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当真满院子莺燕, 她也会不痛快。
但是, 乔蘅转念又一想,若是一辈子不圆房的话, 燕嘉允一辈子不纳妾,岂不是要当一辈子的和尚?
所以,最终的结局还是——要么和离,要么给他塞通房,要么她自己与他履行夫妻义务、行周公之礼。
乔蘅无端有些烦闷,觉得这三个选择无论哪个最终都会导致他们关系发生本质的改变,可她还没想好最终应该与他保持什么样的关系。
朋友?陌生人?假面夫妻?还是……真正的夫妻?
想着想着竟然产生几分困意,她枕着帛枕,渐渐入睡。
燕嘉允听到床榻上的呼吸声才闭上眼,其实他本来没想什么的,但乔蘅问的那几句给他勾出几分欲念,闷不作声地克制了好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眯了一会,隐约做了个梦。
梦里,乔蘅坐在床榻上,双眼垂泪,衣衫半解,露出白皙纤薄的肩头。
燕嘉允进门就看到这幅景象,双脚顿时钉在原地,莫名口渴,不知作何反应时,乔蘅窸窸窣窣从床榻上爬了过来,衫衣挂在肩头晃啊晃的,眼尾红红,用那副婉转娇媚的嗓子唤道:
“夫君,有人要杀阿蘅,你可愿来护我?”
燕嘉允从未听到过她自称“阿蘅”,但听到她口中道出这个称呼,只觉好听得很,下腹迅速涌上一阵热意。
他感觉自己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格外纯情,没敢直视她这副模样,只听这嗓音就慌忙地点头,说:“你过来我怀里,我保护你。”
床榻上的美人展颜一笑,宛如三月春日来,潋滟似芙蓉,娇美夺目。
她走下床榻,扑向他的怀里,羞涩地娇声道:
“夫君——”
……
燕嘉允猛地睁开眼,熹微晨光透过窗棱照进里屋,让他一时没分清现实和梦境。
怔忪了好半晌才慢慢回神,意识到方才那是他做的一个春梦。
燕嘉允揉了揉额心,正要起身,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声咒骂一声。
下意识看向床榻上的乔蘅,她呼吸均匀,显然还没睡醒,他默默松了口气,掀开锦被看了一眼,是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兴奋。
他暗自唾骂一声。自己竟然会有那种想法……真是作孽。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摸了一把。
嗯,干燥的,还好。
燕嘉允合上锦被等它血液回流恢复正常,盯着上方房梁转移注意力,面无表情地想到——不过是男人早上都会有的正常晨起反应而已,以前也常常会有,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做了个春梦而已,他对自己的夫人做春梦,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安慰一番之后,小阿允总算是没再抬头挺胸的,他轻手轻脚从木榻起身,去外间换衣洗漱。
一柱香后收拾妥当,他回屋看了一眼,乔蘅正好从床榻上坐起身,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两厢对视。
燕嘉允率先转移视线,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看过来,道:“你醒了?”
“嗯。”乔蘅睡得还挺好,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慵懒和鼻音,软声问道:“你起这么早呀?”
“嗯……”燕嘉允轻咳一声,含糊道,“做了个梦就醒了。”
乔蘅好奇地问了一句:“原来你也会被噩梦吓醒吗?”
燕嘉允别开视线,囫囵应了一声:“是啊。”匆忙问别的话题,道:“你早膳想吃什么?”
乔蘅思绪果真被带偏,一边思考一边下床,走到窗边看到祭灶节那晚买来的小乌龟阿云,正仰着一只乌龟脑袋用豆豆眼望着她,她笑眼伸手摁了下它的高高仰着的乌.龟.头,随口对燕嘉允道:
“想吃鸡丝春卷了。”
燕嘉允被她摁乌龟脑袋的动作看得眼皮子一跳,莫名感觉心虚,匆匆道了声“知道了”,连忙转身出了正房。
乔蘅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早怪怪的。
但这并不重要,她去耳房穿衣洗漱,很快就把这茬事丢到了一边。
-
晚上刺杀的事情给燕府众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次日用完早膳,燕嘉允打算迟些上值,先招来暗卫商量谁来保护乔蘅。
他总要离府,一直跟着乔蘅不是办法,唯有拨出去两个暗卫白日夜里都跟着她。
乔蘅只跟空镜最熟悉,其他都不太认识,他们讨论的时候她便没吭声。
最终燕嘉允选出来几个暗卫待命,对乔蘅道:“我去上值,你今日不要出府,等我下值再商量此事。”
乔蘅应道:“好。”
她没打算出门,但昨夜燕府“遭贼”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传出去了,与她交好的尚书夫人亲自来府里探望乔蘅,关心道:
“你没事吧?府里没丢东西吧?”
乔蘅没透露是帝王派来的刺杀,只温和笑了笑,道:“无碍的,大抵是燕指挥使夫人的位子遭人嫉恨了。”
尚书夫人深以为然:“你这燕少夫人可不好当,平日里多多注意才是。”
乔蘅领了她的关心,又道了谢。
既然来了一趟,尚书夫人就没着急走,跟她拉起了家常,道:
“我夫君方才下朝,说本来多事之秋,去年秋猎时陛下不想去,于是推迟到冬日也没去,又推到现在,朝中不少大臣有了反对声音,说每年围猎乃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可废除,陛下便下令今年举行春猎,朝中五品以上大员都可以携女眷家属前往。”
她看向乔蘅,问道:“春猎马上就定下来了,你去吗?”
乔蘅牢记燕嘉允的嘱咐,直觉觉得围猎最易生出事端,当即摇头笑道:“我身子不好,春猎就不去了。”
“我本想给咱们都做个便于骑马的鞍背,既然你不愿去,那我便不送你了。”尚书夫人惋惜道,“我夫君说今年春猎改办法了,要进林猎物整整三日,最是考验各家的生存打猎水平,猎场暗处会有皇家禁卫相护,不会出事,你当真没兴趣去玩玩?”
乔蘅含笑婉拒,又道:“你们玩得开心些。”
尚书夫人坐了一会后告辞离去,随即陆陆续续有其他交好的夫人来慰问乔蘅,乔蘅一一接见。
个别夫人也来问她去不去春猎,相邀一同前往,但乔蘅直觉觉得春猎进林整整三日一定会出事,皆拒绝了各家夫人的邀约。
等傍晚下值,乔蘅难得去了门口等燕嘉允回府。看到马车驶来,她含笑上去迎接,却见燕嘉允满脸阴沉之色从马车上下来。
乔蘅不解道:“发生了何事?”
燕嘉允进了主院,坐下来关上门,道:“你听闻陛下要举行春猎一事了吗?”
乔蘅颔首,道:“怎么了?妾身不打算去。”
顿了顿,她意识到燕嘉允有这样的反应定然是不好的消息,内心升起强烈的不详的预感,道:“不会是……”
燕嘉允在她开口之前道:“是。这场春猎,陛下点名让你去。”
乔蘅一瞬间竟然不觉得糟糕和意外,而是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看到燕嘉允低冷郁沉的眼神,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吓人的目光,下意识道:“那你呢?”
燕嘉允抬头看她,眼底的阴霾散去,宽慰道:“我自然和你一起去。”
乔蘅稍稍沉默,拆穿道:“可是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燕嘉允也跟着沉默,陛下必定要在这场春猎中对乔蘅下杀手,他的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
乔蘅想了想,坐在他身旁,低声道:“若是我称病……”
燕嘉允想也没想就摇头:“那样的话我在猎场,你在府里,等着你的不知道是什么,还不如随我一起去春猎。再者,他既然容不了你,那这一劫势必躲不掉,该来的总会来。”
这倒也是,乔蘅想通了便不再往心里去,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真的能杀掉我吗?我到时候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你还会让我重伤到药石无医吗?”
“不会。”燕嘉允眉眼间压着几分厉色,眼底藏着几分冷血的杀气,道:“燕家不会坐以待毙,我也不会。”
他内心简直想要冷笑。
就老皇帝以为只有他能给燕家下杀手吗?大概是高位坐得太久,他把他们都当成能随意拿捏的病猫。
可他不想乔蘅出一丁点的事儿。
所以,这一回,他必然要给老皇帝找点事情做,让他好好体会一番焦头烂额。
燕嘉允陷入沉默的思考,空气都随着他的沉默而发冷发僵,久到乔蘅都觉得浑身要起鸡皮疙瘩的时候,他终于从桌边站起身,打破寂静道:“乔蘅,这几日你不要出门,我要去做一下准备。”
乔蘅还没回答,燕嘉允就已经大步离开主院。
她怔怔看着他劲瘦冷峭的背影消失在前方,回想方才他的眼底,只觉那里藏着她从没见过的凶光,与寻常很不一样。
燕京一直都有传闻说锦衣卫指挥使是个杀人不手软的人,但凡落入他手中,他不会吐出凶手的哪怕一根骨头。
乔蘅一直对此抱有怀疑态度,因为她认识的燕世子是个没个正形的大狗狗,会羞赧,会语无伦次,会尴尬地扯耳朵,但如今他全然没有了以往熟悉的模样,让她对传闻信了几分。
蛰伏的狼犬好似被惹到了逆鳞,对前方峭壁的敌人露出凶狠的獠牙,发出一声低吼。
……
很快,春猎定下来在三日后,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女眷家属皆可通行。
对于燕京众官员来说,这是一场能好好在御前表现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纷纷拖家带口地报上名字。
待整装出发的早晨,燕京皇城官道上浩浩荡荡排了好长的队伍,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应有尽有。
封璋和昭宁在前头扯着嗓子互骂,后面的官员支着耳朵听八卦,热闹的像是菜市场。
乔蘅在临行前最后清点行囊。
春猎的三日要进密林,除了必备的衣物、食物、武器、药品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
能够容纳他们两个人睡觉的帐篷。
第39章
明知老皇帝会在春猎上针对乔蘅, 自然不能一点措施都不做。乔蘅从燕府珍宝阁里选了一个锋利的匕首绑在腰间,以防落单之时手无寸铁。
可惜时日太短来不及准备见血封喉的毒药,不然燕嘉允肯定要给乔蘅配备上。
夜里住在林间,说是春猎的新猎方式, 但谁知会出现什么样的危机, 围场里的禁卫定会在夜间对乔蘅下手, 所以须得防备禁卫偷袭。
“按理来说女眷可以不进猎场,但陛下点名要你去, 理由是欣赏你, 所以你不想进也得进, 要与我一同打猎三日。”燕嘉允没给乔蘅商量的机会, 不容置喙道:“届时你晚上与我睡同一顶帐篷,我们不要分开睡。”
这种时候, 男女之防都统统放在一边,保命才是要紧。
乔蘅没有矫情推诿,道了声好。
清点完行囊,燕府众人就该出发了,燕嘉允喊了乔蘅一声:“你会骑马吗?”
乔蘅坦诚道:“不会。”
燕嘉允牵着马过来,道:“那你坐马车,我在外头骑马。”
乔蘅应下来。
围猎场在京郊北边的皇家密林里, 专门圈出来一片地方用来给帝王每年围猎之用。
燕嘉允带着乔蘅赶来,前头的承光帝刚好瞧见,全然不记得两人暗地里的龌龊似的, 面不改色地颔首:“燕指挥使今日瞧着英姿勃发。”
燕嘉允身穿玄赭色骑装, 袖口、腰身和裤脚都束紧, 确实英朗非凡,他也面色不改地朝帝王于马背上行礼, 道:“皇上谬赞。”
皇上收回目光,坐在金龙轿撵上继续往前去,燕嘉允面色冷淡与他错身而过,带着燕府马车进入队伍中。
去往皇家密林要走大半日的路程,大部队到了地方正好是下午,皇上简单说了几句话清点了一下进林狩猎的人选,乔蘅不出意外赫然在列。
清完人数,众人就地解散。
燕嘉允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皮毛发亮的骏马过来,跨下马背道:“明日要进林中,你还不会骑马,今日先学一学吧。”
说罢他有些疑惑道:“我朝女子设有百课,骑马也是其中之一,为何你不会?”早知她不会,他就提前几日教她了,如今临时抱佛脚,实在是失策。
乔蘅道:“妾身以前身子骨有些弱,喝药调理了一段日子,骑马的课程便搁置了。”
“既然如此,那我教你,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我带着你,你别掉下来就成。”燕嘉允说着,带着马牵到密林边缘,拍了拍马背道,“你会上马吗?”
乔蘅这个倒是会,不过有些生疏,她谨慎地走到马背边,轻轻拍了拍它,回忆了下曾经授课教的东西,深吸一口气,手臂用力,手忙脚乱地骑着马镫攀上了马背。
许久没上过骑马课,她在高处往下看,只觉得一点支撑都没有,面色发白,摇摇欲坠地抓紧缰绳道:“我、我好像要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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