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珩只是沉默的望着姜醉眠,她所言虽然不虚,可她似乎不记得那日。
将她从月下孤巷中救出来的,正是她口中的虚伪假意之人。
两人藏身在假山石后,旁边却忽然传来几道脚步声。
有几位官员携着家眷已经往御花园内走了,皇上下旨特许他们可以留在宫内月下赏花,而两人的位置眼看着便要暴露。
陆昭珩攥紧姜醉眠手腕,拉着她便要往假山深处走。
他并不愿让人看见他与姜醉眠在此处纠缠拉扯的模样,尤其是面前人现在一副雨打梨花的娇弱可怜模样,他更不愿意让旁人瞧了去。
姜醉眠见他拉着自己往黑暗处走,心中异常抗拒,并不愿意再像往常一样受他蒙骗,被他任意摆布。
“你放开我,陆昭珩……放开!你要么就现在杀了我,我再也不会被你这卑鄙小人利用了!”
可无论她怎样拳打脚踢,陆昭珩仍旧不肯松开她,反而一手绕过她后脑勺捂住了她的嘴巴,扯着她将她带进了假山更深处,随后猛得将她的身子紧紧抵在了冰冷坚硬的石壁上。
“卑鄙?”
他轻声开口,呼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姜醉眠的额发间。
姜醉眠浑身害怕得僵硬无比,她两手在他胸前用力撑着,想要推开面前的人,可两只手臂却被反绞住,紧紧按在了腰后,推送着将柔软的身躯更加往热切的怀抱中送去。
看起来,像是在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一般。
姜醉眠紧紧咬住了双唇,心中委屈与愤懑更深,双眸中又渐渐朦胧起一层微薄的泪意。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重复道:“没错,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陆昭珩不怒反笑,酥麻的嗓音贴住柔软细嫩的耳垂,轻轻呼了口气,感受到怀中柔软的身躯猛烈一抖。
他恶劣的低笑道:“我就是这般卑鄙,你又不是今日才知晓。”
姜醉眠被他的举动吓到,察觉到双腿被他用膝盖轻而易举的挤开,再也无法和拢,心中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
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慌乱的开口:“陆昭珩,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已知道太子才是幕后黑手,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于你,只要你放了我,我们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好吗?”
陆昭珩见她有些口不择言,想来是箭在弦上了才真切的知道害怕。
要自己放了她,且不说大事未成,他不可能放她轻易离开。
再者,赵棠对她虎视眈眈,心里安得什么脏污心思别以为他不知道。
青梅竹马又如何,他已经将人抢了过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松手的。
他抬手,顺着娇若桃花的脸颊慢慢俯下去,拂掉她脸颊上湿润的泪意,指尖随意碾了碾,感受到潮乎乎的泪水。
放在唇边用舌尖轻轻舔试了一下,酸涩的苦味直接冲进了喉咙中。
“哭得这么伤心,”他说道,“现在就把眼泪哭干了,待会可怎么好。”
姜醉眠惧怕的问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昭珩忽然搂紧她腰际,拇指狠狠按上瑰丽的唇瓣,细腻柔嫩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用力将红唇蹂躏得更加娇艳夺目。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他问道,“想去赵棠身边勾引他,魅惑他,与他双宿双飞?”
那是不是现在跟自己做的这些,到时候也会在赵棠怀中做同样的事?
她也会泪意莹莹的跟他拥吻,不着寸缕的同他泡温泉?
姜醉眠道,“只要你放了我,以后我做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
陆昭珩听了她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话,眉眼却压低了几分,看起来极为不悦。
好一个与他无关。
陆昭珩轻轻捏住尖细的下巴,缓缓向她靠近,薄唇停留在与那娇艳红唇即将接触上的几寸之处。
两人离得极近,他碰巧能够看清她双眸中抗拒与恐惧之色。
心中陡然生出一份凌虐与极强的掌控欲。
他附身而上,含住那两片柔嫩唇瓣,暴雨催花一般凶猛强悍,像是在此处便要将她从口吞入。
姜醉眠瞪圆双眸,寻找时机,用力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陆昭珩瞬间吃痛,微微松开她来,用手背在唇边抹了下,瞧见了鲜红扎眼的血迹。
姜醉眠气息不稳,却仍旧满眼愤恨的怒视他。
她是宁死,也不会做陆昭珩与太子相斗的权柄。
她痛恨皇上,痛恨太子,也痛恨陆昭珩,她痛恨整个残暴冷血的皇室。
赵棠说的没错,皇室之人都是如此,冷血无情,虚伪假善,在他们眼中恐怕只有权力欲望。
姜醉眠也抬手擦了下唇边沾染上的鲜红血迹,胸脯上下起伏不平,可眸光冷艳紧盯着他。
陆昭珩舔了下腥甜刺痛的唇角,却忽然伸手一捞,将面前的人直接打横抱起,紧紧搂在了怀中。
杀她和放她,他都做不到。
那便选择第三条路。
他抱着怀里的人足尖轻轻点地,在无尽月色之下直接越过宫墙,翻出了宫外。
马车在宫外肠道上等候,他抱着人进了马车内。
姜醉眠一直在竭力挣脱,直到身子被抵在铺着柔软绒毯的车厢内,她才恍然觉得事情好像越发朝着更加危险的境地而去。
搂在后腰的那只手箍得她腰肢发疼,像是里面的腰骨都快要被人生生折断了去。
“陆,陆昭珩……”
她刚开口,唇舌便被人猛烈的堵住。
比方才在假山后更加急切的热浪袭来,挣扎吞噬着要将她整个人淹没其中。
她想要再在他唇上咬上一口,可是陆昭珩却像是预测到了她的意图。
进退有度,如游龙蛇。
一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颚,便让她双唇无法咬合,只能半张着嘴巴任由人兴风作浪,攻池掠地。
直到城门连连失守,几滴泪珠从眼眶中滑落,悄无声息地隐没进厚重的柔毯中。
马车开始行进。
摇摇晃晃,天地眩晕。
陆昭珩竟从不知道人的肉骨可以生成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薄白的皮肉覆着匀称的筋骨,嘉陵水绿郁郁葱葱,青纱笼罩在荼蘼熟透的娇艳花瓣上。
露水轻雾,旖旎升腾,车厢内香气浮动,浓郁醉人。
姜醉眠唇瓣被牢牢堵着,只觉双腿被毒蛇渐渐缠绕攀爬,随后吐着信子停留在了她左腿处的那片烧伤。
既然已经将话挑明,那便也无须隐藏。
微凉的手指在那处丑陋狰狞的伤疤上来回留恋,依依不舍,像是要将每一道不堪的褶皱都细细描绘一番,牢牢记在心头。
陆昭珩抬起身子,抚了抚她满是细汗的额发。
“还疼么。”
姜醉眠气急却也累急,张了张嘴巴,却只呼呼先换了两口气。
没等到她回话,陆昭珩唇角轻轻勾起来。
伤疤早就已经长好,应该是不疼了。
那个皎月下的小巷口,她气息奄奄的趴在他脚下的时候,他动过一瞬间的念头,将她扔回那片火海中一同烧死便是。
可那只努力要来够他衣角的小手,颤颤巍巍,瘦弱可怜。
她想活。
于是他便让她活了。
透过马车薄薄的围帘,喧闹的街上有些许烛光映照进来。
发丝凌乱躺在厚重绒毯上的人儿眼眸轻阖,只余一道娇媚如丝的眼神泄出来。
像是被生生从蚌壳中撬出来的软腻白肉,漂亮干净,浑身都散发着勾人魅惑的香味。
陆昭珩就是条饥饿许久的野狗,叼着唇下的美食却又不舍得享用,只用锋利犬牙来回磨蹭,等到将食物叼回窝中,再尽情地吃个精光。
马车总算在静街府苑大门前停下。
蔺风先跳下马车,将府苑内的仆人侍卫先行打发下去,随后才折身回到大门外,在马车外低声禀报了句:“主子,好了。”
车厢摇晃了两下,陆昭珩抱着怀中人下了车。
姜醉眠被他用外袍裹得严实,头也被紧紧蒙住,浑身上下没吹着一点寒风。
她闻着那件外袍上淡淡萦绕的松竹香,甚至上面还被沾染上了些别的味道。
可她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再无半分余力,双眸一开一合,最后无力闭上。
陆昭珩步伐稳健,抱着她直接朝着偏院走去。
半路上忽然冒出来个人影,青彤搓了搓眼皮,拦住他的去路。
姐姐一直没回来,她心中担忧,便寻了出来。
眼下只见陆昭珩一人回来了,却未见姐姐,青彤问道:“我姐姐呢?”
陆昭珩只是侧眸看了眼蔺风,蔺风便赶紧上前将她拉走。
青彤不愿离开,抱住身旁石柱不肯松手。
“你抱着的人是谁,是我姐姐吗?!”
陆昭珩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她,迈步便进了偏院内。
青彤见状,追着要跟上去。
她方才偷偷看见了那件黑金锦袍下盖住的人,那件水绿青衫分明就是姐姐今日穿得衣裙!
可她也看见了那片雾霭青纱七零八碎,像是被人徒手扯坏的一般。
姐姐到底怎么了!
“姐姐……”
才刚唤了一声,一只大手便用力捂住了她的口鼻,直接将她拖了下去。
月明星稀的九转回廊瞬间安静下来。
院落内的几口水缸波光粼粼,盛放着的业火红莲在月下更显诡谲妖艳。
将这几缸莲花送给她当真是相宜。
摇曳在波光下的纤细根茎,拖起绿叶相称的柔嫩艳花,沉甸甸水淋淋的花瓣从将开未开,到娇着颤着争相盛放,几乎快要从水面沉没下去。
是熟透了,烂透了,在夜色中也冒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不止能招蜂引蝶,还能吸来垂涎三尺的粗狂野犬。
夜半三更时分,月色消失,凛风忽然席卷而来,天色如墨般漆黑,暴雨遽然而至。
狂风骤雨无情拍打缸中红莲的娇弱花瓣,几片颤颤巍巍的从池中飘落,被击落在了冷硬地板上。
屋外,声势浩大的第一场春雨落下。
在这场爆裂骤雨间,叮铃作响的银铃声间或从屋门缝隙中泄出。
可院门紧闭,无人知晓。
*
竹翠像往常一样,一大早便来到偏院准备洒扫。
雨下了一整夜,院内竟然飘落了几片红莲花瓣。
她心中惊惧异常,忙跑过来察看其余红莲花瓣是否完好。
经过一夜暴雨洗礼,虽然池水已经变凉,可剩余得花朵却仿佛开得更加鲜艳夺目了些。
竹翠放下心来,想来是第一场春雨落了,以后天气便也会渐渐转暖,红莲便不再需要每日勤换温泉池水了吧。
她见侧房内竟然还毫无动静,青彤姑娘向来起得比下人还早,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前去敲了敲侧房的门,见无人应声便推门而入,青彤果然一夜未归。
她急忙又跑到正房门前,轻手轻脚的趴在门边向里面听了听。
虽说两位姑娘分别居住在偏院的正房和侧房内,可青彤姑娘有时也会去正房内找姜姑娘同睡。
她没在房中听到有两位姑娘起身的动静,却无端听见了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股怪异响动。
她正蹙眉思索,屋内响声忽然停了。
随后一道幽冷的嗓音响起:“进来。”
竹翠浑身猛然一僵,后背的寒毛都顿时立了起来。
这,这是殿下的声音!
殿下昨夜居然宿在了此处?!
来不及细想,竹翠蹑手蹑脚地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地炉仍旧燃得火热,熏香袅袅在空中盘旋。
床榻前的绒毯上纠缠散落着几件衣裳,锦黑金丝浪云滚边外袍下覆盖着件水绿纱裙,青纱薄雾轻飘飘的,可怜兮兮的裂成了几半。
而那张宽大的牙雕玉床被雾白色帷幔牢牢笼罩,像是割裂成了另一方天地,而里面究竟是何等景象,叫人心中犹如猫抓一般好奇,想要不管不顾的掀开来一探究竟。
可竹翠不敢上前,她就算是几颗脑袋怕是也不够殿下砍的。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床榻前,脑袋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分毫。
声音颤抖的不像样子,说道:“殿,殿下饶命……”
那片帷幔被只骨节修长的玉指轻轻挑开了条缝隙,里面的人嗓音带着些片沙,不急不徐的吩咐道:“取水来。”
竹翠忙道:“是。”
她起身在桌边倒了杯温水,弯腰端过头顶,小心翼翼地掠过榻边衣衫,两手奉了上去。
琉璃杯盏被人拿去,竹翠手上一松,便偷偷摸摸掀开眼皮,大着胆子向那帷幔之间望了一眼
她只能看见一张略带潮红的美人面,妖娆墨发贴在雪白脖颈间,遮住了些上面附着的斑驳红痕。
那双总是浓墨含情的桃花眼此刻轻轻阖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屈辱般,在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带着化不开的极端痛楚。
而再往下,便是……
第42章
似乎是微微掀开的帷幔涌进了些许凉意,纵使屋子里暖烘烘的烤人,可帷幔内却是更加滚烫的灼热。
昏睡中的美人只不过眉心蹙得稍稍深了些,那只琉璃杯盏便猛然被人从帷幔内扔了出来,“咚”一声砸到柔软厚实得绒毯上。
竹翠吓得魂都快飞了,慌慌张张地跪地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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