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娥赔礼道:“真是对不住,原本二十坛已经备好了的,昨夜库房里闹耗子,这就砸了一坛。我这不是拿了两坛十年的赔给大人嘛?要是不够,那我再赔两坛就是。”
她自知理亏,说话也挺不起腰杆来。
管家连连叹气:“你说你,这大好的日子,我怎么跟老爷交代?”
孙秀娥:“那……那我再多赔一坛给吴管家,求您在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别跟我家的耗子见气。”
磨了半晌的口舌,孙秀娥赔了五坛子十年老酒,总算把人给送走了。
午后,孙秀娥坐在柜台里发呆,店里有两桌客人还在吃酒。
“总督大人的外甥女从京城下来,肖宴和王文瀚护送回来路上,义贤庄二庄主忽然跳出来把沈小姐掳走。王文瀚跑去追,结果等后边的人跟上时,发现两人衣衫不整搂搂抱抱的。”
“真的?那王文瀚不是已经成亲了吗?平日看着刚正不阿的人,没想到干得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孙秀娥听到这话打起精神来,走到那桌客人面前质问道:“你们这哪里听得的谣言?胡说八道当心我揍人!”
一位客人哆嗦回道:“城里都传开了,怎么是我胡说八道?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
石慧英午睡后去成衣铺子交绣好的衣衫,回来路上听到路边茶摊上有人说起王文瀚和沈小姐,开始以为说的不是自家相公,往前接着走了几步,又有一伙人说着这事。
还有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听说这沈小姐是太师的女儿,身份那叫一个尊贵。家里娶的这位几年了不下个蛋,王文瀚是不是想把他娘子休了娶沈小姐啊?”
听到这里石慧英忽然鼻酸眼眶湿润,加快步伐跑回家。
第61章 谣言四起
丁月梅刚把午睡起来的肖聪带到门口玩,见石慧英一路跑着回来,两只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慧英?出什么事了?”
石慧英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的跑进宅子。院子里王文瀚正在洗自己的脏衣袜,回头看媳妇回来了,正要开口时发现她在哭,一溜烟儿地跑进了房间关上门。
他来到门前,发现门已经锁上了,听到里面伤心的哭声,心里很着急。
“慧英,我发誓以后真的不喝酒了。”
从昨天晚上回来后,石慧英一直没理他,他一个人在客房睡的一晚。原本只是不理他,这出去会儿怎么还哭了?
他敲了几下门,石慧英都没来开。
丁月梅走了过来:“慧英这是怎么了?”
……
肖克岚在大街上扫地,听到了几波人都在谈论王文瀚要娶总督大人的外甥女,手里速度慢了下来。找了个借口说如厕,实则偷溜去祠堂巷。
到了巷子门口,遇上了同样风风火火赶来的孙秀娥。
“你们听说了吗?都在传王兄弟和沈小姐有私情……”
王文瀚还蒙在鼓里,立马否认道:“怎么可能?绝没有的事。”
肖宴皱了皱眉头:“你们听谁说的?”
孙秀娥:“酒馆里,还有大街上都传开了。”
王文瀚缓了片刻,总算是明白石慧英为何哭,焦急地敲着门:“慧英,你先把门打开,这绝不是真的,慧英!”
里头石慧英似乎越哭越伤心,外头五个人急得跳脚。
这时候传闻传到了祠堂巷里,几个多事的老婆子又在嚼舌根,想探个虚实,找上门来。
“王文瀚,听说你要休妻另娶啊?这没用的媳妇早该休了,啥时候喝喜酒啊?”
回头一看又是吴婆子那几个,后面还有一群看热闹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孙秀娥和肖宴冲上去就跟人打起来,肖克岚和丁月梅在一旁劝都劝不住。
这些婆子说话太气人,丁月梅要不是挺着临盆的大肚子,也真想上去揍人。
把人都打了出去,孙秀娥拿着大扫把站在门口大骂道:“滚!人家小两口好好的,谁再胡说八道传这些没根的事,老娘撕烂她的嘴!”
这中气十足的嗓音颇具震慑力,人都落荒而逃躲回了家里。
王文瀚在门口不厌其烦地祈求石慧英开门,院子里四个人围在一块儿,肖宴说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小姐被江浔劫走,文瀚追上的时候,看见人在水里扑腾,他就下水去救。可能是在水里扑腾太久,救上来沈小姐的衣裳乱了些,怎能说人苟且呢?这到底哪个王八羔子传得谣言?”
丁月梅走到门前,朝着里头劝说道:“慧英啊,王兄弟一向为人正直,对你也是百般呵护的,你该相信他啊,你看肖宴都能作证,这纯属那些人恶意捏造的。”
一群人都上来劝,没多会儿石慧英总算开门了,王文瀚上前解释道:“慧英,我真的没有做任何有负于你的事。你要是不信,我去求少将军,求沈小姐当面给你解释。还有……沈小姐看上去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这事传得实在太荒谬!”
众人都愣了一下,除了王文瀚和肖宴,其他几个都没见沈小姐。城中传言这么厉害,还以为沈小姐怎么也得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没想到还是个孩子。
石慧英微微愣了下,一张脸红红的,眼眶也是红得像兔子眼睛,抽泣了下轻声道:“我不是不信你,可,可他们……他们说我生不出孩子,不配为人妻。”
说完眼泪水又止不住流出来,怀不上孩子她比谁都难过,若没有外头的闲言碎语,还能强颜欢笑撑过去。孙秀娥和丁月梅也常劝她放宽心,可每当听到有人提及此事,伤心的情绪完全绷不住。
肖克岚离开了半晌,一个衙差找到祠堂巷来,叫他回去接着扫地。
看他跟着衙差走到了门外,孙秀娥始终于心不忍,跟了上去把二两银子交给了衙差。
烦闷了一整日的肖克岚豁然心情舒畅,面罩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嘿嘿笑道:“多谢娘子。”
孙秀娥懒得搭理他,就怕跟他多说两句就想动手,她也不想在这大街上让人家看笑话。
……
王文瀚和沈小姐的传闻传到了秦家,老夫人大怒,又把儿子叫来训了一顿。
姑娘和大外孙女已不幸离世,只剩下年仅九岁的沈忆城。
去年四月,老夫人叫儿子给女婿修书,一是告知孙儿成亲的喜事,二则是思念亡女,希望小外孙女能到临安来相陪一段日子。原本女婿在回信中已经答应了此事,也算是替沈家人来赴喜宴。秦箫在苏州等着接表妹等了一两月,等到婚期前半月都没接到人,后来接到沈太师的书信,说是沈忆城临出门突染风寒,不能如期赴宴。之后老夫人几次寄去书信问候外孙女的病况,之前都不太客观,到了今年初总算收到外孙女南下的消息。
秦箫在苏州接到表妹,因为还有军务在身,让回临安的王文瀚和肖宴顺道护送。没想到途中出了岔子,赶到时得知表妹落水,后被王文瀚救下。为了表妹的声誉,当即叮嘱在场的人对此事不可泄露半点风声,没想到两日的功夫,这事儿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当时沈忆城被救上来,在场的只有王文瀚、肖宴和几个士兵,再来则是江浔。
秦箫一一审问过军里的人,都以死起誓绝对没有说过此事。至于沈忆城,被救回到马车上后,对侍女也只道是落水,并未说出是被谁所救。
难道是江浔?
秦箫百思不解,这人先是把表妹扔水里任其挣扎,再来是要毁其清白,到底寓意何为?
无法审问江浔,面对城里的流言蜚语,秦总督和秦老夫人决定让沈忆城和王文瀚认兄妹,以此来堵住悠悠众口。
这事来不及修书与沈太师商量,便来问沈忆城本人。
沈忆城落水后又惹了风寒,原本身子不好,又有些水土不服,到了舅舅家后一直卧病在床,都不知道外头关于自己的流言已经妇孺皆知。
如今长辈们商议后,觉得让两人认亲是最好的办法,沈忆城也默许了外祖母的安排。
而这头秦箫找王文瀚说认兄妹的事,王文瀚有些吃惊,自己是个出身市井的粗人,居然要认贵胄千金做妹妹,这是踩着天梯高攀了。犹豫中,秦箫仔细地分析了其中利害,若再不把这事压下去,要是传到京城姑父耳朵里,要怪秦家接待不周。
这事对王文瀚也不利,沈忆城深居闺中养病,倒是听不到这些流言蜚语。王文瀚在市井中,每天听这些不下十遍,成天跟人辩驳。
一想到石慧英天天因为此事以泪洗面,王文瀚答应跟沈忆城认亲。
秦老夫人是个温厚之人,听说王家夫妇也因为此时闹得家宅不宁,害怕人家夫妻为了此事心生怨怼,想着把石慧英给请到府上来,让她和沈忆城见一面,希望能消除他们夫妻心里的隔阂。
派人去祠堂巷请人的时候,连带着把丁月梅也请了过去,之前秦家二奶奶为了求子找丁月梅开了几副药调理身子,想再找丁月梅看看。
丁月梅的“求子方”在坊间甚是奏效,尤其是对从未怀生的人最管用,已经让七八个新妇怀上,有两家已经抱上了大胖小子。但是不明为什么,这方子石慧英吃了快两年了,始终未见效果。这方子孙秀娥也吃过,但并非第一次怀生,过小不明显,且生孙锦语的时候身子遭了大罪,还没出月子又遇上孙老爹病倒,后来这身子也一直难怀上。或许是已经有了个女儿,孙秀娥比石慧英看得更开些,大不了等女儿长大,也招一个上门女婿,就不必担心老了无人照料。
跟着秦府的管事妈妈,两人来到老夫人的院子。
石慧英是初次上秦府后宅,心里有些紧张,丁月梅倒是来过两趟,看到石慧英紧绷的神情,挽着她的手小声道:“没事,老夫人和秦夫人都是和善之人,对咱们这等小门户也亲厚。”
穿过两个月洞门,来到厅堂上。
秦老夫人坐在上座,怕那边一左一右站着的朱燕乔和沈忆城,左右两侧副座上坐的是秦夫人和二奶奶。
“民妇见过老夫人,老夫人福寿安康!给夫人、二奶奶,还有各位小姐请安!”
丁月梅带着石慧英见礼,秦老夫人露出和善慈祥的笑容:“快快请起入座吧,来人啊,给二位娘子上茶。”
侍女端上了两盏茶来,还有一小碟长得像葵花籽仁的东西。
“这是高丽向朝廷进贡的松子仁,我这外孙女带过来的,二位尝尝。”
丁月梅拿起一颗月牙白的松子仁来放入口中,比起葵花籽,松子吃起来有一股松油香。这东西她只在医书上见过,听闻这是延年益寿、补血温胃的好东西,生长在东北温凉湿润的深山里。五十年结籽,三年成熟,取之不易,因此十分珍贵。
第62章 干儿子
老夫人仔细打量着末座上的温婉妇人,她见过丁月梅,石慧英倒是
第1回 见,不过都听儿媳和孙媳提起此人绣工一绝。
“听闻石娘子有刺绣的独门绝活,我这房里几个丫头,拿起绣花针来笨手笨脚的,还想请娘子多到府上来,教教她们做针线活。不求以后能像娘子这般心灵手巧,就望以后嫁了人,别被夫家人笑话就成。”
石慧英缓缓起身,看了看丁月梅,还不知如何作答。
秦老夫人把沈忆城拉过来,对其说道:“阿簌,这位是王文瀚家的媳妇,就先叫一声嫂嫂吧。”
沈忆城嗯声点了下头,转头向石慧英走去,微微欠身行礼:“见过嫂嫂。”
这把原本紧张坐立难安的石慧英吓得身子抖了下,丁月梅也赶紧站起身稳住她抖动的手。
“老夫人,让小姐给慧英行礼,这么怎么受得起?”
秦老夫人:“任她出身高门,到了临安就是秦家的孩子,将军爱民如子,体恤百姓,秦家又怎会以出身论尊卑?两位娘子又是秦家军的内眷,那便是自己人。”
沈忆城抬头望着石慧英道:“嫂嫂别紧张,那日我险些溺水,是王大哥及时赶到相救,他担得起我一声兄长,你自然也受得起妹妹这份礼。”
石慧英愣了下,连忙回礼,秦家管事到祠堂巷来,只说是老夫人有请,没想到还在这跟沈小姐见礼。身上都没备一份见面礼,她无措地摸摸了身上有无拿得出手的东西,找了会儿揭下挂在腰间的鲤鱼香包,但又觉得磕碜拿不出手。
实在没有别的东西拿出来,她缓缓把香包双手奉上:“这个香包是我亲手绣的,里面放了晒干的玫瑰花瓣,还请妹妹收下。”
沈忆城眼睛一亮,高兴地双手接过香包:“多谢嫂嫂,我一定好好收着。”
秦老夫人又把沈忆城叫回去,叮嘱她该回屋喝药了。
沈忆城和朱燕乔一起给众人行礼辞去,两个小丫头在厅上还规规矩矩的,出了门便开始嬉笑追跑起来。
秦老夫人也听到这两个丫头追闹的声音,不禁笑出声,又对着秦夫人道:“你过去瞧瞧,阿簌病还未好,别再绊着了。也叫乔丫头这几日消停些,少跟她姐姐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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