三个人破门而入站成一排,孙秀娥在中,丁月梅石慧英分别站左右。
“肖克岚!你敢偷老娘的酒!”
三个男人回头愣住,肖克岚反应快,立马站起身来,正在想要怎么逃。
孙秀娥手里擀面杖给他砸过去,没砸中,夫妻俩绕着桌子追起来,肖克岚绕了两圈溜出了厢房。孙秀娥捡起擀面杖,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
肖宴看到丁月梅时,在座上愣住,不知该怎么解释,扭头看向肖克岚,人已经跑出去了。丁月梅进来就揪住他的耳朵,一边骂一边牵着他耳朵往外走。
“行啊你肖宴,我在家给你生孩子带娃,回来不着家到先上这地儿快活来了?”
肖宴疼成了苦瓜脸,弯着身子解释道:“娘子娘子,别动了胎气。我是想回去,四叔拉我来的,不信你问他啊。慢点慢点,当心门槛……”
王文瀚刚刚背对着门被孙秀娥的嗓子吓得魂都掉了,转头瞧见石慧英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的定瞪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一张脸胀得通红。
慧英嘴一撅哼声扭头就走,王文瀚这下心里急了,推开半靠着肩上的花岱延就追去。
花岱延原本就喝醉了,四仰八叉地仰倒在地上,嘴里醉言醉语念着:“小猪崽快跑,别被追上了。”
已经宵禁了,这几个月临安到苏州一带水路上水贼猖獗,前日子又听闻是有贼人混入城。这个月家家户户落更后房门紧闭,衙门和千户所夜里加强巡逻,抓住可疑之人便是要拉入公堂审问的。即便是老百姓,没有要紧的事,宵禁后也不可在大街上游荡。
空荡荡的大街上,孙秀娥紧追在肖克岚身后,绕着城中几条街来来回回地跑。
巡逻的两个小哥看到他二人,有一位是才进千户所的新兵,看到后正要呵斥,身旁的士兵拉住他。
“这女的是孙记酒馆的掌柜,临安城出了名的母夜叉。男的是肖宴的亲戚,咱们就别管,让衙门的人去抓。他们朝那方向去了,咱往这头走。”
两个巡逻兵往反方向走,一边巡逻,一边说着千户所的人情世故,忽然看到前方路口转角处逐渐跑近的身影。
“什么人?站住!”
石慧英离开仙乐楼跑着过来的,被声音吓住站着不敢动。
巡逻兵走近了几步,老兵认出她来,立马陪笑说道:“嫂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快回家吧。”
“慧英,等等我!”
话刚说完,这边王文瀚追上来,当看到还有所里两个小兵,整个人沉默下来。因为喝了酒,脸还红扑扑的。
看见醉酒的王文瀚,两个小兵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打了个招呼后看见王文瀚脸色有些难看。两人赶紧拉拢一块儿往路边走背过身去,做出仿佛没看见的样子,等着石慧英和王文瀚走远了,两人才松了口气出来继续巡逻。谁知往前没走几步,又撞见丁月梅扯着肖宴一路走一路骂,两人又赶紧蹲在路边摊车背后躲起来。
新兵有些不解:“咱干嘛躲他们啊?”
老兵解释道:“你懂什么?这俩是少将军的心腹之人,你敢把他们抓回去?放过他们,将军要是知道,又得罚我们失职。不管抓还是不抓,都是两头不讨好。咱不如躲起来,就当没看见。至于其他巡逻的人管不管,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没干系。”
总督署。
东方晔从里边出来,左右看了看,四周街道一片宁静,两队巡逻兵,偶尔看到着急赶回家的挑担货郎。
一辆马车走到大门台阶下,“东方将军,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东方晔再次确认街上无异常,对着门口和驾驶马车的士兵道:“都放机灵点儿啊,将军今日心情不好。赶马车稳一些,还得快,将军还回去服药。”
没多会儿秦扶谊被两位士兵扶着出来,腰伤的老毛病又犯了。早上京城传来的消息,又有大臣在朝堂上弹劾他勾结山贼,下午被老母亲叫去教训了一顿。外甥女从京城下来,因为临安到苏州这段水路不太平,坐船到了苏州登岸,改坐马车到临安。听底下人来报说是护送的人带着马车走进了卓天曜的地盘,外甥女被江浔掳去,险些溺水丧命。
早年在战场上受了腰上,许是年纪大了,这两年腰疼的毛病频频复发。这几日诸事不顺,气得腰又疼起来。
众人把他扶上马车,东方晔也上来,手里拿了个棉花蒲团,给他垫在腰后靠着。
……
肖克岚和孙秀娥追赶了一刻钟,依旧保持着最初始的两丈距离,几条街来回跑,有一次还跑回来遇上了肖宴他们。但一个使劲儿逃,一个拼命追,根本管不得旁人旁物。
跑到一个路口时,这边秦扶谊的马车驶来,看到两个身影迅速穿过,因为马车跑得太急,士兵来不及反应,用力往后拉缰绳。
马车上秦扶谊和东方晔差点摔落离座,东方晔掀开车门骂道:“怎么驾马车的?”
孙秀娥因为跑在后面,被马车吓到,惊魂未定地站在路边,只一会儿,回过头来,肖克岚已经没影儿了,她接着往那个方向,一边追一边喊肖克岚。
“几更了何人在此吵闹?”
秦扶谊扶着腰,东方晔还没来得及拦住,他身子已经探出来了。
刚跑过去的夫妇俩没看见,这头的四个人撞了个正着。
“王文瀚?”在秦扶谊的印象里,王文瀚是东方晔最得力的人,到了千户所又帮秦箫处理军务得心应手。如今看到宵禁后他醉醺醺地在街上游走,有些不可思议。
当看到后边被揪着耳朵那个人,秦扶谊怒了:“肖宴!你俩干嘛呢?”
外甥女的事还在气头上,王文瀚一向行事稳重,绝不会涉险,不用猜就知道是肖宴的鬼主意。
东方晔正不知道该如何为他们几人开脱,两个男人打打板子受点罚没什么,小姨妹还在这呢,丁月梅又挺着大肚子。
这时秦扶谊准备往外挪一步,忽然觉得腰疼吃痛,东方晔赶紧把他往里边扶:“将军,快坐下吧,腰上的伤要紧啊。”待秦扶谊进去,东方晔侧脸放低了声音,气得乡音都出来了:“神起做啥子?还不回家去!”
第60章 扫大街
摆脱了孙秀娥,肖克岚蹲在一个墙角,累得大喘气,不知接下来往哪里躲才好。
难道又去老宅子?
不行,上次孙秀娥在那儿抓到他,说下次再藏那儿就把房子给点了。歇了会儿,他探出脑袋来,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看了看这巷子,好像离家不远。不知道孙秀娥回去没,肖克岚靠着墙边走,悄悄地回家。
大门开着的,肖克岚动作轻轻地踏进门,前厅院子里没人,只有林婶还在厨房忙活。感觉孙秀娥不在,肖克岚悄悄地溜进后院,躲在石榴树后。
看到北屋亮着灯,但是静悄悄的。
莫不是回来了?但不可能这么安静啊?
肖克岚举棋不定,就蹲在那儿不敢动弹。
“爹,你在干什么?”
不知孙锦语何时走到身边来的,把肖克岚吓得哆嗦了一下,看到是女儿松了口气,低声问道:“你怎么还不睡觉?”
孙锦语双手捧了个大桃子,嘴里嚼吧嚼吧了两下,“我等阿娘给我洗澡。”
肖克岚:“天都黑了,快去让林婶给你洗了睡了。”
孙锦语噘起小嘴道:“不,我就要阿娘帮我洗。”
肖克岚忽然又警觉起来,身子往下蹲了蹲,悄声问道:“那你看见阿娘了吗?”
孙锦语啃着桃子点了点头:“看见了。”
肖克岚:“在哪儿看见的?”
孙锦语专心地啃着大桃子,嘴里一口桃子嚼完不缓不急说道:“就刚才啊,她给了我一个桃子,说要是看见爹爹了就喊她。”
话说完肖克岚心又提了起来,孙锦语反应过来,正想喊阿娘,孙秀娥早就听到院子里嘀嘀咕咕的声音。走到了肖克岚身后,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林婶,来把小语带回屋去。”
听到叫唤,林婶放下手里的活赶到后院,带着孙锦语回西屋。
肖克岚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了墙角无处可逃。
孙秀娥逐步逼近,“怎么不跑了?”
看见她手里的擀面杖,肖克岚害怕得瑟瑟发抖,都说不出话来。
孙秀娥火气上来,擀面杖狠狠落在他身上。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拿酒在柜台上拿?还敢跑?跑啊!怎么不跑了?考试考不中,喝酒还知道挑好的,打你这个不争气的。”
肖克岚想躲,但孙秀娥一手死死拽着他,一手拿擀面杖,根本躲不掉。声音越吵越大,孙秀娥手里的擀面杖打飞了,懒得去见,直接揪着肖克岚的耳朵,拉回北屋里收拾。
“啊——娘子轻点,别打脸。”
“脸?你还知道要脸啊?”
“啊—啊——啊!”
惨叫声传到院子外,挨着的几户人家都能听见,声音回荡在原本安静的街巷里,显得格外清晰。
翌日,孙秀娥吃了早饭向往常一样出门去酒馆,在巷子里又遇到两个衙差。昨日还在窃喜,没被当场抓到衙门去,这事是不是就过去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的。
两位衙差小哥笑盈盈向着她走来,看样子没想抓人,又是来要银子的。
“孙掌柜,这次不用您亲自上衙门跑一趟,罚银交给我们带回去上缴就成。”
想着还要赶紧去酒馆,孙秀娥没有犹豫,不情不愿地掏出钱袋,“多少啊?”
“您和肖举人,一共四两。”
数银子的时候孙秀娥犹豫了下,拿了二两给小哥:“这是我的那份,你们去把肖克岚抓起来,让他扫大街去!扫多久我也不会管,让他长长记性!”
看着孙秀娥扬长而去的背影,两个小衙差一愣一愣的。
肖宴和王文瀚一大早被叫去千户所,王文瀚挨了十个板子,肖宴二十个板子,秦扶谊亲自监督。
打完下来,肖宴感觉屁股都肿起来了,走路一瘸一拐,每走一下伤口都在疼。
肖宴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江浔,要不是他,跟王文瀚一样挨十个板子,也不至于疼得这么厉害。
王文瀚扶着他劝道:“你还怨别人?都跟你说了别走那条道,咱护送沈小姐就该好好走官道,是你偏要去试试载明给的令牌管不管用。”
肖宴:“那是捷径啊,走过去穿过万亩林都到城北大营了,比官道省了一半的时间。你说江浔那小子是不是阎罗转世啊?沈小姐一个小姑娘,对人下死手啊!”
王文瀚看了看四周走过的人群,警惕的低声道:“别说了,少将军不是不让再提及此事吗?泄露出去对姑娘名声不好。”
走了两条街,忽然看到前方路边扫地的身影很眼熟。
肖克岚昨晚跪到了三更天,早上还在睡梦中,被衙差抓起来扫主街。脸上戴着一块面罩,埋着头猛扫。
肖宴正想找肖克岚算账,昨天说好了出事他担着,结果比谁都跑得快。两人悄悄逼近,肖克岚身后两名监督的衙差也悄然退下。
两个人上去箍住他的脖子,肖克岚感觉被压得快喘不过气。
肖宴咬着后槽牙,笑着说道:“四叔,扫地呢?还怕被人认出来啊?”
面罩一拿开,肖克岚一张大花脸露了出来,脸上深一道浅一道的指甲印,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快快快松手,我不能呼吸了。”肖克岚把他们二人推开。
看到这张脸,肖宴和王文瀚瞬间惊愕住。
趁着肖宴发愣中,肖克岚抢回面罩,赶紧又把脸遮上。
稍愣了会儿,肖宴捂着肚子笑起来,“四叔,这……这四婶挠的吧?”他忽然觉得昨晚回去只是被揪了揪耳朵,挨了几个棍子算是轻的。
王文瀚不好意思大肆嘲笑他,也抿着嘴唇艰难地偷笑。
笑了会儿,肖宴低头看了看他的鞋,悄声问道:“就二两银子的事,你……你这脚底下没了吗?”
提起私房钱,肖克岚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了看周围来往的行人后,灰溜溜地坐到了路边石阶上。
“别提了,上京存的那点,荷包里的银子都被她拿去了。不过还好我留了个心眼,鞋里藏的一两她没发现。”
肖宴眼珠子一转:“一两……那行把这一两拿来,我跟这两位小兄弟说说,放你回去。”
没等肖宴抬头叫人,肖克岚拉住他:“别,这一两没了我就剩几个铜板了。再说了,等秀娥要是知道我被放回来,问我怎么回事。若能搪塞过去还好,她要是上衙门一问,我不露馅了吗?我还是扫地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接着扫地,这条街扫下来怎么也得四五个时辰,衙差说了中午给他一个时辰回家吃饭,吃了饭接着扫,得从早扫到晚。
听他说的也有道理,肖宴没再劝,和王文瀚又慢吞吞地往家里走。
……
孙秀娥早上到了酒馆晃了一圈,马不停蹄地赶去济世堂,希望丁老先生那三坛子酒还没用。
结果扑了个空,她脚刚走进济世堂大门,丁老先生在后院正好把三坛子酒倒进大药酒坛里。
孙秀娥托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酒馆,没过躲会儿知府大人就派人来了,少了一坛子酒,酒馆里现存的酒也没二十年的,孙秀娥好话说尽拿了两坛十年的老酒出来赔上。
来取酒的是知府大人府上的管家,看到这不依不饶道:“孙老板,说好的二十年的黄酒,你拿十年的应付大人啊?这可是我家老爷的生辰宴,来的都是达官显赫,你让我哪桌放二十年的?哪桌放十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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