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红唇微张,发出个惊异的“啊”声,而后一迭声地恭喜,又连声道歉,“姐姐若出了什么事,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李相宜瞧洛芙愧疚又担忧,握住她的手笑道:“哪里就那样娇弱了,我在家里被他一眼不错地盯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许,早就想出来透透气了。”
洛芙抿唇轻笑,“我看赵小将军这样小心谨慎并没有错,一会儿吃完甜点,我便送你回去。”
最终在东鹤酒楼定的席面也没吃成,洛芙亲自送了李相宜回去,被她留在将军府用了午膳,才回了陆家。
才是初夏,微风不燥,洛芙在敞开的窗牖下午睡,梦见自己也怀上孩子了,唇角在睡梦中不自觉上扬。
陆云起惦记着她今日独自出门,估算这时候应是到家了,便回来探望。
一进内室,就见美人横卧,云鬓松散,出水芙蓉似的娇靥上,漾着甜美的笑意,陆云起一时看痴了,直想钻进她的梦中,与她一同去做那个美梦。
洛芙被人如此盯着,心有所感,黛眉皱了皱,悠悠醒转,迷迷糊糊瞧见身前陆云起的官袍,那唇边的浅笑,倏忽收了起来。
陆云起一愣,她怎么又不待见自己了?今日跟那个李小姐出门,难道她又在芙儿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岂有此理!
陆云起心下来气,但还是耐着性子俯下身将洛芙抱入怀中,哄道:“怎么了?今日出门看铺子不顺利么?”
洛芙鼻腔发出一个浅哼,闷闷道:“李姐姐比我晚成亲,都怀上身孕了,为什么我还没有怀上!”
陆云起顿时头疼,柔声哄道:“我看了医书,年纪太小了要孩子很多生产不顺的,而且还有损母体健康,你还小,等过两年再要孩子刚刚好。”
“瞎说!”洛芙才不信,那么多人都是这个年纪生孩子的。
陆云起心中微酸,她有他还不够么,为什么总是执着于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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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单独与李相宜出门后,洛芙再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独自出门看铺面,同上次一样,也是仆婢环绕。
在路过翠微斋时,陆延停下马车,转首朝车厢里道:“少夫人,公子在珠宝铺子让掌柜留了些您喜欢的物件,目下您可要去瞧瞧?”
洛芙没想到他还定了东西,便道:“那就去看看罢。”
扶着晴天的手下了马车,翠微斋掌柜瞧见陆延,立即迎了出来,一张老脸笑得满是褶子,连连打揖道:“想必这便是陆少夫人吧,少夫人,里面请,里面请……”
洛芙踏进铺面里,但见宝格上珠翠珍宝摆了满墙,一眼望去华光璀璨,再细细一件件瞧来,又觉也就那样,比不过陆家现有的那些。
掌柜瞧出这位倾国倾城的少夫人没看上外头这些东西,躬身笑道:“少夫人里面请,本店的精品都留在里头等您来挑呢。”
洛芙心道这掌柜真会说话,便随他进了里头包间,陆延和晴天小雨随同进去,门帘外守着两名护卫,仆从们等在铺子外。
头面、玉器、璎珞、古玩,洛芙一一看过,最终要了一柄通体翠绿的玉如意,准备自己娘亲生辰时做寿礼,又要了一套琉璃玉盏,夏日用来吃冰饮,剔透光亮,煞是好看。
又给陆云起选了枚青玉扳指,虽然平日里不见他带扳指,但这枚瞧着清润温雅,与他正相配。
如此心满意足从包间里出来,迎面撞见一位冠带风流,衣着华贵的男子,洛芙忙垂眸往旁边避开,却听那人慵懒道:“陆少夫人,别来无恙啊。”
洛芙微怔,抬眸看去,便见来人玉面尊贵,星眸锐利,这、这是太子殿下。
洛芙一惊,忙曲膝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一时间,跟在身后的陆延与晴天等人皆是后退几步,跪身行礼。
太子缂丝金靴踱到洛芙身前,抬手虚托,柔声道:“夫人不必多礼。”
洛芙起身谢过,恭敬避到一边,想等太子先行,却见他向自己走近,几乎贴到她耳边,哑声道:“夫人身上好香,孤竟是醉了。”
第56章 不宁
洛芙面色发白的回了府, 呆坐在内室圈椅中,心下惶惶。
临近午时,轻柔的暖风混着斑竹的清香, 自敞开的支摘窗外徐徐吹来,洛芙不仅没感到惬意,反而身子微微颤栗着,后背激出一层冷汗。
“少夫人, 小厨房做了青梅饮,您尝尝。”福橘冷不丁地一句话, 吓得洛芙打了个寒战。
福橘见吓着洛芙了,忙放下瓷碗,歉声行礼。
洛芙略一摆手,让福橘退下,她疲惫的撑在桌上,玉手支额,螓首低垂, 独坐奢华内室中,神思忧愁。
福橘满脸疑惑地出了内室, 往日里, 少夫人娇俏可爱,若像方才那样被她吓一跳, 免不了笑骂她几句,现在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少夫人怎么了?我瞧着好像心情很不好呢。”
廊下, 福橘小声问晴天等人, 晴天和小雨也一头雾水, 她们今晨跟着出门时还好好的。
杏子今天没跟着出去,但少夫人不高兴了, 她应尽快禀报公子,遂寻了个空档去书房叫小厮去寻公子。
陆云起在都察院,听着小厮来报,将未写完的牍文一收,迅速回了家。
听竹院已经摆了午膳,婢女们轮番请了好几趟,洛芙皆不去用膳,晴天几人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但听外头小丫鬟报:“公子回来了。”一时皆是松了口气,公子回来便好了。
陆云起从正堂跨进里间,见桌上饭菜齐备,却不见洛芙的人,进了内室,四个大丫鬟围着洛芙,见了他,齐齐行礼。
陆云起挥手让人出去,步到洛芙身前,俯身看她面色微白,神思恍惚,不由长皱起,轻声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坦了?”
洛芙听见他清润的声音,心间汹涌的恐惧,一时在体内横冲直撞,她咬唇,鹿眸凝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轻轻一扯唇角,柔声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她独坐思索良久,若将太子说的话告诉他,以他的性子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今日出门看铺子不顺利么?”陆云起细致觑着洛芙面色。
洛芙眼睑垂下,偏过头去,嘟嚷道:“看来看去还有那么多,我不管了。”
陆云起轻笑,原来为这事,心下舒了口气,松快道:“不想管便放在那里,值当你茶不思饭不想么。”
洛芙唇角抿出个浅浅的笑容,起身将在翠微斋买的青玉扳指拿给他,“试试看合不合适。”
陆云起望着她雪白掌心中的扳指碧绿清澈如水,唇角便止不住上扬,他将扳指套到左手拇指上,大小高度正好,仿佛为他量身定制般。
“多谢夫人。”陆云起执手朝洛芙行了个揖礼。
洛芙掩唇而笑,偏身躲过,滞堵的心间微松,而后被他牵起手带到里间用膳。
陆云起舀了一小盅野菌鸽子汤放到洛芙身前,道:“来,将汤喝了。”
洛芙葱白玉手执起小瓷匙,浅浅喝了几口,又吃了几口饭菜,便放下玉箸,摇头说吃饱了。
陆云起皱眉,以为她出去半日累着了没胃口,便也没多言,只吩咐小厨房做些开胃的点心小食,以备她半下午饿了吃。
洛芙压下心头忐忑,不安地过了两日,宽解自己或许是太子戏弄她,又或许是太子借她试探陆云起。
这日傍晚,洛芙等着陆云起下值回来,却见管家领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公公并两位妖娆的女子进了听竹院。
那公公面上带笑,躬身给洛芙做揖,“奴婢见过陆少夫人。”
洛芙强压下心中惊异,微微偏过身子,唇角勉强抿出个笑意,“公公这是作何?”
这公公年约三十,是太子身边得宠的,他笑道:“这两位姑娘是太子殿下赏给公子的,少夫人您看如何安置?”
洛芙粉面忽白,不等她开口,那两人便娇滴滴向洛芙款款行礼,“妾身见过夫人。”
其声轻灵婉转,若黄鹂歌唱,行动间更是弱柳扶风,端的是风情万种,我见尤怜。
洛芙手上捏紧,默了默,转身面朝东宫所在的方位曲膝行礼:“臣妇代夫君谢过太子殿下。”
而后吩咐道:“晴天,先将两位姑娘带到厢房好生安置。”
那公公见洛芙行止有度,不由得高看一眼,这位少夫人,不是个没脑子的娇娇美人,他得回去禀告殿下才行。
拿了银子送走太子身边的内侍后,洛芙失力地跌坐到圈椅中。
陆庭今日在府中,听到风声,打飞腿往都察院跑去。
陆云起沉着脸匆匆回府,见洛芙独自落泪,忙快步过去将她抱进怀中,柔声抚慰:“芙儿,你知道我的心的,快别哭了。”
长指拭去她眼下晶莹泪珠,见她眼眶湿红,神色忧惶,不禁在心中大骂太子,一时又弄不明白太子好端端的这是搞哪出?
只是面上温柔道:“太子送来的人,一时不好打发,且给她俩寻个偏僻的院子住着,待过些日子,我再将人远远送走,不教你瞧着糟心。”
洛芙颔首,见他出去安排,不由趴在桌上呜咽哭泣。
想起老方丈给她批的命,愈发悲哭不已,是她太过放肆了,才会在婚后抛头露面,招来祸事。
陆云起再回来时,便见她双肩耸动,哭得好不伤心,以为是那两人让她伤怀,便又将洛芙揽进怀中,亲吻她哭得发红的脸颊,软声:“我将人安置在了清风院,着人好生看管,不教她们出来。芙儿,我什么样儿,你还不知道么,乖,快别哭了。”
洛芙扑进他怀中,愈发泣如雨下,将陆云起一颗心哭得抽疼,恨不得立时将那两人赶出府去。
如此过了几日,洛芙恹恹病倒了,喂汤喂饭皆摇头不要,夜里睡觉总是惊醒。
这情形,把陆云起吓得了不得,忙不迭请薛先生来诊脉。
廊下,薛先生叹道:“少夫人思虑过重,老朽开几副安神的方子调理一下,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有什么心结,还需公子好生开慰才是。”
陆云起负手听着,百思不解,洛芙在他面前虽娇蛮任性,但那也只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在大是大非上,她是很拎得清的。
就两个扬州瘦马,暂时养在府中,全当是个会喘气的活物,怎教她忧虑至此?
陆云起细细思索前日去东宫面谢太子,也没见其有甚异样,愈发不明就里,太子行事恣意,往常也赏过下臣美人。
陆云起瞧着院墙边的斑竹和木芙蓉深深叹息,转身回屋。
洛芙依旧躺在贵妃榻上,往日灿若娇花的一张脸,如今变得苍白,一双冰晶似的眸子亦漾满哀愁,此刻愣愣望着前方,不知想些什么。
“芙儿,你怎么了?”陆云起坐到她身侧,叹道:“我现下便将那两人送走好不好?”
洛芙摇头,急急抓住陆云起的胳膊,“别,不能这样。”
陆云起眸光沉沉,抬手抚上她黯淡的娇靥,心上剧痛,哑声道:“芙儿,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你为何事忧心?只要你说,凡事我都帮你办到。”
他眼睁睁看她不过几日时间,便从一朵明艳璀璨的娇花渐渐枯萎,他心慌又害怕,怕她一病不起,离他而去。
洛芙终究什么也没说,强撑着喝了药,恍惚睡去。
四周漆黑一片,洛芙颤声唤道:“夫君?”
无人应答,她摸了摸身侧,触手是一片柔软的动物皮毛,她蛾眉紧蹙,这是怎么回事?床上何时放了件皮狐来?
她摸黑坐起,又唤:“晴天,小雨……”
正耐着性子想唤福橘,灯火在头顶猝然亮起,她一抬头,在刺眼的光晕中,望见头顶上一根根金质栏杆,猛然垂首四顾,惊见自己在一座金笼中,身下是柔软的白狐毛,身上衣衫凌乱,她手上一动,便见手腕上扣着金手铐,下面金锁链连接在笼子上。
洛芙大惊失色,起身想往敞开的笼门处跑,却因手腕被锁着,怎么也无法走到门边,她恐惧哭泣,口中急呼,“夫君,夫君……”
她的呼喊在四周幽深的黑暗中回荡,片刻后,一双金缕靴踏进来,那人的身影逐渐显现,洛芙惊慌抬眸,竟是太子殿下。
太子刘聿恒面上噙着抹好整以暇的笑,悠悠踏入金笼中,伸手抚住洛芙羊脂白玉般的雪靥,柔声道:“芙儿,往后我做你夫君好不好?”
洛芙吓得连连后退,惊恐地望着再次向自己走来的太子,洛芙再退,后背撞到栏杆上,她身子害怕得不住战栗,哆嗦着抬手从发间拔下簪子抵在自己颈边,“你别过来……”
太子脚下不停,一眼不错地盯着洛芙,面上神色痴狂,“芙儿,跟着我比陆云起好多了,你乖乖听话,日后我让你当皇后,你瞧,这是我为你打造的金屋,你喜不喜欢?”
洛芙心胆俱裂,手上用力,将发簪戳在雪白的天鹅颈上,血珠蓦地溅落,她眼神决绝地瞪着刘聿恒,“你休想,我生死都是他的人。”
太子顿住脚,笑声桀桀,抬手往边上一指,就见侧旁倏忽亮起,一座囚笼暴露出来,一人呈大字型被吊在牢笼中,脑袋低垂,浑身布满鞭痕,伤口血流不止。
太子轻慢道:“瞧瞧,那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好夫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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