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都说我面色好,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的,放心吧笙笙,真的没事的。”
在给陆笙按摩眉心的同时,时念念还不忘另一只手放在背后给徐助理做手势,叫他带着人离开,虽然她这个拙劣的演技在陆笙眼里格外透明,时念念也知道,但她没想隐藏,反正陆笙也不会生她的气。
许是没料到女孩的举动,陆笙有一瞬的错愕,几秒过后他握住那只柔软纤细的手,拢在手心里轻捏了下,男人半垂着的长睫遮住他眼底深深疲惫,语气凉薄又几分烦躁低冷,听着满是戾气:“他们治不好你,都是群庸医。”
时念念有些想笑,她忽然觉得,如果是古代,那陆笙多半会变成整日里沉迷美色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暴君,那她就是被世人诟骂的妖妃。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时,想象了一下陆笙穿着龙袍坐在万人之上龙椅上的模样,时念念没忍住真的笑出了声,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陆笙的肩膀,笑道:“要是在古代,我们笙笙是皇帝的话,那我一定会被他们骂妖妃。”
陆笙纠正她:“不是妖妃,是皇后。”
他顿了下,目光如晦,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清冷语调,却比方才戾冷了几分:“没人敢骂你。”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且,”时念念再次戳了戳他,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如果我当了皇后,那这个国家不就完蛋了吗?”
一言不合就把人拉下去的暴君x天天就是睡觉的皇后,任谁看都觉得这个国家完蛋了。
陆笙敛了眉眼,沉着眸没出声,被那些烦躁情绪扰乱的他几乎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忽的低头,将额头抵在女孩的肩窝,微微弯曲着脊背,以一种极其虔诚又有些苍白的姿态环抱着她。
他似乎情绪很差,眸色凉的像冬日凌冽的风,但依旧很认真去回复时念念的话,只低低几个音节,带着半分压抑感:“那就不要了。”他也不在乎。
陆笙的手移到那截细腰上,然后一点点掐紧,他有她就好。
时念念觉得他这会更像个不理朝政的昏君了。
不过话虽如此,她能理解陆笙最近对她过度保护的反应,她现在的状态,说不定哪天闭上眼后一觉不醒也有可能,陆笙守着她,大概就像在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躯壳,他本就缺乏安全感,在她离开的那六年间甚至跳过海,死亡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她不喜欢他这样。
他跻身黑暗,到底是怎么磕磕绊绊走过来的,那空洞又苍白的安全感反反复复,而死灰复燃的最后一丝希望又孱弱到几乎要熄灭了,她对陆笙来说大概就是缺了水的鱼至死都在拼命渴求的水源,可是,如果连最后的水源都干枯,那鱼又会怎么样呢……
时念念想象不到。
其实时念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变得怎么样,会面临什么,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就剩下好好吃饭乖乖听话偶尔使一下小脾气单方面的和陆笙闹个小矛盾,只有这样才能叫她看着有精神又有活力,这也是唯一可以使陆笙减少一些怀情绪的方法,虽然这个方法看起来笨极了。
腰间那双手依旧牢牢紧锢着她,时念念觉得这会敛了一身锋芒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陆笙特别像一个大型犬,而不再是往日里那副端着不见山不见水的深沉模样,叫人捉摸不透,乐乐每次追不上蝴蝶的时候,也喜欢跑过来凑到她身边哼哼唧唧的找她要抱抱。
她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陆笙了,倒是有些……可爱?时念念忽的想起以前逗两句就脸红的口是心非的笙笙少爷。
时念念抬手揉了揉男人的黑发,有些扎手,但手感还不错,毛茸茸的,她揉了下,没忍住又揉了下,弯唇道:“我真的没事的,别担心啦。”
女孩带着笑的声音格外轻柔温暖,眉眼也跟着柔和,温温柔柔的哄孩子似的,陆笙满眼烦躁,心中生出无尽躁火,声音仿佛冰了层霜似的:“但是你病了。”
“哎呀,别这样说,”时念念眨眨眼,随口扯了个玩笑继续哄他,“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要冬眠了?动物到了冬天都要冬眠的。”
男人没接话,只是手臂使了力,下压着唇角无声将她抱得更紧,好似不这样做,下一秒她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时念念知道再继续这个话题的话只会绕到原点,或许以她生病了这个理由为借口,可以缓解陆笙心里的痛苦,毕竟,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却固执的不愿意去相信,或者说,没有勇气去相信。
陆笙确实没有勇气承认这一切都与他有关,他不想去赌,也不愿意去赌,每次午夜梦回,他静坐着伸手轻轻触碰时念念安静到几乎呼吸都感受不到的睡颜,心脏就仿佛被剜心剔骨,令人窒息的空气像是锐利的冰锥,一根一根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皮肤,骨骼,血液,胸腔,乃至最深处,一下一下,不急不缓,直至凿了个大洞,血肉模糊。
他次次咀嚼着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又次次感受着骨血被撕咬被啃噬的痛苦。
他几乎要再次陷进透不见一点光的黑暗里了,也只有时念念醒来时,看她笑,看她生气,看她因为怕苦而耍小心思瞒着他偷偷倒掉补药,大概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感受到枯木般的心脏是在跳动着的。
“那我们亲爱的陆先生,”见他不说话,时念念眸光转了转,笑嘻嘻的换了个话题,“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女孩笑容明媚,尾音藏着星星点点的亲昵,放在他发顶的手柔软温暖。
陆笙这次终于有了动静,他几乎要在这久违的温暖下溃不成军,男人喉结小幅度滚动了下,眼尾的沉郁散了些,嗓音有些哑,像河床下被水流冲碎的砂砾般:“好。”
他起身,时念念双手撑在沙发上,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被她戳的有些起了褶子的白衬衫,半开着的领口,视线再往上,是清晰笔直的锁骨,性感的喉结,下巴上冒出一些浅浅的胡茬,很浅,应该是没有打理,见惯了陆笙往日里一副清冷殷贵的模样,时念念忽的有一些不太适应,只不过这幅模样,倒是又多了几分慵懒随意的性感。
她的心跳在对上那深邃视线的片刻中快了半拍,随后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便张开了双臂,时念念眨着那双轻软湿透仿佛缀满了无数星子的眸,弯起唇角绽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好累呀,要不陆先生抱我过去吧。”
女孩声音又轻又细,像是猫爪子在心底轻轻挠过,软的一塌糊涂,陆笙眼底温柔下来,紧蹙着的眉心微微松懈,声音也跟着转低转轻:“好。”
其实陆笙真的很好哄,这招对时念念来说屡试不爽。
听着耳畔喋喋不休的话语声,呼吸细细密密的喷薄在耳后,软的没骨头似的手臂轻轻环着他的脖颈,怀中娇躯温热,陆笙长睫颤着,只觉得破了洞的心也被捂热了几分。
他垂眸心想,时念念撒娇的时候像极了小猫。
小猫不会说话,但时念念会。
小猫被养了那么久还是那么瘦,抱起来轻得跟一片羽毛似的,从脖颈摸到腰窝,像是顺滑的绸缎,又软又腻。
他明知道小猫只是在哄他,他还是轻而易举的被哄好。
第53章 053
从初秋时念念和陆笙因为陆诚的出现发生了争执而第一次晕倒,转眼间,这一年都要结束了。
今年的雪来的比往年要早一些,庄园里铺满了薄薄一层绒球似的雪,又被冷风携卷着消散在泥土里,这几个月的时间对时念念来说几乎是转瞬即逝,又或者说,自从她因为反噬而昏睡后,她已经没有清晰的时间概念,像是被人按了加速键一直拉着她向前奔跑。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被消耗的愈发严重,时念念蹲在浴缸前,她看着放了水后的白瓷瓷面上出现的几个银色尾鳞,那鳞片安安静静,沉落在缸底,不再像以往那般闪着熠熠的莹光。
说是银色,但看着更接近灰黑色,像是生了锈,蒙着一层极其寡淡的薄膜。
时念念视线汇集凝聚成一点,盯着那尾鳞看了半晌,她这次睡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醒来后四肢没什么力气,本想变成美人鱼的形态在浴缸里泡会水,结果,她看见原本自己最喜欢最宝贵又最引以为傲的漂亮尾巴,变得有些秃又死气沉沉的宛如枯木不说,再然后,等她从浴缸离开,她发现了沉在水底的鳞片。
好似彻头盖脸的冰水泼过来,她有些恍神,寒气长驱直入,逐渐发凉的指尖牢牢掐在手心里,她醒着时不是没有想过各种好的坏的假设,但等真正见到尾鳞一片一片脱落,还是没忍住心跳慌了半拍。
等心跳回落心脏,时念念伸手搭在浴缸边沿,将脸埋进胳膊里深深吸了口气。
“甜甜,”她轻轻道,“我会死掉吗?”
系统想安慰她:“不会的宿主。”
“那我会消失吗?”
“这个也不会。”
“那……”时念念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她拖长语调,而后抬眸,视线落在灰蒙蒙的尾鳞上,尾音消散时又轻轻开口,“那我会不会哪天睡着睡着,便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这次系统没有像刚才一样果断的回答她,机械女声难得磕巴了一下:“这、这个……”
“对不起,宿主……”几秒过后,甜甜有些丧气,“是系统机制问题,必须要这么做。”
时念念似乎都能从那变了调的机械女声里听出她的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来,她被生生拉扯住心在一瞬间,也就是那短短一瞬间,忽的又变得格外平静。
她将脸枕在手臂一侧,被压住的那半边软肉微鼓,语调因为平和而显得温柔,眉眼凝聚着几分温柔笑意,好声安慰她:“我懂啦,没关系的,你不要觉得内疚,这又不是你的错。”
“那宿主需要把这件事告诉反派吗?”
“这个嘛……”
时念念没设防,在听到陆笙的名字时恍惚怔愣了下,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女孩弯翘的睫羽轻轻低垂,总是带着笑的眼尾微微向下弯着,那些此起彼伏的情绪掩在细密的眼睫后,好半晌没说话。
直到到紧闭的浴室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才回过神来:“还是先别告诉他了。”
时念念站起身,沾染了日光的蓝眸清浅通透,宛如最纯粹仿佛没有一丝杂质的蓝宝石,潋滟着窗外温柔剪影,神情却有些空濛,她声音轻缓,笑容也是轻的:“先别告诉他了。”
她其实没想好要怎么说出口。
时念念没有把尾鳞脱落的事情告诉陆笙,只不过自从发现尾巴上的鳞片开始掉落以后,她睡着的时间突然以二倍的速度增长。
她这次睡了两个月,错过了陆笙的生日,时念念猜到了自己或许会因为睡过去而错过陆笙的生日,她提前准备好了礼物又交给了家里的阿姨,托她帮忙在陆笙生日那天交给他。
剔透的冬天在她的梦里结束,她还没来得及看见花开的春,两个月又变成了四个月,时念念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六月份蝉鸣满耳的初夏。
只不过这次她醒来后清醒的时间意外的长,还格外有活力,能跑能跳能吃就是晚上睡不着,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数羊数到羊看见她就跑,连着几天一点睡意都没有,就好像她的身体这会完全不需要睡眠,但即使不休息,也并不影响她白天的精神气。
时念念醒了四天,似乎都要适应这种看着正常又不太正常的作息习惯了。
陆笙今天去公司处理事情,之前他把工作都搬到了家里,时念念不想叫陆笙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他的生活和工作,在她软磨硬泡又语重心长的强调了许多遍后,总算叫陆笙答应了会合理安排时间,虽然他基本上也只是处理好事情就回来。
陆笙回来时,时念念正坐在客厅靠近落地窗的一旁,给时乐乐在它毛茸茸的身上绑蝴蝶结。
女孩神情严谨又认真,卷翘长睫垂落,又随着眼睛眨动的幅度变化而轻轻颤起,似蝴蝶纤长的尾翼般,简单的棉质衬衫和黑色直筒短裤,漂亮的跟乳酪似的一双细腿盘着。
她自己设计的小熊袜子穿的懒散随意,一只高一只低,只堪堪挂在脚裸,小熊脑袋被堆叠成一起,眼睛揉成一条缝。
六月阳光明媚,透亮的太阳光从落地窗毫不吝啬的尽数落下,映在她的金发和脸侧,将时念念整个都半环抱在光里,她前几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头发的颜色,这会那金色卷发懒洋洋披在身后,有几缕从耳侧垂下,又被主人携起捋到耳后,颜色在光下稍浅,缱绻的似乎有些半透明。
未被发丝遮掩住的那半截纤细白皙的脖颈透着粉,宛如上等的羊脂玉。
毛绒地毯上散落着五颜六色的丝绸绑带,时乐乐从头顶到尾巴,系着一排蝴蝶结,那蝴蝶结排列的整整齐齐,耳朵边又用红色的丝带一侧一个绑了两个小辫,看着模样格外滑稽,又特别可爱,背靠着时念念睡得四仰八叉,白白的肚皮随着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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