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才有心思到处看。
瑜生一抬头,就看见对面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俊朗男子坐在高座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目光深邃锐利,处在高处的阴影中,像一只蛰伏许久的猛虎,盯着待宰的猎物,思索着从何处下口比较美味。
瑜生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忽然反应过来,那是他崇拜已久的天子!
天子什么时候来了考场,他竟然毫无所觉!
第54章 天子暗藏肮脏心思,假意提点
瑜生总觉得皇帝的眼神不太对劲儿,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能天子看人都这样吧……
不敢再看天子,这么干坐着又浑身不对劲儿,只好低头思索刚才写完交上去的文章,片刻后提笔,开始默写下来,准备拿回去给老师看。
静心默写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把天子强烈的存在感消除了,等他默完整篇文章,刚巧考官宣布结束,让太监把卷子都收上来,他再抬头看时,发现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去。
考完,瑜生和小郭先生从皇宫里出去,回客栈等待参加三日后的传胪典礼。
所谓传胪其实就是宣布殿试结果的唱名,也就是今年会试殿试之后走到最后赢家们的典礼,前十名还能得到天子的亲自召见,这对任何学子来说都是莫大的殊荣,也有一种说法说这才是真正天子门生。
小郭先生紧张得当日晚饭都有些吃不下,他觉得以自己的水平要考前十名有些难,哪怕这次写的策论议题刚好是他以前经常练习过的,很有把握,但仍然不觉得自己能得到面圣的机会。
这时候就难免羡慕学神瑜兄了,因为他这样的人不需要担心名次,前几名是铁定的了。
拍着他的肩,说:“瑜兄,若是你见了陛下,一定要替我看看陛下长的什么模样,为人是和蔼还是严厉。”
瑜生无语,严厉是有可能,和蔼是个什么词,陛下的年纪……还和蔼不起来吧。
“陛下问话的时候一定要当心再当心,莫要说错话了,这也是祖父要我叮嘱你的。”
瑜生点点头,心里思索考场里见到的天子那一面,好像……是挺吓人的。
殿试只写一篇文章,要阅卷不难,难的是评名次,这会儿阅卷大臣们争得面红耳赤,只为前几名的名次定论。
第三名与第二名甚至与第四名的文章都难以较高低,各有各的好,大臣们也都喜好不同,你说这篇好我说那篇好,争了半天直到丞相拍板才定下来。
更难的是第一名的文章。
这篇文章不论其他,只从文章本身出发的话,任何大臣都觉得这篇文章是写得最好的,只是最后揭了名,发现是?*?会试的会元瑜生所写的文章之后,就有大臣持有不同意见了。
“他还太年轻,没有资历,没有学问见识上的沉淀积累,不足以当状元,应该把状元让给年纪稍微年长一些的,以他的年纪当个探花郎差不多。”
“说得极是,况且瑜生身体不好,这样的身体素质如何能为皇上分忧?担不起大任啊。”
反对瑜生这篇文章当状元的大有人在,从他的年纪轻和他的身子差两点说事,尤其是礼部尚书等人,更觉得应该要有资历见识更深的人来当状元。
最后又吵到丞相面前,竺情懒懒抬眼,“就他吧,阅卷只以文章论名次,不牵扯个人,定名次就让天子自己做决定吧。”
虽然如此,但是历来把前十名的文章交给天子看,里面也是有门道的。
天子有兴致的话,把每一篇文章都看了,看完根据自己的心意定优劣定名次,但天子若是没空或者不耐烦看的话,很有可能看都没看,就按照大臣排好的文章顺序定了名次。
历来天子是很少更改大臣所排好名次的,一来是给阅卷官面子,二来,嫌麻烦。
除非真有惊天才华天子极为欣赏的人让他特别关注到。
而且天子也少有每份文章都看完,排在越靠前的文章,越有可能被天子详细翻阅,这种时候,受到天子赏识的机会就越大。
虽然争议再大,但既然丞相已经放了话,其他阅卷大臣也只能依了丞相的意思。
天子收到阅卷大臣交上来的文章,十份文章,他果然没有兴趣一一翻看,只是翻了翻前头几名的名字,果然看见瑜生的文章排在第一份。
他翘了唇角,从到看到尾,这个书呆子,也没有辜负他想给他状元的心,再看看下边几份文章,确实写得不如他好,比他务实的不如他才华横溢,比他有才华的,不如他观点独到犀利,这家伙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
天子早就想好了要给书呆子状元,历来像他这么年轻的学子考殿试,很有可能在名次上会吃亏,因古话总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都尚未及冠就考了状元,自然不在“牢靠”之列,那些古板的大臣都不会赞成让他当状元,之所以会排在第一,应当是丞相的意思。
只是天子觉得,一来书呆子的水平能当得起状元,二来更重要的是,他有意在书呆子考了功名之后,留他在京中任官,历来状元郎进翰林是传统,进了翰林就得熬资历,少说也得在京城干个几年。
天子没想过之后要怎么做,只是想把书呆子先放眼皮底下再说。
传胪大典这日,清晨一大早,瑜生和所有的准进士们都穿着统一制式的公服,头戴顶冠,排着队候在皇城大门外等候召见。
之后有鸿胪寺的官员引着他们进宫,到金銮殿前,文武百官皆在列,瑜生和所有准进士们一样,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一直等到辰时,天子才姗姗来迟。
这次瑜生不敢随意乱看了,老老实实见了礼,站好。
等一系列仪式过去后,有官员开始宣布殿试的名次,也就是唱名。
先唱到的有些意外也不出意外的还是瑜生的名字,他连忙跪了下来,位列于左侧第一的位置,之后榜眼则在右边稍后的位置,其余名次者依次往后排。
小郭先生考完觉得自己不可能排在第十名,结果却排在了第十,也就是二甲第七的名次,算是个好位置。
传胪大典结束后,天子亲自召见了前十的进士说话。
朝臣们纳闷的是,天子这次还挺有耐心的,他不先从状元榜眼问起,反而从第十名的书生开始问话。
小郭先生紧张坏了,受宠若惊,好悬没有因紧张出丑,当场作了一首诗蒙混过关。
之后第九第八至第二,天子所提的问题各有不同,有的让作诗,有的问了些时政方面的问题。
轮到瑜生的时候,天子忽然说:“你是云州府金诚县人?”
瑜生点点头。“回陛下,是的。”
之后天子又说,“朕听说你自幼被誉为神童,这一路考上来,也次次考了第一名,算上状元,六元及第,是本朝第一位六元状元。”
瑜生被夸得不好意思。“学生惭愧,学生自幼家贫,按理是读不起书的,好在开蒙时得陛下于各地开设义塾之故,方能上得起学,且学生因早产体弱,也是学生家人及未婚妻悉心照料,方能有今日。”
天子:“朕听闻你的未婚妻,温柔贤淑美名远扬……”
瑜生点点头,没错他的确实极好,无人能及。
只是书呆子忽而疑惑,他的有美名远播吗?名扬到天子都听闻的程度?
不及思索,随后天子又问:“此次金榜题名后,想做什么?”
瑜生连忙拱手:“学生、学生想接未婚妻来京城游玩一番。”
天子顿时满意了,不枉他给的状元,书呆子还算识相!
丞相竺情在一旁看着天子和书呆子的对话,忽然来了兴致,明知故问道:“状元郎的未婚妻在哪儿?”
瑜生连忙回道:“我来京城赶考前,家中母亲病了一场,未婚妻本想随我来京城,因母亲病了之故,才代我留在家中照顾母亲。”
竺情:“这么看来,状元郎的未婚妻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贤淑的女子,然而却本官很好奇,在状元郎的心中功名与未婚妻孰轻孰重?”
书呆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未婚妻。”
丞相却愈加为难道:“有了功名就可以为陛下效力,莫非在你眼里陛下还不如你的未婚妻?”
瑜生吓得连忙跪下,“学生没有这个意思……”
天子瞪了丞相一眼,他虽然也看书呆子不顺眼,但他还需要暂时由书呆子来照顾,将她接来京城,又不是要治他的罪。
他素来知道竺凡德此人性情恶劣,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书呆子也让他起了作弄的兴致。
天子给新科状元郎解了围,“既然没有就起来,丞相逗你的,不必当真。”
竺情低头抠指甲,玩味笑了笑,天子这也算是“爱屋及乌”?
瑜生擦了把汗,差点就被丞相坑了,还好天子是个明君,没有计较。
他偷偷看了丞相一眼,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丞相,他从前也未见过丞相大人,谈不上得罪之处?何况外界明明说丞相是个大度高洁之人。
恰巧碰到丞相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书呆子:“……”
其他大官看天子这态度,看来是很喜欢新科状元了,为了护着,连丞相的面子都不给,虽然丞相确实看起来像是有意为难人。
有个会来事的大臣,问道:“状元郎刚刚金榜题名,既然与未婚妻感情好,什么时候成亲喜上加喜?”
书呆子不好意思地说:“约莫、约莫不久后……”
其他大臣都笑了起来。
天子:“……”
丞相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微变。
天子狠狠瞪了一眼多事的大臣,准备赶明儿给他找点事做,闲死了,话那么多这么会讲,不如派去塞外当个使臣,跟将军作伴去!
天子让书呆子金榜题名可不是为了要他得了功名马上娶的,为了让书呆子把这事儿忘了,把婚期越往后推越好!
金銮殿上,天子暗藏肮脏心思,假意提点:“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年轻人应先立业再成家!”
“专心替朕做事,朕自然看在眼里,等到官爵加身,有了更高的官位,能为夫人挣来诰命,再成亲不迟。”
天子话语里充满了暗示,意思是只要你好好做事,过几年我就给你加官进爵,成什么婚!不要成了!
他觉得自己暗示得够明显了,书呆子这么会读书,应该能听得懂。
试问哪个考功名的读书人不想要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谁知道状元郎红着脸说:“学、学生想快点成亲。”
他的已经等了他许久许久,他怎么可以让她继续等?
既然考了状元,就要风风光光迎娶她,让她成为状元夫人!
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说叭!
书呆子虽然害羞,但语气分外坚定。
满朝大臣听了,顿时哄堂大笑。
感情状元郎还是个满脑子只有未婚妻的不折不扣的情痴!
天子:“……”
第55章 状元郎与未婚妻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见完天子,瑜生和新鲜出炉的榜眼探花从正阳门出来,骑上宫里备好的骏马,他穿上一身状元大红袍,跟着仪仗队一路游街。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沿路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像是早有经验,每到了会试殿试这年的春日,金榜出来后,京城里的百姓就会跑出来看状元探花游街,至于榜眼虽然是第二名,但相较于第一名的状元郎,传闻总是比较俊俏的探花郎,榜眼总是比较不起眼。
这回的榜眼探花其实都差不多,榜眼是个三十几的五官端正的中青年书生,探花则是个年纪更大约莫有快四十的老书生,可见刻板印象要不得,天子和考官们可没有把又年轻又俊俏的状元郎安排到探花的位置。
沿路有姑娘觉得状元郎太过年轻俊俏,很多未婚姑娘都把早早准备好的篮子里的绢花和手帕往状元郎身上丢,瑜生被扔了个满头满脸,香气扑鼻,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都红了。
其他人见状元郎这么可爱,越发来了兴致,有些已经成婚的媳妇大婶也故意往他身上扔花扔帕子,瑜生一时间被鲜花帕子吞没了。
其他两个榜眼探花羡慕地叹了口气,状元郎虽然还没成婚,但刚才在大殿上说有一个感情甚好温柔贤淑的未婚妻了,现在游结还受到大小姑娘的欢迎,真叫人羡慕!
瑜生手忙脚乱的时候,听着周围的恭贺声,喧嚣声,敲锣声打鼓声,这样的热闹场景,很遗憾没让看到。
他还记得以前曾跟约定好,想让她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惜这次因为事出有因,没让一起来京城,现下又有些后悔,等事情过后,哪怕他描绘再生动,也不如亲眼所见。
没有人知道马上的状元郎在这样风光的时候,满心都在惦记着家中的未婚妻。
今的马车进京城时,只觉得不愧是京城繁华得很,他们先去之前瑜生去信说过的那家客栈里找,掌柜说人已经搬走了,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掌柜给他们指了路。
“会元老爷不但会试考了会元,且殿试也拿了状元,现在估摸着正在游街呢,你只管往主道上几条大街去,准能碰见。”
今和三哥三嫂闻言,惊喜地直问:“他中了状元?”
“当然是真的!你们是状元郎老爷的家眷?要看热闹得赶紧,过一会儿就没得看了!”
今心里高兴极了,也大大松了口气,能考上状元,说明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了,所以才能赶得上会试。
没想到他们过来会赶上生哥游街仪式。
三人又连忙让车夫赶车过去,掌柜说尽可能往人多最热闹的地方走,那一定是状元郎游街的地方。
人越来越多的地方,马车是行驶不进去了,今三人只好下车,让车夫找家客栈停车,他们一路往前走,问了路人,说状元郎还在后头,还没过来,今想快点看见生哥当上状元的样子,没在原地等,而是一路往前挤。
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哪怕有官兵维持着秩序,仍然一下子骚动,今被挤得和三哥三嫂分散了,自己狼狈地在人群中被挤到前方去。
这时仪仗队已经到了近前,仪仗队的官兵喊道:“前方的速速退避!”
今想往后退,但因为后边的人太多了,挤来挤去都挤不进去,突然一声惊喜悦耳的声音唤道:“!”
今抬头一看,才看见她家生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骑马到了跟前,他是状元郎,他一停下来仪仗队也跟着停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路中间的两人。
今喊了声生哥,然后见马背上的红袍少年红着脸向她伸出了手,“,上来,与我共骑。”
仪仗队的主事小声提醒状元郎:“从来没有女子与状元共游,这恐怕不合规矩……”
状元郎看他一眼,虽眼神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她是我的未婚妻,没有她我便走不到今日,与她共骑又何妨?若坏了规矩,只管找我。”
36/54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