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声音不大,带着悦耳的慵懒,他不由自主的细看来船的入水刻线。常年在山中狩猎,他的眼神很好,待看清后,他猛吃一惊,只见那船压下去的何止七十寸?这.......
他快速回过头,再次t望临舟:那人侧立船尾,青衫方巾打扮,作为男人,身量不算高,但因为瘦的匀称,显得修长,似有所感,那人转过身来,朦胧中他瞧不清对方全貌,只估摸的是一位青年,随着船的浮动前移,寒水雾色,幽幽冥冥中,给河边灯火一照,青年衣袖飘飞,非常自然的冲他一笑,他顿时愣住。
在他愣怔中只听对方缓缓又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赶紧收回心神,刚刚只觉对面青年真是清贵出奇,带着一点阴柔,不似尘世间人,一时竟看的有些呆。他来回看了再看,就眼下情况,虽还未真正确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书生的话对极,当谨慎为妙,他们人单势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灵机一动,向那青年好声求教,借着朦胧夜色自己这帮人拿着财物跳上了他的船。
远远的只听那边有个粗哑嗓子开始义愤填膺的质问:跑了!他娘的,是不是你们谁嘴上没拴紧泄露了风声?
下面一些人赶紧诅咒发誓。
只听粗哑嗓子又大声咒骂:狗杂碎的乌拉草包,下次别想从老子这买一粒米!
他们渐行渐远,身边擦过一条条晚归的渔舟。显而易见,凭着那些只言片语他们已经明白,青年所言非假,他心中不禁后怕又庆幸!大是感激,拱手弯腰。
“多谢公子出言提醒,搭救之恩没齿难忘!”
那青年坐了下去,摆了摆手,好声道:“不必客气,出门在外,路见不平,理当互相帮助。”
红纱灯笼下,他看的清楚,青年玉颊窄瘦,眉清鼻挺,双眼沉稳有神,言行举止皆有气度,俊逸中处处透着潇洒,就是人们常说的翩翩贵公子,有着极好的家世教养。
后来他们终于买到了称心如意的物品,比每次买的都好,都便宜。这多亏了青年阿鱼在暗中给予意见。他也学到了很多知识,心中不禁对阿鱼产生敬佩羡慕之意。
闲谈中,他知道阿鱼四处游学,千里万里之后要重回大宇,交谈中又颇有几分遗憾没去过阿尔克拉山。闻言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邀请阿鱼回乌拉族。
阿鱼考虑片刻,大方同意。
回去的路上,他尽所能的照顾着客人阿鱼,不愿让对方受委屈。但阿鱼说话做事均干脆利落,做什么都条理分明,知道的也多,反倒让他学到了不少。
出来半月,他心里对旭日娜的思念之情越发强烈。有次他和阿鱼并肩骑马,他总想说点什么来排解,这份单恋的情感困扰他多时。阿鱼聪明,又见多识广,或许能给他一些好的建议。望着无垠的天空,他不由得道:“我喜欢天鹅。”
阿鱼顺口回:“是吗。”
“我想像它们一样聪明、高贵。”他又道。说完后突然觉得,阿鱼可不就是天鹅。
“好啊。”见她心不在焉,他转过头去认真说:“它们值得我羡慕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知道是什么吗?”
阿鱼也转过脸,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他讲。
“因为他们.......”他看着阿鱼的眼睛回忆:“我见过几次,在我们那有个大松湖,日落时分,有只雄天鹅总是分昂首挺胸,展开翅膀翩翩起舞,雌天鹅在它身边曲颈弯身顿频点头,不时地轻叫一声。而白天它们或在湖上嬉游,或比翼长空,夜晚的湖边它们颈项相交,依偎同眠。有一年秋天,当大群天鹅南飞过冬时,雌天鹅始终不肯启程。原来,在它身边的巢穴里是死去了的那只雄天鹅。”
阿鱼凝视他好一会儿,又微微一眨眼:“所以你很羡慕。”
他看不出阿鱼的情绪来,但他想阿鱼知道他在说什么,自然而然的,他把对旭日娜的感情对阿鱼和盘托出。
“我发现天鹅们有个很大的优点,当它爱慕一个异性时,便可以毫不犹豫的倾身追求,一往无前,不含任何杂念的追求,只单纯的欣赏,喜爱,心有灵犀,然后一生爱慕相随,相互鼓励,专情一生,至死不弃。我想做这样的人,这样高贵的人。”他低声说完,又苦笑道:“可旭日娜好像在给我机会,又不想轻易给我这个机会。”
阿鱼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阿鱼看向他,眼神有瞬间幽深:“你能保证你一生只为一人忠贞,一生只对她不离不弃?”
他听不懂阿鱼前面说的是什么,但听懂了后面的,便点头:“是的。”回想自己的父母,他幸福的笑着说:“我阿爸只珍爱我阿妈一人。”
“原来这也可以遗传。”阿鱼说完,笑了笑,两道灵动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转,突然微抬下巴,几分认真几分玩笑地问他:“如果旭日娜看不到你的好,无法欣赏你,然后跟了别的男人,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女的,你会不会退而求其次的欣赏我,选择我,一生只为我一人?”
开始他以为阿鱼在说笑,但很快地,他终于知道,阿鱼确实是女子,是个女扮男装的妙龄丽人。
那几天里,阿拉法图都在确认浅笑融融,潇洒有趣的阿鱼是女子的事实。而这名女子充满了灵气,阅历丰富,难得更具有勇气,让他越发的敬佩。
“夜寒,你不一向怕冷吗,怎的还呆在外面?”
阿拉法图的声音打断了季景澜的思绪。她转过脸来,勾唇一笑:“越冻越销魂,越销魂越美丽,我在修炼呢。”
卸去头巾,她长发半披,一张脸光洁无暇,双目流盼,一笑一颦皆是风彩。阿拉法图愣愣的看着她,不由呐呐说道:“你是个好姑娘,如果没有旭日娜,如果我先遇到你,我想我一定会深深爱上你。”
“我是极好极好的,只是我俩有缘无分吗?”季景澜拍了一下手,哀叹道:“拒绝后再来安慰我有什么用啊.......”他心里生出尴尬局促,却见她忽然笑的一脸明媚,眉梢眼角都透着欢喜:“不过你这样最好了,我喜欢你的忠贞不渝,非常喜欢,非常!”
才知道她又在逗他玩。
感受到她的至情至性,更爱听她说话,阿拉法图看的身心畅快,认真道:“阿鱼,你一定会遇一个对你好,又一辈子都会珍惜你的好男人。”
阿鱼不置可否,没有接这茬,而是笑微微地看他:“下次啊,等我下次再来你这做客时,希望看到你已如愿抱得美人归,最好生个大胖小子。”
虽然季景澜不待见那个旭日娜,但这不妨碍她祝福他们。希望旭日娜不要明眸蒙尘,好好珍惜阿拉法图这个憨厚汉子。
阿拉法图想起一件事,还是很惭愧:“阿鱼对不起,我不该告诉旭日娜你是女子。”前段时间,为了不让旭日娜走错路,误认阴阳,才不得已将这实情告诉了她。
“不是早原谅你了吗,还提做干什么。”季景澜摇摇头,几分的无奈:“不过我算看出你对旭日娜的真情实意了,好好的大汉竟生生成了重色轻友之徒。”
被她挤兑,他反倒开心。那日与旭日娜说完他便后悔了,如果族里有人知道阿鱼是女子,说不定会有那心存不轨之徒,平白给阿鱼惹麻烦。
“放心阿鱼,我会保护你。断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季景澜莞尔,还未等接话,就听到外面有砰砰敲门之音。
“阿拉法图.......”七大叔的声音随之响起“开门啊,阿拉法图。”
这么晚了,如果没有急事,七大叔不会前来。
阿拉法图对阿鱼说道:“我前去看看,你早点休息。”
季景澜点点头。
一直未睡的阿拉阿妈披着厚棉衣先开了门:“怎么了,他七大叔?”
“嫂子,旭日娜小姐晚间在西山坳那救了一个昏迷人,也不知道伤哪了,时醒时睡的,旭日娜小姐说贵客阿鱼见多识广,又会医术,让我来请。”
“这.......”阿拉阿妈为难,回头看儿子:“阿拉法图你看.......”
阿拉法图一脸羞愧,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都怪他多嘴多舌!
“旭日娜小姐好像很着急,她说务必让贵客去一趟,否则,她会让族长派人过来,护着贵客着装前往!”七大叔一副无奈状:“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旭日娜小姐那脾气。我看阿拉法图你还是请贵客走一趟吧。”
在里间一直倾听的季景澜,双眉微蹙,心中冷笑,旭日娜这是在威胁她吗?
第48章 惊雷
季景澜不想让阿拉阿妈和阿拉法图为难,更不想旭日娜节外生枝,裹上披风,重新装扮起来,藏好匕首,随着七大叔和阿拉法图,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族长家。
她边走边想:这不是好兆头,为防夜长梦多,明天一定要离开这里。
一条七拐八弯的幽静峡谷,两侧的奇山异石自行成像,宛如一条艺术画廊。在背风处有一座利用天然石头堆砌而成的大院,坚固又宽敞,那便是族长的住所。
旭日娜因为心里焦急便赶了女仆颚亥到门外等消息,颚亥又冷又饿,早就不耐烦。心中恨骂道:旭日娜小贱人平日一副高高,背地里却是风骚淫.......荡。遇到个大宇男人就迈不开腿,嘴跟舔了蜜一样合不住,趁无人时还偷偷摸那男人身体,呸!真是令人恶心作呕。也不知道阿拉法图那傻瓜看上了她什么!
颚亥暗地里把旭日娜骂的狗血喷头。她皮肤虽白,但两颧骨上凸凸凹凹的长了很多像暗疮一样的黄脓包,露着白尖,还伴有红肿,不用别人说,膈应的连她自己看了都想砸镜子。
皮肤奇差,看着丑陋的鄂亥脸上的那一对眸子却颇具神采.......暗地里骨碌碌的来回转着,可见其内心之丰富。
她来回跺着脚,翘首以盼,老远的,终于见到有人来!
不由得嘻嘻一笑,自言自语道:臭不要脸的!不用再等了。然后撒她开脚丫子就往院子里奔去。
“小姐,小姐.......”颚亥一阵卷风似的冲进了室内,兴奋地开口:“阿拉法图将人带来了!”
“喊什么喊?!”旭日娜眉头皱起,随意一顿,拿腔拿调地训道:“毛毛躁躁的,一点规矩也没有。”随即眼角往床上小心瞟去,又慢声慢语吩咐:“去打盆温水来给公子洗漱。”
假正经个什么劲儿,谁不知道你那死德性?臭不要脸的!颚亥在心里翻了两个大白眼,余光中瞥到先前还躺在那的青年公子现在已经坐了起来,他自被旭日娜救了就一直被旭日娜藏在床上,她心下好奇他长相,拿眼睛偷偷瞄去,陡然间,呼吸一滞,心跳异常,竟分不清是紧张是怕还是怎的。暗叫道:雪神雪神啊,您老人家这是发的什么光,短短几日,乌拉族怎竟来些英俊好看到让忍心生震撼的俏郎君?
在旭日娜眼睛要喷火前,颚亥果断转身,她用力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心道:难怪旭日娜那蠢货发花痴,她也差点被索命勾魂了。刚刚那男人脸庞光洁白净,薄唇绯红,尤其那一双眸子带着笑意跟会说话似的泛着迷人神采,男生女相,可因他额头饱满,一双长眉又黑又浓又有气势,斜入鬓角,不但显不出丝毫阴柔还更加重了男人气魄,刚才被他瞧上一眼,她就莫名的呼吸不畅,心里紧张万分。他娘的,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传说中的狐仙啊?!
颚亥惊叹连连!就像旭日娜读过的那些书本,如果说那阿鱼是曼陀罗,那么这男人便是逍遥花。一个暗香疏影,似火似水,一个如妖如仙,勾魂摄魄,真是.......真是花枝招展!万紫千红!
颚亥正用她从大宇书本上偷学到的新鲜词暗自比较着谁更胜一筹,她觉得阿鱼姿容也出众,只是阿鱼线条虽然不错,但个子矮,落了下层。正想着,便看见族长带着一帮人绕着石道走了过来。她赶紧闪身!腹诽道:旭日东魁这老不死的没事总往这跑什么,看着就想弄死他!遭雷劈的老东西,早晚不得好死,颚亥低垂的眼中冒出暗沉沉的光.......
听到有人来了,本是在说着什么的旭日娜站了起来,柔声道:“公子放心,有我阿爸在,你会没事的。”
那公子身上的衣服料子是上等的冰蚕丝,色泽暗红,云袖上绣着雅竹纹路的深蓝色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他安静坐在那,半垂着眼脸,笔挺的鼻梁,修长入鬓的眉让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更有男人味。
听了她的话,他抬头,目光微转,棕色的眸珠波光粼粼,旭日娜顿觉美不胜收,满室光景都因他的目光而勾魂摄魄。
他微笑地开口:“劳烦小姐了。”低沉的声音有着悦耳的磁性。一双无与伦比的深邃眼眸看向她,含着笑意,不知不觉间让旭日娜深陷其中,意乱情迷。
“不.......不麻烦,公子别客气。”
旭日娜胸口如被羽毛轻拂,又如被温水润过,又痒又热,她局促紧张,心跳异常,有个声音告诉她,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她梦中期盼已久的良人!
与此同时,季景澜面无表情的往里走着,耳边是族长续续不断的攀谈,大多是大宇的一些民生情况,她随口应付,右眼皮抽筋似的猛跳了几下。她眨了眨,俗语讲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她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周围,暗自警惕起来.......
“阿爸.......”旭日娜笑盈盈的往门口走,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额间佩戴鎏金珊瑚坠子,脸上妆容精致明艳,穿着一袭镶嵌着各色宝石、玛瑙的玫红色长裙,足蹬着精致的雪狐毛缎底软鞋,看见族长,上前娇声道:“公子刚刚又醒了呢。”
“真的,那就好.......”族长哈哈一笑,旭日娜搭救的那男人衣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定能给他带来好运,他也高看了一眼。
旭日东魁转过头对季景澜道:“它乡偶遇都是缘,既同是大宇人,不由让我来给阿鱼公子引荐一番?”
季景澜不想多此一举,可直接回绝又说不过去。更何况如今已到了门内,引荐不引荐还有区别吗?
“公子你醒了啊.......”旭日东魁老远就冲珠帘里热情打招呼。
人随音而动,那公子微微侧过脸来,旭日东魁迎上那公子的眼,他有些惊讶的立在那,眼睛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欣赏之意。心中暗自咋舌:“难怪大宇国富民强,果然人才辈出啊!身边阿鱼,再加上这位公子,都是容貌出众,霁月风光之人。
旭日东魁又走上两步,笑容加大:“来来,我给公子介绍一位你们老乡,他会医术.......”说到这,他抬起手指向侧后方的季景澜。
四目相碰的那一刻,季景澜浑身猛地一震,脑袋嗡嗡作响!如江河断口,泥浆进溅,洪水横溢,势不可挡。心脏砰砰砰的要鼓起来一样在胸膛里乱撞。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背部的汗毛瞬间直立挺起,一双眼不自知的放大就像遇到天敌的猫,屏息的望着床边那脸色略显苍白,正蹙眉凝视着她的男人。他双眼中忽闪而逝着一团幽深的东西,惊疑猜度,变幻莫测,种种混在一起,似凌厉闪电,瞬间划破了天空,却快的让人抓不住,最后化趋于一种深沉的若有所思。
两人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彼此,如那广阔又深沉的大海,缓缓波澜下已是巨浪呼啸,横冲直撞,像海啸般正以催枯拉朽之势,翻滚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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