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你说莫里森太太会不会责怪你。”瑞安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昨日劳拉做那事儿的时候,她在外头放着风。
劳拉也是有些懊悔,她因为娜莎这个先例在,就心神意动,做这样的事,结果吃了落挂。
这下子,恐怕且有人要看她的笑话了。
不过,劳拉心想,莫里森太太这个人看着严苛,实际上心肠软,最爱护这些职员,就连娜莎的家里人找来了,也没说她什么坏话,一定不会赶自己的。
埃洛伊斯与艾米出去了,往楼上走,埃洛伊斯把方才晨会的事儿说了,艾米听了,当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她一阵嗤笑,在楼梯上,捂着嘴贴埃洛伊斯的耳朵,给她讲了。
埃洛伊斯听完,即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还是她这个穿越女对这个时代的弯弯道道不够了解。
其实上辈子她在公司也听过这样的事情出来,年轻的姑娘总是容易被诱惑。
可要是真的能得到点什么,埃洛伊斯也承认是她有本事,可许多的人,是偷鸡不成。
丢了立身的事业,丢了圈子里的名声,最后难以收场。
埃洛伊斯想,她如今穷的尿血,一点抵抗风险的能力也没有,但凡上当受骗,就是万劫不复,可不敢冒这样的险。
“她也不去照照镜子,人娜莎好歹一张面皮还能算得上好看的。”艾米听了,直嘲笑。
埃洛伊斯莫名觉得有些悲凉,这年头,女孩儿家想做律师,想做医生这样体面的职业,连门路都没有。
家庭教师,裁缝,女管事,就是主流舆论上最体面的职业了。
没有上升空间,自然就有许多的姑娘铤而走险。
“这年头,好看还不如不好看呢。”埃洛伊斯低低的说。
二人收拾五六楼,弄的很迅速,还没到十二点就完成任务,艾米在酒店外头,花两角钱坐了轨车,往城外去了。
埃洛伊斯本打算去仓库歇着,但楼梯上,碰见一个上回叫埃洛伊斯改衣裳的同事,她与埃洛伊斯寒暄两句。
得知埃洛伊斯活儿干完了,就央求她帮忙去七楼换地毯。
说是蛋白石套间的客人,刚刚不小心弄倒了一杯咖啡,这会儿要清洗,可近中午又只剩她一个值班的。
埃洛伊斯听了,觉得并不难,就答应下来。
“真是太谢谢你了。”同事等埃洛伊斯下楼去放桶子。
不远处,劳拉从墙角走出来,她看着埃洛伊斯与旁人说说笑笑,心里看不惯。
埃洛伊斯放好了桶,又折返上楼去,她与人一起,进入蛋白石套间。
套间里,壁炉里火光烈烈,书房桌上摞着纸张文稿,窗户只开一条缝,埃洛伊斯与侍者一起帮忙,把一块昂贵的羊绒波斯地毯抬起来。
“默肯先生今天没去银行?”
侍者朝清扫地板的女同事摇头:“没有,早上在客厅见了报社的人,这会儿不知去哪里了。”
这屋子里,哪个物件都是昂贵的,埃洛伊斯不敢乱转乱看,帮忙收起地毯,换了新的,就告辞离开。
她朝楼梯间走去。
七楼的格局很杂乱,除了套间之外,还有一条花园露台,为了留出露台的风景线,员工过道就设计的七拐八绕。
埃洛伊斯左顾右盼,在临近通往露台的入口时,她遇到了一个双手抱臂,专程等在这里找她的人。
劳拉。
劳拉其实并没有艾米嘲笑的那样,她下巴尖尖,两腮消瘦,但一头长发油润有光,看着人怪精明,但埃洛伊斯总觉得,她并没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埃洛伊斯,你今天是不是跟艾米说,你在外面见过娜莎?”
劳拉有些瞧不上这个老实巴交只会吭哧干活儿的埃洛伊丝,觉得她笨笨的。
埃洛伊斯没有否认。
“是,我看见她了,但只是看见了一眼。”
“是吗,她现在是不是跟富豪住在一起,吃好喝好?”
埃洛伊斯摇摇头:“我眼睛不好使,隔得太远了,没见她身边有没有人。”
“那她的穿着打扮呢?穿的是不是清庭来的丝绸?”
埃洛伊丝苦笑:“我又没穿过好的衣裳,我哪知道什么绸啊缎啊的。”
劳拉顿时觉得被糊弄了,她又上下打量着埃洛伊斯,见她一副朴实的神色,疑惑道:
“你不是改衣裳吗?怎么连布料都认不出来。”
“我改的那些衣裳,都是亚麻,棉布,连羊毛都摸不到,劳拉,你需要吗?我可以给你便宜。”
埃洛伊斯把话题东拉西扯。
劳拉欲言又止,似乎不想再与埃洛伊斯费口舌,冷哼一声,道:“就一辈子裁你的衣裳吧,什么也不知道……”
埃洛伊丝唾面自干,露出八颗牙齿。
“当然了,做裁缝,是我的理想。托你的福,我一定会努力干的!”
她面色恬然,露出真挚地笑色,如果不是因为劳拉知道自己在骂她,恐怕还以为自己是夸过她。
她顿时哑火,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见着劳拉的衣摆从拐角处消失,埃洛伊斯这才转过身,朝露台入口处看去。
倏忽间,她一寸寸地把笑色收起来。
拱形刻花木门敞开,露台外气候恶劣,雪大,寒风倒灌,刮的人脸生疼。
一道高挑的人影靠在门边,身躯颀长,手里夹着半燃的烟杆,他站在一个半身的雕塑后,侧脸往这边瞧。
那道视线淡漠的很,隔的有些距离,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没有。
埃洛伊斯没管那许多,她抬手挠了挠鼻子,心情愉悦地准备楼下打卡。
下班喽!
……
第21章
由红砖与大理石铸成的古典街角,斜风掀起一片小漩涡。
天公不作美,午后的纽约陷入了雨雪交加的洗刷中。
地面上,积雪被浇融,又重新凝固,覆盖在路面成了一层坚硬的薄冰。
埃洛伊斯本欲去看房屋,但碰上这样的天气,也只能先回家。
街道上一时很空荡,毕竟靠马匹拉力的车,会顾忌到马蹄打滑,许多的人都戴着帽子,头巾往家里走,埃洛伊斯并不孤独。
这年头,只有有钱的人才用得起动辄三四块钱一把的金属雨伞。
埃洛伊斯回到家中,全身都被浇透了,她很快的燃起火炉,熊熊烈在炉子里飘舞,窗外寒风凛冽。
其实,一开始她计算煤炭的价格时,还是太过保守。
在实际的生活中,这样严寒的天气,像她们的家这样不吝啬取暖,一周至少需要三四块的碳。
埃洛伊斯并没有闲着。
她利用这炉火温暖了屋子,提水烧了,灌进陶胆锡壳的水瓶里,又开始煮她拿手的麦子糊糊。
弄清楚家务事,又开始制作旧衣改造的订单。
埃洛伊斯昨儿去看了房,心生感想,她还是把如今的生存环境想的太过理想。
精品店里不算稳定的收入,不能过于指望,她必须更换一份比扫壁炉薪资更高的工作。
做裁缝,是埃洛伊丝一开始的职业目标,她现在依旧这么认为,过完圣诞节之后的一周内,她必须要弄到一份在裁缝店里的工作。
在外头的工厂里,一周最多四五块钱,在酒店兼职,三四块钱也不多。
可裁缝店不一样,就埃洛伊斯听舅妈念叨的,一个不入流,只服务中产阶级的小裁缝店,干杂活儿的帮手都能有七八块的收入。
别的缘故没有,就是因为,这裁缝店里干杂活儿的,都是学徒预备役。
平时还要在店里帮着给衣裳锁边,做小物件,卖东西,做打扫收拾。
这样的人,能看到裁缝的许多绝活儿,许多都是一个人同时干几份活儿,工钱自然高。
也有那样,只为豪门富人服务的名店。
有只做男士西服的专门店,也有只做女士订制的店。
在报纸上,常有混迹纽约名流圈子的作家,评论家,写散文评价名门淑女们的穿着,为背后的裁缝排名。
这样的大店,勤杂工更是成群,只有最重要的客人,才能请动店主亲自出手。
在大店里,请得起更多杂工,活儿也就没那么多,更多数情况是各司其职,等级森严。
埃洛伊斯想,若是她让她选,肯定是愿意进入大店工作。
薪水有保证,活儿不那么多,她说不定还能省出更多的时间,去制作物件儿寄卖赚外快。
不过,这样的店,一个位置多少人盯着,凡是空出来,一定是被争抢的,不是说进就能进。
谋定了心里的想法,埃洛伊斯打算过段日子,寻个能接触这些东西的人打听打听。
她塞了炉子里的火,收拾干净桌面儿,改过一件旧衣,就将篮子里的那一卷棉布掏出来,铺展开了,打算剪裁。
第二天的清晨,天晴了些,日照薄雾,傍路的公园里,松树上一簇簇的坠下雪块。
游人马车,又重新恢复了运力。
帮着艾米顶了半天的班,等她回来,二人在酒店的后厨吃了午饭。
埃洛伊斯这才离开酒店,前往昨日打算要看的那间房。
那是位于中城区某个主街道旁的一幢窄屋里,很好找。
她今日出门时,穿上了原主一件稍微不那么体面,积箱底的上身棉衣。
不是很有颜色的米灰外衣,窄笼袖,配了一条找露易丝借来的,洗的发白的长裙
出门时,露易丝见她这么打扮,还好嫌弃了一通,埃洛伊斯才娓娓道来,说自己打扮的这样寒碜,是为了叫人家不好抬价而已。
听埃洛伊斯这么说,露易丝又去箱子里找来一双她前年穿过,穿不下但还没破的布面浅口鞋。
埃洛伊斯往脚丫上套了两层针织的袜子,也换了这鞋。
她一路走来,只见附近的街道宽阔,这里距离酒店有些距离,步行要个把小时。
但街道安宁,附近也多是居民,工厂不多。
虽然这里不过分的繁华,不比她们工作的上城区。
这房屋的房东不住在这宅子里,报纸上说,一楼住着门房老头,看房者只需要与他联络就好了。
埃洛伊斯数了数门牌号,她确定无误,这才走上门口的台阶,在廊下敲响门铃。
她暗暗的留心观察,这屋子的外头,积雪被扫开一条小道,大门的漆面也十分完整。
房主应该没克扣过门房工钱,这房屋也是用心养护了的。
价格嘛,应该也是与报纸上一样的贵。
门铃响了两下子,“吱呀”一声,里头走出来一个胡子花白,穿粗毛呢上衣,正在拿笔写什么东西的老家伙,以及一个穿着像报童的小男孩。
埃洛伊斯深吸一口气,问道:“您好,我在报纸上看到了这里房主刊登的招租讯息,请问您是?”
那白胡子老家伙将门口的姑娘上下一打量,心里有些疑惑,她看起来很是窘迫,能租的起这里的房子吗?
不过,他没开口直说,转头对身后的小男孩说道:“利克,去把墙上的钥匙取来。”
随后,老家伙又耸肩,让埃洛伊斯进屋:“我是这里的门房,你可以叫我约翰。”
老约翰告诉埃洛伊斯,这栋总共四层的宅子里,还剩下顶楼的一间两居室,以及一楼的套间。
顶楼是个半阁楼,有阳台,两居室十分紧凑,没有浴室,更没有厨房。
在三楼,有一个公用浴室。
“请问,这里一共住了几户?”埃洛伊斯十分关注这个问题。
老约翰说,三楼住了两户,一户是一家三口,男人是银行的小职员,他太太是家庭主妇,在家里照顾一个不满岁的女儿。
另一户是个独居的本地姑娘,是写报社的打字员誊稿员。
二楼是主人家自留的大套间,不出租。
一楼,有一个两室带浴室的套房,还空着,一周十块钱。
老约翰和约翰太太,以及他孙子住的单间儿,就在楼梯间旁。
埃洛伊斯要看的,是一周八块的顶层半阁楼。
老约翰的孙子拿来了钥匙,她跟随着一步步往楼上走,耳畔听着老约翰瓮声瓮气告诉她邻居是做什么的。
虽然老约翰的神色上,有些看她不起。
但埃洛伊斯心里渐渐有些满意,这里的房屋偏贵,但左右的邻居不再是混迹市井的,好歹也算是有份正经的工作。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舅舅和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凭她们都有稳定的工作,也本该住上这之类的房屋。
室内看着并不旧,墙面贴着橘黄色花纹的壁纸。
还有半身高的护墙板,像是松木,与楼梯扶手同色,都打过蜡,泛着光泽。
屋子干净,里头的装潢也看得出用心,房东应该原本是打算自住的吧?
整个阁楼被隔成两半,一半是储物室,放着房东闲置的物件儿。
另一半,是前两天才请木工隔断出来,也就是埃落伊斯要看的两居室。
楼梯的尽头,有一堵两扇门的墙,旁边有条小窗,透着炽白的光线,不算阴暗。
老约翰介绍着,一面将那面墙左手的屋门打开。
“房东一家子不住在这里?”
埃洛伊斯走进这间半阁楼,她一进屋,映入眼帘便是狭小的一个客厅。
约莫只摆得下一张双人床的大小,靠北那边,做的是个阳台窗,窗墙将低矮的屋顶,以及狭小的室内延伸了一些,显得没有那么逼仄。
午后的阳光从那宽大的窗子里照进来,空荡的小厅一览无余。
老约翰道 : “房东原本是玩具工厂的经理,他买这栋房子时,还没有升成经理,后来成了经理,要被派去芝加哥,前年,他就带着妻子孩子搬走了。”
“这桩房子,房东还没有住上两个月,我想,等他过两年回纽约,还是要住这里的。”
“所以啊,若是你家要住在这儿,以后必须好好爱护这里的设施,否则房东是要怪我的。”
老约翰原本是玩具工坊的看门人,后来他儿子顶了工坊的工作。
他和他的太太都被经理雇佣来守屋子。
“那是自然,我家里并没有邋遢人。”
埃落伊斯简单告知这老约翰,她与舅妈他们的背景信息,都是正经工作,收入稳定。
老约翰疑惑地问起,为什么埃落伊斯和弟弟跟着舅妈。
埃洛伊斯这才提起,她父母双亡,就连舅舅也病死了的事儿。
那老约翰听了,面色渐渐缓和,开始瞧不起人的神情变换成怜悯。
怪不得,连身稍体面的衣裳也穿不起。
“原来是这样。”老约翰叫埃洛伊斯自己随便看。
他转身从楼梯口唤来他的孙子,要孙子把隔壁仓库的门钥匙也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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