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生和小郭先生连找了几家客栈都是这样,不但人满为患,且气味不佳,最后捂着肚子随便在小摊上吃了碗热乎乎的饺子,就回客栈睡了。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两人睡得昏天暗地,像是要把这些天没睡好的觉都补回来,直到第三日才醒。
醒来后,小郭先生满血复活,去找瑜生的时候,发现他又病了……
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半点精神没有,嘴唇没有血色又干燥,见他进来,幽幽叹了口气,“郭兄……帮我倒杯水。”
小郭先生:“……”
他只好给他倒杯温水,看着他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上,小郭先生没有照顾过病人,也不懂要怎么照顾人,只能去叫小二找个大夫过来,再去外面给他们打包两份饭菜过来,都睡了两天没吃饭了,他自己这样的正常人都饿了,瑜兄肯定更饿了。
小郭先生踌躇了下,还是连忙背着瑜生给他家中写了一封信,希望今姑娘能来京城,他发现瑜兄没了未婚妻,真的不行。
大夫来给把了脉,问了几句话,说是寒气入体,伤了风寒,得好生将养,这种病身体强健的人说不定好生吃喝睡几天就好了,身体差如瑜生这样的就得小心一点,一不小心也是能要人命的。
瑜生这次没太发烧,只是断断续续低烧,倒是一直咳嗽流鼻涕,很是嗜睡,每日除了醒来吃点东西喝药,基本一直都在睡觉,小郭先生照顾了几天,感觉比科考还累人。
心里盼着今早点来京城,他真的承受不来!
天子丞相也知道书呆子又病了,天子都不太敢睡觉,怕一不小心就又去了书呆子身上,替他受罪。
瑜生这场风寒,养了快一月才逐渐好转,这时候已经快到会试放榜的时候了。
京城会试因在每年春考的,所以也叫春闱,放榜之时又逢杏花盛开的季节,所以也叫杏榜。
杏榜放榜那日,风有些大,瑜生怕病快好了又着凉,没出去看榜,小郭先生便打算一人前去看榜。
他前脚刚踏出客栈大门,后脚就有官差敲锣打鼓放鞭炮,前来报喜,问瑜老爷在哪里?
小二掌柜连忙上楼喊人,四月春算是不冷不热的季节,寻常人都是穿薄款的长袍,瑜生裹了一件大袄棉服下来,脸色苍白地说:“是我……”
官差见他这样,差点没敢认,这样一个病秧子竟然就是今年会试的会元老爷???
惊讶归惊讶,正事没敢耽搁,跟瑜生报了喜,说他考了这次会试的头名,也就是春闱会元!
“听说这次几乎所有阅卷考官都对您的文章推崇备至,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小的先祝您之后殿试高中!”
瑜生微微一笑,面上不见如何欣喜,从怀中掏出一些喜银分给官差,就转身上了楼。
围观的客栈小二掌柜还有一些客人、路边来凑热闹的百姓,以及报喜的官差,都觉得这位会元老爷真是非常人,这般不以物喜的心态,很有高人的风范!
只是没想到会元老爷是个这么年轻的,且身子看着还很差的病秧子。
小郭先生看完榜回来,已经听说了瑜生中了会元的事,因为京城里很多人都在讨论瑜生这个名字,有人扒出他是云州府的人,又说他先前就一路考中四元,此一次又加了一元,变成五元,如若殿试表现好些,说不定还能再中一元,成为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瑜生因为前头战绩都太辉煌,没有人怀疑他的学识,只是因为现下太出名了,很多人都对他很好奇,想认识结交一下。
有了官差报喜的事一出,瑜生住哪里也瞒不住了。
小郭先生回来的时候,客栈已经人山人海了,被很多赶来想结识瑜生的书生学子们包围了。
他好不容易上了楼,先恭喜了瑜兄再中一元,就忍不住说:“到殿试之前我们是别想安生了。”
殿试时间还未通知学子,因为这要看皇帝的安排,皇帝若有时间,半月后就殿试也正常,若无时间,推迟一两月也是有的。
瑜生苦笑,问道:“郭兄考得如何?”
小郭先生露出腼腆的笑意,满脸喜色,“托你的福,我虽然不如瑜兄你次次考中头名,但这次也名列榜中,在约莫二十多名的位置。”
能在会试杏榜上名列二十多名也算靠前的名次了,且成绩很是不错,这回会试只录不到三百名,在这三百名当中,还取得了前三十的成绩,这基本已经很稳了,再努努力说不定能在殿试的时候取得前二甲进士的好成绩。
小郭先生对自己的发挥算是满意的,考前就已经预设过,会试艰难,同乡试难度又上了一阶级,以他的水平如果落榜虽是意外但科考场上意外重重所以也能接受。
假使考了前百名就算发挥正常,前五十就是超常发挥,至于再靠前就没敢白日做梦。
没想到这回能考到二十多名。
他祖父也常说,人不要给自己定超过自己能力的目标,把目标压低一点,往往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他还常让自己不要同瑜生相比,瑜兄这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能考中前几名都是正常操作,考不中才奇怪。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比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因为来看新鲜出炉的会元老爷的人太多了,瑜生和小郭先生迫不得已换了一家客栈住。
这次出榜后,落榜的学子很多都已经回乡了,京城里吃住不便宜,多留一日就是多花一日银钱,因而客栈空出不少房间来。
瑜生和小郭先生选了一家比较安静的客栈,这家客栈虽大,但因靠近大官府邸,所以行人都不太敢喧哗,总是显得很安静。
出榜后,瑜生收到了的回信,满怀欣喜看完后,就把自己中了会试会元的好消息写在信上回了过去,还说等他考完殿试,再亲自回乡接她好了。
瑜生没料到之前自己从考场里出来又伤了风寒,他的好知己好同窗急得把消息传回去,这会儿今已经在准备来的路上,收拾了行李,雇了马车,因不放心今一人上京城,连他刚刚新婚的三哥三嫂都来了。
会试考完后,礼部这边在请问天子殿试的时间。
天子一直犹豫不决,是早点殿试,还是晚点殿试?如果殿试早了,别还没来,就考完了,到时候书呆子会不会就考完直接自己回乡了?
如若殿试晚一些,书呆子正好打算等殿试完再接未婚妻呢?那岂不是越等越久?
第53章 天子什么时候来了考场,他竟然毫无所觉!
小郭先生寄来的书信上说不清楚,只说会试考完,瑜生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没说病到何种程度,有没有请大夫,大夫怎么下的诊断……
收到信后,今把信一读,全家人都开始担心了,赵氏连夜给她打包行李,让她赶紧去趟京城,还叹气说她那个儿子真的离不了未婚妻,一离了,就病倒了。
如果瑜生的身体像个正常人那样,偶尔病个一次两次,他们也不会慌里慌张,但他自小就大病小病不断,上回院试考完烧热几日还历历在目,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今原本还打算等生哥考完再做打算,没想到生哥会突然又病了。
会试考完还得殿试,今就怕到时候病久了,影响殿试上场,更担心他的身体一病总是难好。
因为匆匆要上京,蔡家商行最近没有去京城的趟儿,最快也要再等几日,时间赶得紧就没走蔡家商队了。
赵氏思来想去,路途遥远,让今一个人去京城肯定是不安全的,于是把自己三儿子三媳妇也拉上,让他们陪着一块去京城。
今一路上没什么心情欣赏风景,都在想瑜生的病情,想多了就容易往坏处想,后来干脆拿着诗经读,转移转移注意力,新嫁进来的三嫂是会拨算盘,识些数,但不像今这样,会识字会读书,听她读书听得津津有味。
今就给她解释解释诗中的意思,一路就这么打发时间。
……
天子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在会试出榜后的半月考殿试,朝廷下达了殿试时间的通知,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时间算是早的,但对于一些盘缠用尽赶时间的学子来说也算是好事,瑜生因之前病过,是想多休息些时间的,还有半月就考殿试,他病还未好全,不知会不会影响备考,如若能在殿试之前把身体彻底养好是最好的。
殿试时间出来后,小郭先生就紧张得投入备考当中了,瑜生则是一边养病一边读书,没敢熬夜读书,心态上也尽量让自己放松,好利于养病。
他这种摸鱼读书法,不知为何效率还挺高,往日里一些想不到的点这会儿读着读着就自然而然浮现上来,试着写了几篇文章,感觉比先前下笔写的层次上更上升了一层。
有了这样的意外提升,他干脆把心神都用在练习写文章写策问上,因为殿试也只考一篇策问,写得好才有机会面圣。
瑜生把能想到的所有策问题目,都试写了一遍,有些经久不衰的议题,甚至反复从不同角度写了多篇,然后自己评出最好的那篇,反复修改,丰富论点。
半月时间还是太短,一眨眼过去,殿试就到来了。瑜生与小郭先生特意换了身最干净最体面的衣裳去参加殿试,因为万一能碰见天子,岂能仪表不整洁?
因着是在皇宫里考试的,检查程序比之前多次考过的任何考场要严格得多,从哪一道门进宫也都有说法,只许考生携带证明身份的相关考证,不准带其他任何物品,包括笔墨纸砚都是宫里会提供的。
一名考生头上冠发用的钗子由于过于尖锐,也让摘了下来,用发冠重新束发。
还有一个考生腰上的腰带拆下来竟可以成鞭子,被搜查的士兵黑着脸没收了,好在宫里对这些情况都有所预料,给重新提供了一条普通腰带,这个考生才免于因仪容不整被逐出考场的下场。
瑜生会试是排在第一的,所以他是第一个进宫,第一个接受检查的,那些检查的士兵,看他是考了会元的大才子,且生得瘦弱俊秀,传言会元老爷是个年轻病秧子,都对他比旁人客气温柔几分。
他排在前头没看见后面那些状况,检查也都一遍过,小郭先生排在中间,目睹这个状况,那个状况,自己紧张得不行,连忙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多余饰品。
他本来想缀个玉佩,被瑜兄劝了下来,说进宫是为了考试,不是为了选美,只要仪容干净整洁,不必有多余的装饰,险险地过关了。
他看见本来检查的士兵是有稀奇古怪形状的装饰物才会让取下没收,后来可能见多了,就烦了,干脆一刀切,后边的不管身上佩戴了什么,只要是衣服除外的物品,全让摘下来,等考完再去领回来。
还有个不知道脑子里长了什么的书生,竟然在靴子里插了一把短匕首,直接被认为要行刺皇帝,被当成刺客带走了,这下不但不能考殿试了,且可能之前的成绩也会被取消,还有牢狱的风险。
那个学子哭着说,昨晚去吃了烤羊肉,这匕首是切肉片用的,忘了取下来,但不管他如何辩解,带了利器进宫,就是有天大的借口也会被定罪。
小郭先生很羡慕瑜兄的排名,他只管排到第一去,后边发生什么都看不着,也不会被吓着,不像他一路检查进来,都是心惊胆战的,一会儿哪有精神再专心写出好文章?
到了保和殿,不及欣赏宫殿的精美华丽,头也不敢抬头乱看,按照会试的名次,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每张考桌上都已经放好了空白的卷子、笔墨纸砚,然后主考官在前头的板子上写下了殿试的策问议题。
要求考生们按照题目写出一篇不少于千字的策论。
“你们有一整天的时间来写,不必着急落笔,慢慢思考,如若写坏了可重新找小太监要新卷重写,日落前收卷。”
“不可偷看,不可张望,只能盯着自己的卷子,左顾右盼者会被逐出考场……”
主考官说完,同几个副考官说了一声就出去,不知去哪里,兴许是去向皇帝禀报。
严格说来,殿试的主考官只有一个就是天子,但天子政事繁忙,他老人家也不是真有整日时间来盯着学子们考试的,所以这些工作都是由大臣代劳。
他若有空了,只要出来象征性转悠一圈,露个面就行,哪怕不露面也无妨,没人敢说什么。
等到学子们考完,考官们会统一阅卷,几个大臣一起评出写的比较好的几份卷子,送到天子面前,让他审阅,再依次评出前十名或者前五名,全看天子的心情,心情好了多看几份卷子,心情不好了,大臣们评完让天子过眼一遍就行。
瑜生刚进殿的时候,还想着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见仰慕已久的天子一面,坐下来后,乱七八糟的杂念都抛到天边去了,满心就只有试题了。
这次的殿试议题是经史时务策,采用一策多题的方式,他也不着急落笔,想了想这些日子所写的策问,又思考了题意,其他学子陆陆续续已经落笔,他倒巍然不动,只是闭目沉思,大约快一个时辰后,才蘸了墨落笔。
考官看在眼里,他是会试的第一名,桌子排位本就明显,深受考官们的视线关注,见他这样沉得住气,不少人都捋捋胡须,频繁点头。
只是再一看他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又是叹气,听说会试的会元考完后就病了一场,病秧子的名号也广为流传,官差报喜那日,他穿着大棉袄出来迎接,说话有气无力的,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传来传去,甚至还传出了一个病秧子会元老爷快活不成的消息了,让人啼笑皆非。
一个礼部的考官跟另一个翰林院的学士考官咬耳朵:“看来传言不假。”虽然病得不那么严重,但身子不太强健一定是真的。
翰林院学士点点头。
这样的人就算学识再好,其实也不适合当官,尤其是当大官,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好的精力,怎么能为皇帝分忧呢?纵使再多才干,发挥不出来,也是无用。
瑜生一心沉浸于自己的文章当中,不知道考官心里已经对他有了第一印象的评断,他虽落笔的时候比旁人晚了很多,但因胸有成竹,下笔的时候不需要思考,一切思路早已凝练在心,不多时就写了满满的半篇。
中午,太监们送来了饭菜,学子们停笔吃饭喝水。
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吃宫里的饭菜,很是稀奇,瑜生也有些好奇,送来的饭菜是一汤一饭三个菜,其中两荤一素,打开的时候还算热乎,这样的伙食比之前考过的什么乡试什么会试好得多了!
之前的考试甭管学子要在里头待几天,都得自己自备伙食,带进考场的怕馊了坏了,只能带些干硬的食物,没有炉子的考生连口热乎的水都喝不到。
现在有宫里御膳加成,再对比之前吃过的,这些食物一下子成了人间仙品,各个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瑜生倒是没这种滤镜,他如平常吃的那样,尝了几口,感觉味道是比外面吃的要精致可口几分,但也只是这样,要说有多美味,谈不上。还是做的更好吃些!
把饭菜吃完后,休息一会儿,又提笔开始写文章。
临着落日前一个半时辰,瑜生就写完了。写完后,自己检查了两遍,没有错别字,没有偏题,题意清楚,论点明确,通篇无错误,确认后直接交了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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