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十年从没有忘却过那个小身影,可他只以为她已经葬身火海,所以竟没有再作他想。
现在又在陆昭珩身边见了她,他便越发觉得她的身份存疑。
“茵茵,茵茵。”
向来清冷端方的眸色此刻竟然溢满了思念痛苦,他轻轻牵起榻上人的手,在掌心中视若珍宝的攥着,竟不愿再松开了。
“是你吗?”
“若是你回来了,就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第38章 足尖
姜醉眠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床幔。
她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身,面前的厢房虽极为宽敞,装饰却异常简朴,正中的墙壁上还悬着两把冷玉寒刀,瞧着极为珍贵的模样。
她口干舌燥,头脑还晕涨得厉害,抬手捏了捏太阳穴,才想起来自己晕过去之前,正跪在赵棠马下。
她想起身下床,却发觉身子还是气虚乏力。
在那山林中一日一夜未尽米水,又提心吊胆得狂奔数十里,若是无事那必得是铁人身躯了。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黑衣高马尾的姑娘端着碗米粥走进来,瞧见床上人竟然已经坐了起来,神色满是惊喜。
“你什么时候醒的?”赵楚洛放下米粥,走到床边来问道,“怎么也没叫人进来伺候?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姜醉眠看见她之后便愣怔住了。
赵楚洛为何会在这里,难不成,这里是将军府?!
“喂,傻了?”赵楚洛在她面前摇了摇手指,“还认得这是几吗?我看还得再请那白胡子郎中来瞧瞧。”
说着,她便转身欲走,姜醉眠急忙将她拉住。
“我没事了,多谢赵姑娘相救。”
赵楚洛性子飒爽,摆摆手道:“你不必谢我,本来也不是我救的你,是我大哥将你从城外带回来的,看你昏迷不醒,还专门找了郎中来给你诊治。”
姜醉眠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说道:“那就请赵姑娘替我多谢赵将军,只是我恐怕无以为报……”
赵楚洛折身走到桌边,将那碗温热的米粥塞进了她手中,又将勺子贴心地递给她,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善意。
不说别的,赵楚洛对她大哥的眼光还是很满意的,给她找的这位小嫂嫂确实貌若天仙,就连病中也赛过西施呢。
“快喝点粥罢,你身子还虚弱着,喝完粥你再好好休息一番,将军府并不需要你的报答。”
姜醉眠冲她微微一笑,接过碗勺来又礼貌道谢,她是真的饥肠辘辘,便低头喝了一口,却听见身旁的人又笑着开了口。
“等你以后成了我小嫂嫂,再好好报答我大哥便是了。”
姜醉眠一口粥险些喷出来,被呛得猛烈咳嗽了几声,随后不敢置信的看向一脸认真的赵楚洛。
“你,你说什么?”
赵楚洛替她抚了抚后背,以为她是太过兴奋,便说道:“但是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虽然我大哥喜欢你,可是我父亲未必会同意他纳你进门,我大哥已与魏家独女有了婚约,就算是想纳妾,那也要等到正妻嫁进门才好说,所以,可能还需要委屈你些时日。”
姜醉眠听得一头雾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她何时说过要嫁给赵棠为妾,赵棠又何时说过要迎她入门了?!
“赵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与赵将军都无此意,只是赵将军善良正义,见我遇险便出手相助罢了。”
姜醉眠将米粥放下,起身对她恭敬欠身行礼,神色郑重地问道:“敢问赵姑娘,七殿下现在何处?”
赵楚洛也跟着站起身:“七殿下金尊玉贵自然无事,我只当你是殿下身边女医,但你看起来好像极为关心殿下,难道你二人之间还有别的关系?”
姜醉眠否认道:“赵姑娘多心了,只是我随殿下回京途中遇刺客暗杀,若殿下有恙,那我必定难辞其咎。”
赵楚洛见她表情坦荡,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大哥对这女子如此上心,如果她真的已与七殿下有染,那事情便更加麻烦了。
这七殿下风流成性是人尽皆知的,放着这么个美人儿在侧,居然没有收入自己房中,倒是有几分怪异。
姜醉眠没等赵楚洛反应,直接道:“赵将军与赵姑娘救下我已是大恩,我也不好在此过于叨扰,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姜醉眠便提步往屋门口走,赵楚洛见状急忙上前拦下她。
“不行,你不能走!”
姜醉眠看向她,嗓音很轻:“赵姑娘可还有事?”
赵楚洛也不知该想什么理由把人留下,支支吾吾道:“你,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大哥回来定要责怪于我,你还是等他回来亲自向他请辞罢。”
姜醉眠蹙了蹙眉,正欲开口,便见屋外一个小厮跑了过来。
“大小姐,魏家派人来了,说是要寻大少爷,小的说大少爷现在不在府上,可来人非是不信,说是他家小姐有重要东西要亲手交给大少爷才行。”
赵楚洛闻言,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魏家怎么又派人来了,他们若是不信你让人打发了便是。”
那小厮很是为难:“大小姐,老爷和二位少爷今日都不在府上,小的只能前来禀告您了,老爷先前交代过,对魏家人必得多加礼数才行,小的可不敢赶人……”
姜醉眠也说道:“他说的有理,赵姑娘方才也说了,赵棠将军既然与魏家有婚约,那么魏家千金迟早是要嫁进府中的,到时候赵姑娘与那位大嫂嫂相处的时日还长,现下还是赵姑娘亲去说明的好,可不要在婚前便落人非议。”
小厮感激的冲姜醉眠连连拱手,姜醉眠只是淡淡笑了笑。
赵楚洛自小只顾着练武,根本没那些细腻的弯弯肠子,她脸都耷拉下来,只得随着小厮来到门口,姜醉眠也跟在二人身后一同出来了。
门外站着的是魏家派来的小厮,只是这小厮身后的静街上居然还停了辆极为奢华的马车。
若只是前来传话,哪里动用的了如此排场。
赵楚洛瞄了眼那小厮,说道:“不是告诉过你我大哥不在府上,你怎的还不相信,偏要我亲自来同你讲明吗?”
那小厮极为惶恐,忙欠身道:“小的不敢,只是我家小姐有封亲笔信,交代了一定要小的交到赵将军手中,小的不敢不从。”
赵楚洛摊开手:“什么书信,给我便是。”
那小厮惴惴不安,往身后的马车上看了眼。
赵楚洛扬声道:“你看什么呢?我问你要书信呢,难不成你忘带了?”
小厮回过头来,从怀中掏出书信递进了赵楚洛手中。
赵楚洛睨了眼,上面是一行极为隽秀的小字,写着“赵棠亲启”。
这魏如令还真是对她大哥情根深种,这还没过门呢,居然就让人送信表情意来了。那魏行至可是丞相门生,而丞相府又一惯与将军府不对付,若不是圣上赐婚,他们两家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到一起去的。
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想得什么,居然会让大哥娶魏家千金,还不如娶那个小女医呢,最起码温温柔柔的,放在家中也是赏心悦目。
心中正想着,赵楚洛便四处寻找姜醉眠的身影,可左看右看都没瞧见她。
她抓起旁边小厮的衣领怒问道:“方才那姑娘呢?”
小厮惊恐万分,哆哆嗦嗦说道:“大小姐,不是您亲自引她出来的吗,小的还以为您是要让她离府呢,便,便没有阻拦……”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
赵棠跟随赵筠与太子在宫外会见。
赵棠正准备踏进雅间中,却被急匆匆赶来的近卫叫住了。
两人走到一旁,近卫才低声向他禀报道:“将军,已经派人在林中搜寻了三遍,确实没有见到七殿下的行踪,那林子中只有几十名黑衣刺客的尸体。”
赵棠也觉奇怪:“陆昭珩并不会武,那些刺客又绝非等闲之辈,他孤身一人到底如何能逃出包围?”
近卫道:“我们在林中还有发现,那些刺客的死因皆是因为喉骨被利器贯穿,有的甚至头颅都被利器钻出了好几个洞,但是满地却并不见利器踪影,要么是有人在杀人后清扫了战场,将利器全都捡拾走了,要么,便是杀光了那些刺客的都是同一件利器。”
赵棠听言,眼神顿时变了变,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心中生出几丝不敢置信。
“若要用内力驱使利器,且在须臾间杀光那么多人,此人必定武力深不可测,”赵棠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的这位七殿下,恐怕远远比表面上要复杂可怕的多。”
近卫也讶异道:“将军的意思是说,那些刺客全都是七殿下一人杀光的?!”
赵棠不答,沉吟片刻后,才对近卫吩咐道:“还有一事,你需亲自去办。”
*
醉红馆。
仙梦和蔺风瞧见榻上的人醒了,“扑通”“扑通”两声便跪在了跟前。
“卑职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陆昭珩捂着胸口的伤,脸色仍旧苍白一片,从榻上直接起身下了地。
姜醉眠逃出去不久后,他便将林子中那些刺客们全都杀了,可他也因为内力逆行毒性爆发,直接昏在了林中。
幸而仙梦及时带人赶到,在赵棠的军队搜寻过来之前,便将他救出了山林。
只是他低估了这次毒发的威力,头脑竟然疼的宛如钻心刻骨,浑身上下的筋脉也像是被人生生揉碎了重组一般,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让他一时眼前晕眩,身子猛然晃了两下险些栽倒在地。
蔺风和仙梦连忙上前,一人一边扶住了他手臂,搀着他重新在榻上坐下来。
“怎么来这了。”
仙梦回道:“主子放心,在京中恐怕只有这里是太子眼线最少的地方,您在这里歇息不会有人察觉,况且鸨母只以为您是来找我服侍的,并不知您受伤。”
陆昭珩“嗯”了声,又看了蔺风一眼。
蔺风知道他想问什么,没有答话,只是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陆昭珩眸色冷冽,斜睨着他:“人呢。”
蔺风也受了伤,佩刀放在身侧,头颅深深垂下。
“姜姑娘她无事,只是,只是……”
陆昭珩冷声道:“说。”
“只是,她被赵棠带去了将军府。”
陆昭珩胸口处骤然传来一阵剧烈钝痛,身体内力像是又在隐隐暴动作乱,想要冲破肌体屏障彻底迸发炸裂。
他用五指压在膝上,阖目竭力压制沸腾汹涌的乱窜内力,喉间腥甜气息渐渐变得浓重。
等到再睁开眼眸时,里面便布满了可惧寒意。
原本他已命仙梦率人在山林外暗中等候,等到姜醉眠跑出去寻人之时,仙梦便可按时现身,随后在姜醉眠的带领下回到林中,将重伤的他救下。
那些刺客都是太子安排的,他早就知道,所以他留了后手。
但唯一的变数,是赵棠居然恰好率兵在城外逮捕辽国逃犯,仙梦便只能带人暂且躲避,而姜醉眠就正好在他的指引下不偏不倚求到了赵棠马下。
真是好一个将军府。
仙梦在旁问道:“主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陆昭珩沉声道:“应召,入宫。”
*
皇上在早朝后才命人宣了陆昭珩觐见,他的四个儿子中,只有这个小儿子还没有资格同百官一起上朝。
只因陆昭珩放浪形骸的名声在外,这几年虽然日子过得安生,可却有失皇家风范,令皇族蒙羞。
近日眼见着他收了性子,竟也开始用心政事了,皇上心中也甚是宽慰。
陆昭珩在殿下恭敬行礼:“见过父皇。”
“起来罢。”
“谢父皇。”
陆昭珩站起身,宽大袖袍无意掀开了些许,底下雪白的纱布在眼前一晃,随后又被故意掩藏在了羽袖之下。
这一幕恰好落进皇上眼中:“珩儿,手怎么了?这是受伤了?”
陆昭珩只道:“劳父皇挂心了,儿臣无事。”
皇上自是不信,侧眸看向了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忙开口道:“皇上您有所不知,七殿下奉旨在都停驿查办鸿胪寺卿左正惨死一案,本就事务繁多,还在此期间将寺内诸多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本是能进宫好生向皇上复命的,可谁知七殿下在回京途中,竟然,竟然遇到了刺客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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