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时:“成交。”
带着女子且退且观察,双方正僵持之际,这个时候突然闯进一个山匪,嗓音里带着焦急和颤抖,“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不好了!二当家的她,她晕死过去了,山下也有好多官兵攻了上来。”
而就在那山匪禀报之际,白惜时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物体贴上了自己的腰腹,她对这种东西的感觉很敏感,也很熟悉,即使不低头,她也知道那是一把匕首,一把身前女子悄悄递过来给她的匕首。
白惜时垂目淡淡瞥了一眼,随即微扬起嘴角,目光一瞬不瞬,紧盯着对面的飞鹰。
夫人聪颖,又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那么,她自然也不可辜负夫人的厚望。
飞鹰听完,此刻终于意识到不对,骤然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到恨不得将白惜时一剑捅穿,“你们到底……”
然后“是什么人”四个字尚未来得及说,一把锋利的飞刀已然破空而来,猝不及防间,如疾风般刺进他的左胸胸膛。
不可置信的低下头,飞鹰怔怔望着不断往下冒血的地方,之后又惊愕抬头,看向白惜时身前的女子,“妙,妙娴你……”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飞鹰壮硕的身躯晃了晃,继而轰然倒地,山匪一见大当家的丧命,顿时群龙无首,混乱成一团。
妙娴盯着躺在地上的男子,看他死不瞑目般大睁着双眼,仍望向自己,女子对着那尸体从低声喃喃再到大声发泄,不断重复着,“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与此同时,滕烈疾行赶到,一见飞鹰已经全无气息地躺在地上,而一位妇人正对着他失声咒骂、涕泪不止,顿了少倾,抬眸怔然望向白惜时。
白惜时冲他微微摇了下头,任由女子发泄,待她兀自平静下来,才走上去扶住了她的肩,继而吩咐已经赶到的东厂手下,“替咱家把飞鹰的头颅割下来。”
……
解衍带领着增援的官兵赶到,正与一群山匪于半山腰激战,不知里头的情况如何,他一边迎击一边向山寨内快步行去,然而向前行进了百余米之后,此时不远处的山崖一个高束马尾之人正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居高临下,宛如俯瞰众生。
随即一抬手,那人向下抛出一颗头颅。
山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发丝激荡,只见那人垂眼望向脚下人群,从容镇定、肃容寒声,“飞鹰既死,逆首已除,尔等莫再负隅顽抗,归降者,留!顽抗者,杀无赦!”
第34章
回京之后,白惜时因平匪有功,皇帝赐下不少赏赐,还特许了她两日休沐。
出宫的时候,几个小太监正捧着红漆木盘正跟在白惜时后头说着吉利话,长长的甬道旁另一队太监迎向而来,几人抬头一见为首之人,立刻停住话头,低下头去呐呐请安,“秉笔。”
梁年身着御赐斗牛服,见到白惜时,慢慢悠悠顿下脚步,吊起眉梢瞧了眼后头的漆盘,皮笑肉不笑道:“厂督近来真是风头无量,出生入死,着急立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自御马监王焕全倒台之后,西厂袁庆势单,原有的平衡被打破,梁年与白惜时的争端也几乎摆到了明面上。
宫人皆猜测,下一任掌印,必定会于梁年与白惜时中二择其一。
自然听懂了他在讽刺自己着急上位,白惜时无动于衷:“秉笔是什么人,看旁人自然便像什么人。”
闻言阴笑一声,梁年:“那就祝厂督一直都能如今日这般风光,次次死里逃生,千万别为了立功一不小心死在外头。”
白惜时亦跟着笑了起来,“秉笔放心,我这人,命硬的很。”
梁年听完拂袖而去,领着身后一众小太监,趾高气昂往南面的方向而去。
白惜时驻足看了一会,扭头去问身后之人,“他去往何处?”
“禀厂督,瞧着是往贵妃娘娘的去处。”
俞贵妃。
近来,确实听说梁年很得俞贵妃的欢心。
就在离宫之前,掌印张茂林还特意将白惜时叫至一边,告诫过他。
原话是,“你在外头九死一生,虽立了功,爷爷也替你高兴,可在咱家看来却是本末倒置。咱们做内宦的不是文臣武将,最重要的是伺候的皇帝娘娘开心。贵妃娘娘盛宠不衰,小石头,你不能总仗着小时候的情分就疏于走动。要知道,人都是会变得。你千辛万苦,也许都敌不过贵妃娘娘在皇帝枕头边替梁年说的几句好话。”
其实这些道理,白惜时又何尝不明白?
梁年此人虽捧高踩低,但司礼监事务方面也算矜矜业业,挑不出什么错处。
若是站在皇帝的角度,梁年与自己,一文一武,甚至梁年于掌印之位可能还更为合适。
这个时候,贵妃娘娘愿意帮谁说话,确实显得至关重要。
可每每去到娘娘处,她都会与自己提及俞昂,白惜时实在不想与俞昂此人牵扯太深。
不仅因而俞昂诨名在外,更因自那次救出端静长公主后,俞昂偶有两次看自己的眼神让白惜时觉得极为不适。
那是一种没来得及隐藏好的冒犯。
俞昂,是出了名的男女不忌。
―
一直忙碌惯了,此番突然无事休息在家,白惜时倒有些无所适从,孟姑姑见她即便立功得了赏仍旧没个笑模样,隐约猜出了白惜时近来有心事。
“厂督,下午我和柔云说好了一起陪娴娘子去逛庙会散心,正好再做几身入春的新衣,厂督若是没事,不如与我们一起?”
吕妙娴被从匪窝救出后,因需配合东厂查案,被白惜时带回了京城,不过白惜时没有让她住在东厂,而是暂居于自己的府邸。
“逛庙会?”白惜时停下褪去官服的动作,看了眼孟姑姑。
“是,厂督想去吗?难得有机会,一起去看看吧。”
白惜时上任东厂后,虽在外立了府,却时常陷于事务,的确很少有机会能在外头悠闲地走一走逛一逛。
若是问她想吗?白惜时觉得应该也是想的,散散心也好。
既然想她便没再犹豫,点了点头,“好,那便一起。”
逛街市看热闹这种事,白惜时觉得自己本质是个女子,应该能和孟姑姑她们逛到一起,然而等真正去了后,她才发现可能高估了自己。
白惜时的习性,向来是看准了买好就走,但另外几个人明显更倾向于货比三家,还尤为热衷砍价,并以此为乐。
在不知第多少次于几人身后枯等了大半刻后,眼见三个女子还在围着两双绣鞋来回比较不知选哪个好,白惜时果断从“战局”中退了出来,掏出块银子拍在店家手中,“两双都要了。”
然而她的慷慨似乎并没有获得女子们的认同,反倒像是扰了她们的乐子,只见孟姑姑满脸严肃从店家手中将银子抢了回来,然后重新塞回白惜时的手中。
“厂督不要这般浪费,再等一等,我们很快就好了。”
“……”
白惜时决定到店外头去透透气,逛了这么半天她出了一身汗,这个时候站于屋檐下被初春的清风一吹,方才那股燥热倒是去了大半,继而一低头,又发现有人从身旁递过来了一杯竹叶汁。
白惜时看向解衍,“你哪来的?”
“前头的店中买的,没让他们放糖。”
白惜时接过来尝了一口,味道还挺清爽,这么久她也真是口渴了,因而“咕咚咕咚”就将那被清汁喝完,待到喝完,才发现解衍正笑看着自己。
白惜时不知他笑自何处,又看了眼他的双手,“你就买了一份?你不渴?”
男子摇了摇头。
回头往店内望了一眼,白惜时道:“里头那几人磨嘴皮子磨了这么久,估计一会也得口渴了。”
解衍闻言,无奈扬了扬手中提满的大包小包,“她们要喝让她们自己去买。”
言下之意,他没手了。
看到解衍如此境况,白惜时不由又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继而庆幸:“还好这次你也一起来了,不然这拎东西的活估计就全落我身上了。”
“她们不敢。”
说着,男子又联想到方才白惜时付钱失败的一幕。
那一副欲言又止、要劝不劝的模样,实在与立于高崖之上往下扔人头的洒脱感形成鲜明的反差,解衍不知为何,突然又想弯起唇角。
“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厂督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知他指的是什么,白惜时望向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亦跟着笑了起来,“难得她们开心,总不好扫兴。”
也难得,让她体会了些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息。
二人立于檐下闲聊说着话,里头的几个女子此刻也终于选好绣鞋从店内走了出来,解衍这时候突然靠近了些白惜时,低声向她示意了眼前方。
“厂督,一会可去那家成衣店。”
白惜时错愕侧目,“你还敢撺掇着她们逛?你不怕累不怕再多拎好几盒?”
解衍不动声色,“那家店内有椅凳,我方才提前进去看过。”
“方便厂督坐下休息。”
白惜时被“椅凳”二字打动,看向解衍的眼神亦由质疑变为欣赏,听完一点头:“行,就去那家成衣店。”
入店之后,内里陈设果然如解衍所说,桌椅齐全,掌柜的看几人衣着气质不俗,更殷勤备至给他们各泡了一杯清茶,供两位男子休憩品茗。
孟姑姑自带着解柔云与吕妙娴去挑选,白惜时则端着茶盏撇开浮沫,一边浅啜着清茶,一边从一排男子的成衣上掠过。
说来已经入春一段时间,天气渐暖,倒是可以给解衍也换两身衣衫,白惜时也不希望他再穿着那样与魏廷川相似的衣衫。
想到这手指在几件浅色的成衣上点过,白惜时唤来一旁服侍的小厮,将解衍也成功劝进了里头的换衣阁内。
解衍清隽如玉,又是文官出生,其实还是更适合花青、月白这样的颜色。
白惜时兀自想着,正等待着解衍出来想要看看他换上的效果如何,却不想解衍还没有等到,此刻又有人跨进了店内。
这时候只听一个女子高兴道:“兄长,将军,就是这家。”
“店家,我上次送来的几件衣裙改好了吗?”
店家闻声热情迎了出来,“刘二小姐,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好了好了,我这就给您去拿。”
白惜时送至唇边的茶盏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才又浅浅地饮了一口。
怎么就这么凑巧呢?
很快,跨进店内的男子看见了案边之人,目光一动,走过来又确认了正脸,立刻展容笑道:“惜时,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去你府上几趟都没找着人,回京了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白惜时搁下茶盏,站起身,同样回之面前的男子以微笑,“前日刚回来,有些疲乏,便还没来得及去见世子。”
闻言眉头很快皱起,魏廷川关切地打量了遍白惜时,“怎么样,这次去冀中可有遇到危险,有没有受伤?”
“没有。”
正说话间,店家已将刘晚禾的衣裙取了过来,女子一件件检查完毕,突然看了眼身旁的刘启舟,撒娇耍赖道:“兄长,我今日荷包忘带了,你替我付钱吧。”
刘启舟:“嘿,我就说你今日怎会突然热情叫上我,原来竟是想敲兄长的竹杠?”
女子继续扯着哥哥的衣袖,“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就是忘带了。”
刘启舟信不过,忍不住去叫魏廷川,“廷川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的真面目。”
“还有厂督在呢,一起叫人看笑话。”
这段时日刘晚禾似乎已经与魏廷川熟稔许多,此刻兄长如此也不见她害羞,而是瞧见男子望过来,忍不住冲他做了个鬼脸。
下一刻,瞧见白惜时也同样看向自己,女子才缩了缩肩头,抿住嘴唇不再说话。
很可爱很开朗的一个女子,明媚娇俏,也值得被爱,这是白惜时的第一感受。
难怪,魏廷川会喜欢。
白惜时想,如若自己是男子,应该也会被这样的女子吸引吧。
没什么奇怪的。
魏廷川见状,果然无奈一笑,继而招来店家递过银子,“我来付吧。”
刘晚禾似乎是这时才觉出害羞,上前一步想要阻拦,“这怎么可以……”
魏廷川却打断她,安抚般地冲女子一摇头,“没什么不可以的。”
与此同时,解衍换好了一身天青色的锦缎长袍从内室走出,见到案桌边倏然多出的几人,停下脚步,在目光触及到魏廷川的一刹那,微扬的唇角缓缓拉直,继而挥退一旁的小厮,立于原地,没有再往前行去。
解衍的身后还跟着同样换好衣衫的解若云与吕妙娴,三位女子互相欣赏了一阵,此时见男子止步不前,解柔云忍不住问道:“哥哥,怎么了?”
解衍:“没事。”
以为他说没事便真的没事,解柔云又低头看了一眼新换上的衣裙,“哥哥,那你看我这一身好看吗?”
闻言,解衍望了过来,继而眸光微动,像是想到什么。
要将厂督从眼下的情绪中拉出来。
“我对女子的衣饰不大了解,不过厂督的眼光极佳,你们可以去问问她。”
“问他?”解柔云有些犹豫,“合适吗?”
抬眼,望向此刻正被刘家兄妹与魏廷川围在当中之人,解衍下意识用手指点着腰间那枚香囊,“合适,再合适不过了。”
去,可替厂督解围。
解柔云对于兄长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何况近来她对厂督已经没有那么般惧怕,特别是在知道他救出吕妙娴的故事后,更是对白惜时蒙上了一层光环。
因而,解柔云听罢,便也就真拉着吕妙娴与孟姑姑走了过去,继而婷婷袅袅站于白惜时面前,微提着裙摆展示道:“厂督,你看和娴娘子的这一身新衣裙好看吗?”
第35章
解柔云一句话,不仅顺利叫白惜时看向她,连带着魏廷川、刘家兄妹也都看向她。
有些惊讶于这姑娘竟会跑来询问自己意见,不过解柔云此刻的出现,倒确实能叫白惜时找到点旁的事来做。
接受魏廷川订亲是一回事,但看着他与未婚妻在自己面前相处又是另外一回事。
白惜时不得不承认,即便劝了自己无数遍,此时此刻在心中的某个地方,还是会传来滞闷之感。
那是她默默喜欢了十几年的人。
目光落在解柔云与吕妙娴那两身新衣上,白惜时认真打量了片刻,回答道:“好看。”
解柔云:“真的?”
白惜时颔首,视线又在店内转了一圈,继而停留在另外一件衣裙上,“不过那件烟粉的,应该更适合你。”
解柔云跟着白惜时望过去,眼中顿时有些放光,“厂督,那我再去试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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