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珩眸色暗沉,盯着杵在门边的姜醉眠:“你过来剥。”
仙梦听了,将手中剥好的葡萄反手扔到了地上,背过身子嗔怪道:“殿下偏心,奴家剥的您不吃,怎么让这个手笨脚粗的人来服侍您呢。”
陆昭珩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宽慰:“美人儿的手金贵,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要是伤着了可怎么好。”
姜醉眠微微蹙起眉头,听见陆昭珩伪装出来的如此低沉温柔的嗓音,她觉得后背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见她还站在原地不挪步,凤眸又轻飘飘望她一眼。
“还不过来。”
姜醉眠腹诽,你有本事,你心疼美人儿怎么不自己剥给她吃!
她腿伤还没好利索,磨磨蹭蹭挪腾到了案桌旁。
那盘葡萄紫润晶莹,皮薄肉嫩,捏在纤白指尖里水汪汪的,轻轻一按就能将皮肉拧破,从里面淌出香甜诱人的丰盈汁水来。
她忍着胸中怒火,慢条斯理的剥了一颗葡萄,全程都别开脸不愿去看案桌后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仙梦见她当真忍气吞声地剥好了葡萄,还将完美无瑕地果肉放进了食盘中,她便又偷偷去看了眼主子的脸色。
仙梦心中有了数,忽然从陆昭珩怀中站了起来,端着那个食盘就朝着姜醉眠脚边狠狠砸了过去。
“砰”一声响,琉璃食盘被砸的四分五裂,幸而并没有伤到姜醉眠。
仙梦掐着把柔媚如水的嗓音,委屈的控诉道:“你这人什么意思,盘中那么多颗完好的葡萄,你偏偏要拿一颗坏掉的糊弄本姑娘,是不是看本姑娘没脾气啊?!”
姜醉眠眼神茫然:“啊?”
她是专门挑的最紫最大的那一颗,果肉分明香甜四溢,哪里坏了?
仙梦提起裙摆,扭着水蛇般的细腰走到她面前,不依不饶的拉着她胳膊去看地上那颗圆滚滚的青紫色果肉。
“你还说不是成心的?那果肉上都黑了一片了,你也敢拿给本姑娘吃?是殿下让你给本姑娘剥葡萄的,你就算是心中再有怨气,也不能当着殿下的面就如此怠慢本姑娘啊,你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仙梦一边说着,一边掩面就要抽泣起来。
姜醉眠弯腰,将地上那颗粒大饱满的果肉捡了起来,放在掌心里怎么看,怎么都是一颗好果子。
“这盘葡萄该是驿馆内的人准备的,仙梦姑娘说这果子有坏的,岂不是在说驿馆人照顾不周,怠慢了殿下?”
“你……”
仙梦是没想到她嘴巴这么厉害,一时语塞,干脆直接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不过就嫌弃我是个青楼女子罢了,上次在醉红馆内相见,你对我也是出言不逊,”仙梦泪眼婆娑的望向陆昭珩,“殿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是您专程命人把我接过来的,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个草包郎中如此欺辱我吗?”
若说其他的还好,可说姜醉眠是个草包郎中,她是万万忍不得的。
“仙梦姑娘无病无痛,我又未曾给姑娘诊过脉,姑娘怎知我便是草包?如果姑娘有病,而我没给姑娘治好,到时候姑娘再骂我草包不迟。”
仙梦气结,挽起袖纱便上前拉扯姜醉眠的手臂:“好你个大胆刁民,自古就没有女子做郎中的先例,本姑娘说你是草包你居然还敢诅咒本姑娘有病,我看你才是有病,你才有病呢!”
姜醉眠受伤的左腿站立不稳,仅靠右腿支撑着大半边身子的重量本就摇摇欲坠,又被仙梦左拉右拽的,腿上的伤口都有点扯痛了。
“你别拉我,放开……”
她猛地向后抽回自己的手臂,身子便也跟着向后疾速倒去。
仙梦见她要摔倒,忙下意识去伸手扶她,可是晚了一步。
一只手自背后轻松绕过来,将她整个身子围在其中,紧紧攥住了她手腕,充当她的左腿支撑住了她大半边身体的重量。
姜醉眠感觉到背后抵上个宽阔有力的胸膛,她几乎是被人用一只手臂便拦腰稳稳接住了,闻到那股熟悉的松竹香,其中竟然还混杂了些女人用的脂粉香,她不禁浑身激灵了下,从他怀中立即挣脱了出来。
阴冷不悦的嗓音响起来:“出去。”
姜醉眠默默捏紧了手指,低头便准备自觉走出去。
可谁知道仙梦竟然比她更快一步,俯身称了声是,然后便提着裙摆逃命似的跑出去了。
什么情况?
怎么美人儿出去了?
仙梦一溜烟关上了房间的门,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门外的蔺风瞧见出来的是她,倒是没什么惊讶神色。
“汇报完了?”
仙梦将半敞的领口整理妥当,面无表情道:“完了,只是差点被那姑娘听到。”
蔺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友善的提醒道:“奉劝你一句,以后离那姑娘远点。”
仙梦万分嫌弃的剜他一眼:“还用得着你说?我方才助了主子一臂之力,只等着主子给我赏赐便是了。”
说完,她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只留下蔺风一脸百思不得其解。
*
屋子里安静地连掉落一根头发丝都能听得清楚。
姜醉眠不知为何,她怎么成了伺候在侧的美人儿了?
陆昭珩在看案桌上的书卷,神情专注,时不时提笔在上面批阅几笔。
姜醉眠偏头看过去,见都是些鸿胪寺内日常事务,还有些接待使臣的准备事宜,便立即没了兴趣。
左正一死,鸿胪寺卿的位置暂缺,而陆昭珩又主理接待事宜,因此近几日馆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听他差遣,有何事也都直接向他禀报。
只是没想到陆昭珩竟然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庸懦无能,馆内一切他全都安排妥当,料理得宜,让常如和那几个少卿都无话可说。
姜醉眠又见桌边放着那卷诗本,她见陆昭珩正在提笔写字,便轻轻伸手过去,将那诗本翻开了第一页。
右下角用一行极其小巧隽秀的字迹写着——
“予,行。”
她轻声开口念了出来。
又是这两个字,像是作为名字,被某位姑娘极为用心的写在了扉页。
陆昭珩将狼毫笔放回云架上,两指随意搭在桌面上,微微抬起来轻叩了两下。
姜醉眠回过神来,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便慢慢将那诗本又推回了原本在的位置。
“我只是,随意看看……”
“喜欢?”陆昭珩将那诗本拿起来,翻开扉页看了眼上面的字迹,眸中竟然荡漾开片刻温柔暖意。
“送你了。”他将诗本推到她面前,勾着唇角看她。
姜醉眠有些讶异:“送给我?”
可是这诗本看起来对他很重要的样子,来到驿馆内居然还要专程带过来,且其中纸张自然做旧,一看就是被人经常翻阅导致的。
“好好收着,弄丢了我拿你是问。”
姜醉眠:“……”
既然这么重要就别送给她不行吗?
她忽然开口问道:“予行,是你的字?”
陆昭珩抬手,掀起她无意飘落在自己膝间的一缕嫩绿青纱,两指轻轻捏住,在掌心摩挲。
“嗯。”他低声应了,扯着她的裙角,却没有松开。
姜醉眠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又问道:“你当初在南陲村说自己叫路予行,这话不是骗我?”
陆昭珩指尖轻轻一拉,便将那抹葱郁水绿扯进了自己怀中。
他双膝微开,将人困在自己和案桌之间,欺身而上,怀中人便被逼迫的只能一屁股跌坐在了案桌上。
桌子比软榻高了不少,陆昭珩双手撑在她两侧,尚且需要微微仰了头去看她,冷峻下颌轻轻抬起来,靠的她那样近,近到两人几乎呼吸相闻。
他们的身份像是瞬间尊卑颠倒。
她成了高高在上藐视蝼蚁的尊贵上位者。
而他,是俯首称臣的信徒,卑微听训的走狗,乞求垂爱的恶犬。
陆昭珩不说话,只是靠近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她从不擦脂涂粉,身上总是带着股清新淡雅的药香,闻着便能让人凝心静气,克制暴动。
姜醉眠后背都快僵直了,她再往后躲,便会直接躺在这宽大的案桌上。
偏偏上面还堆满了如山的卷书,看起来像是在秉公办事,其实是在行荒淫无度之举。
她有些慌乱,伸手抵在了不断逼近的肩上。
“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有没有骗我?”
陆昭珩在她面前停下,望着面前泛着水润色泽的瑰丽唇瓣,舌尖轻轻抵了下侧脸,嗓音低哑:“没。”
姜醉眠在脑中疾速思考他此时话语的可靠性,又问道:“可你说你的姓氏并非皇家的陆,而是道路的路,这又作何解释?”
陆昭珩将那诗本拿过来,放进她怀中。
“路,是我母家姓氏。”
姜醉眠默默将诗本接过,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路予行,想来便是他母亲为他取得名字了。
那么这上面的字,难不成也是他母亲写的。
如此说来,这本诗集便更加贵重了,他又如何要送给她呢?
“没有别的想问了?”
陆昭珩拉过她的手按下,另只手顺势捞过她后腰,高挺的鼻间轻轻抵在了她脸侧,薄唇将碰未碰,亟待着吻上朝思暮想的芳泽。
上次吻过她之后,那股曼妙的不可思议的滋味一直在心头萦绕,叫人魂牵梦断难以忘却。
姜醉眠竭力隐忍着要将他踢开的念头,嗓音带着些娇羞的轻颤,又甜又软的开口道:“还,还有一件事……”
陆昭珩极有耐心,低声诱哄道:“说。”
她今天乖巧的不像话,不管是何用意,都让他十分受用,心情极好。
姜醉眠问道:“太子是不是也命人去过南陲村?”
听了她的话,陆昭珩往后撤开些距离,眉眼骤然压低,说道:“谁告诉你的?”
姜醉眠急于从他口中套出些什么,忙问道:“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
“你既已猜到,又何须来问我。”
陆昭珩五指插进她指缝中,无声无息间与她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姜醉眠攥紧了怀中那本诗集,追问道:“你当初出现在村后山头,也并不是偶然,对不对?你是被太子的人追杀才逃到山上的,当时你和太子都已经搜寻到了杨家的踪迹,只是我不明白,叔父叔母已经离京十年,早就与朝堂纷争毫无瓜葛,朝中为何一直有人在追查他们的下落?”
陆昭珩浅浅眯了下眼眸,只是深深看着她,却并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其实他们并不是在追查杨家,而是在追查国公府遗孤的下落。
一想到叔父叔母,姜醉眠情绪就难免激动起来,眼尾都慢慢溢上些红晕。
“为何不说了?你是心虚了,不敢回答了对不对!”
陆昭珩垂眸,视线落在了她一直蜷缩起来的左腿上,忽然伸手过去按住了她左腿膝盖,要撩开她的裙角亲自察看她的伤势恢复如何了。
姜醉眠没有从他口中听到答案,心中对他抗拒万分,更加不愿意让他触碰到自己分毫。
“你放开我,放开!”
她眼眶酸涩的厉害,胸口处更是愤懑到难以忍受。
她不仅恨自己身份低微,无法与皇权相抗衡。
还痛恨自己身无一技之长,连力气都比仇人小得多,不然也不会像条砧板上的鱼肉,被人按住了手脚便只能任人宰割。
她拳打脚踢怎么也不肯老实就范,陆昭珩被她踹了一脚胸口,见她毫不注意左腿上的伤势,被她气得牙痒痒,手下顿时用了狠力气,单腿抵住她作乱的腿,将她狠狠压制在了案桌上。
“看来伤口是不疼了,还想再多点新伤?”陆昭珩沉着嗓音问,像是随时可以再给她多添点新鲜伤痕。
姜醉眠睫毛颤动的厉害,浑身动弹不得之后,才感觉到左腿处隐隐作痛。
可她宁愿疼死也不想让陆昭珩碰到她,仍旧用尽了全身力气奋力挣扎扭动着。
“不用你管,你不准动我!陆昭珩!”
可掀开她衣裙的手动作快速,已经将她的裤脚一并撩了起来。
陆昭珩快速查看了下她的伤口,外层纱布上并没有出现血迹,想来是没有血渗出来。
他伸出只手,覆上白皙细嫩的小腿,在纱布外侧轻轻游走,确认伤口包扎的完好无损。
姜醉眠只感觉到腿上被一道微冷凉意摸了一圈,不知为何,她无端想到了昏迷之时她做的那个梦。
那条湿黏阴冷的毒蛇攀附上她的小腿肆意舔吮之时,仿佛也是这般冷意。
她心中猝然想到了什么,抬眸去看陆昭珩时,便见他一直在盯着自己裸露出来的腿间肌肤看。
像是,真的想低头去舔。
也许已经舔过了。
!
一颗晶莹泪珠从泛着水光的眼尾滚落出来,姜醉眠扔掉手中那本诗集,努力去扯住自己的裙角往下拉,总算堪堪将那处莹白肌肤遮挡住了。
她又羞又愤,一双桃花眼急迫的像是要下雨,耳根也嫩红得不像话。
“你下流,无耻!”
她骂完由不解气,又扬手欲打下去。
谁知这次陆昭珩轻巧攥住了她的手腕,顺势便压到了案桌上去,随后俯身而下,吻住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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