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瑜生这样年轻有抱负的学子,会更倾向于继续考个进士,这样才有前途。
瑜生中了举,且得了解元一事,传出去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欢腾一片,人人都上门恭喜道贺。
特别是这事儿还挺波折,一开始以为落榜,谁知道瑜生的卷子是被人替换了,还是主考官亲自参与的科举舞弊的大案子,更难得的是天子没有让重新考过,而是直接御笔一批,恢复了他的名次!
这在历年的科举舞弊事件中都是极难得的处置方式,君不见多少科举舞弊的事,就算被揭发出来,处置方式也不一定利于当事受害方。
官府朝廷从来都一刀切,把祸害剔除出去后,要求学子们重新再考一场。
乡试有多难,只要进去考过,在里面关过九天七夜的都打死不想再体会那滋味儿,假如没过下回再继续考那是迫不得已,考完接着重考,那真是一场折磨。
特别是对于本来榜上有名的学子来说,更是一种不公,因为不可能这场和下场的试题一样,有的书生中榜了可能因着他当时刚好状态不错,下笔如有神,也可能因为他恰巧擅长这场的试题。
但再来一遍,就不见得能考好,能中了。
这种一刀切的方式,历来伤了不少学子的心,我本来都已经欢喜极了,因为中举了,你说这场不算数,重来,我得罪谁了啊!要受报应也该是那些作弊之人才对!
很多人都觉得这次处置方式很公正,既没有要求重考,而且归还了受害者瑜生解元的名次,对谁都没有影响,让很多一开始听了自己这场有人偷天换日作弊的中举学子,很是松了一大口气。
小郭先生学问这样扎实的人,来瑜家做客参加庆祝流水席的时候,都笑着说:“我都不敢保证下回还能这个名次,还能榜上有名了。”
赵氏准备了好几日的庆功宴,前头童生秀才都没办过,只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小小庆祝,这回峰回路转,得了举人头名,再不报得遭人说闲话了!
中了举,瑜生哪怕再年轻,也被人尊称一声老爷。
不说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就是县城府城的官商大户都派了人送了贺礼,前来恭贺,刷个存在感,结交一下。
这素来是一种礼节。
只要不是送什么太贵重的金银之物,都可收下,赵氏喜得牙不见眼,办一趟流水席,收了一屋子的贺礼。
村民们没什么钱,但因为是自家村里同族出了个举人老爷,所以都欢欢喜喜,这家带点肉那家拎一篮子鸡蛋、菜,甚至把自家过年才舍得杀的鸡都提一只过来,赵氏食材都不必自己买太多,都能凑一场流水席了。
她也没抠搜,全部下了锅,多的就让村人连吃带拿打包带回家吃。
另外买了不少糖果点心,分给全村来凑热闹的孩童。
宴席散场后,瑜老汉偷偷红了眼睛,从此以后,自家门庭就不太一样了,他家生出一个举人老爷,祖宗该如何欢喜高兴?
瑜老汉和赵氏是一般的农家人,眼界不高,真觉得这辈子这样就值了,从此以后,也不再盼着四儿中更大的功名,当什么大官了,对他们来说,一个举人老爷,就是天大的福报。
还跟瑜生说,让他不必有压力,能考则考,考不上进士,就一辈子在老家当个举人老爷,在县衙里谋求一官半职,再不然像老郭先生那样,开个私塾教书育人也是使得的。
瑜生被爹娘给逗乐了,没说自己一定能考进士,对爹娘点点头。
家里头办了一场流水席,瑜生也不忘自己的恩师,他准备了谢师礼,带着今去老郭先生家拜访,感谢老郭先生多年来的教育和栽培。
还去了府学谢过诸位夫子,赶上学政正好从省城去了一趟云州府巡视,又专程上门谢过学政。
学政欣慰捋着短短的美胡须,有这样的峰回路转也是感慨不已,他深觉是不是瑜生早被天子注意过,因为上回他未婚妻卷入黑商案的时候,他便已经有所察觉。
那个已经被处置的前任知府,抓了人没等他伸手捞,就已经麻溜地把人放出去,如果不是察觉瑜生有什么特殊的,他是绝不会这样做。
学政没把自己心中这番猜测跟瑜生说,笑着勉励几句,又问了瑜生与自家未婚妻何时成婚?
“以前就听你说过,与未婚妻感情极好,现在正是当龄,不如趁着会试之前,早点成亲,好喜上加喜。”
天子刚附到书呆子身上,就听见这么句话,气得头发差点竖起来。(如果他现在这个状态有头发可竖的话……)
学政接着叮咛:“你既然说未婚妻等你科考多年,且自小一直照顾你的身子,才让你现在健健康康顺利考完,就不能辜负她,我素来最看不上得志便猖狂,抛弃糟糠之妻的人,这样的人即便一时得意,也不会长久,能支撑人走一辈子的不是所谓才能,而是立身于根本的品性!”
瑜生连连赞同点头,有些害羞说:“学政大人说的是,我与未婚妻感情极好,我已经想好了,考完会试殿试,就准备成亲,无论我能否中,我都会向她求婚。”
天子气得嘴巴发苦。
他是真没想到啊,自己钦点的学政大人有这份闲心,管天管地管科考,还管到学子的家事来了!人家成亲不成亲关你屁事啊!
闲得慌!
他觉得这位学政一定是闲得慌了,改日得给他安排个忙碌些的官职,最好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管闲事了!
学政突然感觉背脊发凉,有一种被猛兽盯住的不祥感,本来还想多说两句,就住了嘴,“嗯,那便回去好生准备来年会试。”
瑜生点点头,这才告辞。
回家前,无意间听见人说,云州府的竺府已经被人抄家,且被京城的竺家主脉除名,一人做事连累全家,想当初,那人嚣张跋扈在天下第一楼门前,嘲讽自己乡巴佬,此后在府学里相遇也不依不饶,没想到会成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瑜生心里也是感慨颇多,只觉令人唏嘘,也提醒了自个儿,日后定要谨言慎行,不能连累连累家中。
瑜生去拜访学政和夫子们的时候,今正在杜家小院里收拾东西,买了些谢礼谢过杜大娘等人昔日的照顾,等瑜生从学政那里出来,两人吃了一顿饭,才带着留在府城里的剩余行礼回家,往后便不必再回来了。
回去时,经过蔡家商行,托人给蔡逸带了一份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是今自己做的吃食,她觉得礼轻情意重,蔡逸对他们有恩,蔡家商行又在这一年多总帮助传递书信,他又不缺金银,只是好那一口,就给他一兜子吃食。
瑜生想了想,从自己包袱里,抽出了几本书册和卷子。
蔡家掌柜问起这是什么东西,要给自家公子的时候。
瑜生腼腆地笑着说:“那是我在府学里的读书笔记、课堂笔记,以及一些读书心得,蔡兄去年未中院试,明年还要再继续考,希望能给他一点帮助。”
蔡家掌柜是蔡老板的心腹,一听喜得差点给瑜生磕头了,解元老爷的读书笔记,要是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出千金万金来买!不管有没有用,解元碰过的书卷,那不是妥妥的好风水?一日三炷香地拜,说不定就能考啥中啥。瑜老爷现在已经是云州府出了名的考神!
宝贝似的收了起来,连连拱手,“老朽代自家公子谢过瑜老爷赠书恩德!您真是帮上大忙了,我家老爷放话,明年再考不中,要把我家公子赶出家中,让他自个儿出门自食其力去,说他都被惯坏了,还说得吃了苦才知道上进。”
瑜生哭笑不得,今已经捂着嘴偷偷乐了,蔡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哪舍得,不过是望子成龙罢了!
瑜家办流水席的时候,蔡老爷也亲自带着儿子礼物来道贺了,是个胖乎乎笑起来像弥勒佛的中年人,其他的不知道,但看得出来,和儿子感情极好。
今和瑜生回了家,没多久感觉天就冷下来,再没多久,一眨眼,又到一年底儿了,过年了!
这一年瑜家算是兴旺之年,瑜生考上举人,而且百发百中,次次考头名,取了四元,他家三哥托他的福,过年时谈成了一门好亲事。
对方姑娘是个镇上商户的次女,上面一个兄长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姐姐,家底清白人口简单,难得的是,初次相见,没有对瑜三郎的跛脚报以异样的眼光,也没有刻意表露什么同情,只把他当平常人一样对待。
对瑜三郎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方式,让他觉得很舒服。
今特意观察了下,看这姑娘好似也不像做假戏,赵氏也对人家很满意,也不是没有更好的人家,像县城一些富商大户,为了攀瑜生,不少提出把自家女儿嫁给他三哥。
但赵氏都拒绝了,觉得自家三郎跟普通人不一样,他身有残疾,也不是自身有什么才能之人,只是个普通的农夫,找个门当户对的能过日子的姑娘就行。
两家商定好过年完就给两人办婚礼,时间赶得紧,因为要赶在瑜生去京城会试之前,好让他不错过自家三哥的婚礼,沾沾喜气。
于是过完年,瑜家还是很热闹,跟着不久就操办起婚礼来。
镇上那户人家也是个疼闺女的,尤其就剩这么个闺女待嫁,陪了不少嫁妆,来了很多亲戚贴份子。
虽然只是一个平常的婚礼,但来了不少大户送来的贺礼,有的甚至亲自前来,看的不是瑜三郎的面子,是为了跟瑜生这个新鲜出炉正准备考会试的解元老爷混个脸熟。
今有幸闹了一回洞房,看着新娘子坐在喜床上,害羞地被新郎官挑起红盖头,然后含情脉脉与新郎官对视的场景。
她不免想象了下自己成婚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想着想着自己也红了耳尖。
第50章 他坏起来,十个天子也比不上
年后不久,一辆从云州府金诚县出发到京城的马车,低调地上路了。
车上坐了两个书呆子。
两个书呆子一会儿捧书阅读,一会儿交谈书本上的知识,又过一会儿,双双对视叹了口气。
一个书呆子问另一个书呆子,“瑜兄为何不带上未婚妻?”
另一个书呆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的不舍思念,“是想带的,也想跟我来,我还想带她上京城里逛逛,她总是最爱瞧外面的风景。只是……”
“只是什么?”
瑜生说道:“我仔细考虑过,此次去京城路途遥远,我还不知道落脚哪里,是个弱女子,我担心会出意外,因而想先去探探路。”
“而且我娘感染了风寒生病了,眼下正是准备春耕的时候,家中人手不够,也放心不下,想留家中替我照顾母亲。”
小郭先生先是赞叹道:“夫远行,妻子替夫行孝,这倒是佳话。”
又考虑道:“我们到京城即便顺利的话,也要一两月时间,到了那备考时间就不多,跟着马上会考,瑜兄是打算考上了再接未婚妻前去?”
瑜生点点头,“我打算到了那,找个落脚地,再把接过来,考完会试,去信给蔡兄,蔡兄会安排他家的商队把带上京城。”
等到了京城,假如他会试有过,差不多也正好赶上殿试结束,到时候带在京城里逛逛。
这是他和商量好的,他娘生病是其一的原因,还有就是京城是一国之都,繁华程度远非省城府城可比,住宿的地方肯定也不好找,人生路不熟的,他若想求稳妥,应该像之前那样带着租赁院子,但皇城根脚下的房子哪是那么好租的,何况正值会试的时候。
他和也担心盘缠不够,只能出此下策了。
这趟出来,他和郭兄都已经打算,两人直接住到客栈里去,两个男子不必讲究太多。
马路一路前行,两个大男人感觉少了今在,就像缺少点什么,每日谈的话题无非就是学问上的事,枯燥无聊得很,若是在的话,有时候会弄点吃的给他们吃,问这个问题那个问题,一路也就不无聊了。
尤其瑜生,习惯了在身边,一路从离开到京城都在想她。
书呆子往京城里赶路的时候,天子丞相将军三人都曾来过,才知道这书呆子竟然不带自己的未婚妻,只和同窗独自赶路!
天子都气炸了!
在御书房里摔了一盏茶杯。
他千盼万盼,就等着书呆子来京城考会试,结果他没把最重要的人带过来!
天子都后悔帮这个书呆子翻案了,他以为是看他面子吗?那是看的面儿!
丞相心情就复杂多了,一边乐于看天子的好戏,看他“无能狂怒”,一边又抱着和天子同样的心情,不来,要你来何用!
这书呆子心里是一点逼数也没有啊。
将军就光棍多了,反正他远在天边,今去不去京城对他而言没有差别,而他也因为心中莫名的缘由,有意远离些她。
只是到底心中还是有些惆怅。
今不知道自己没和生哥一道上路,会让背地里几个人各有心思,她在家不能算多忙,因为三哥娶了媳妇之后,就又多了一个人帮忙。
新妇虽然暂时不太熟悉,但手脚勤快,人也好相处,不像是个会惹事的,她分担了家里的活儿,赵氏躺在床上养病。
人老年纪大,身体大不如从前,可能是乐极生悲,从过年前到过完年,四儿子考中举人,三儿子成亲了,赵氏跟心头大石落了似的,一下子就心力松懈病倒了。
准备留在家中代替四儿照顾她,没跟着未婚夫一起去京城,赵氏心里挺感动,她起先是拒绝的,因她自己觉得在四儿远行她才放心,但今跟她分析了京城的状况同府城省城都不同,他们盘缠预算不一定够,万一遇上什么意外状况,瑜生一个男子随便都好打发,今是个女子,不便之处就很多了。
赵氏只好同意了下来,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打算四儿一定会考中,京城天子脚下的会试得多难啊,进士都是当大官的料,她可不敢想儿子能中,万一不中就是去游一趟,就回来了。
瑜生走这些日子,今开了本新话本子,这次讲的是一个落魄寒门书生赶考的故事,算是切身经历过的,写起来下笔如有神。
一边帮着家中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照顾赵氏,一边写写话本子,倒是不无聊。
大约瑜生走了有小半月,今实在想他,就给他写了一封信,因不知道他住哪里,就寄到蔡家在京城开的商铺里,希望掌柜代为转交。
今问他住哪里,吃什么,京城如何,叮嘱他不要有压力,放松去考,又说他娘吃了半月的药,虽然还是有些疲乏的样子,但已经好很多了,多养一阵子应该就能生龙活虎。
这一日,瑜生和小郭先生的马车到了京城,两个书呆子在城门口对京城大门一阵赞叹仰望,进城后,到处找可以留宿的酒楼客栈。
但凡靠近京师贡院的酒楼客栈无不被赶考的书生霸占了,且一问价格还惊人的昂贵!
有些灵活外向之人,面对这种糗境,总能找到解决办法,这事儿落到两个第一次来京城只晓得读书,不善交际的书呆子身上就真正难得很,两人举目无亲,两两茫然相望,差点当日就露宿街头了!
无奈之下,两个书呆子背着包袱左转转又转转,后来在离着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小客栈住下,因这家客栈虽小,老板却任性奇葩,要求他们对对子,对了才能过,过完还得留诗一首,劝退了不少人,才有空余的房间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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