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映如说:“你问我大伯了,他承认是他举报的?”
“那还用问。”章建云交代她,“你别跟敏敏说,我现在有点怕他。”
蔚映如问:“那你这两天不打算见他?”
“见呀。”章建云说:“不提麻将馆的事儿。”
蔚映如问:“那晚上住我那儿?”
“住你那儿吧,我也想皓皓了,咱俩也能说说话。”
“行啊,那我晚上给你煮……”
“去外头吃剁椒鱼吧,我在直播里看这家鱼头可火爆了。”章建云问她,“你家里太平吧,你跟明峻要有矛盾我就不住……”
“他住公司。”蔚映如看一旁竖着耳朵听的大姐,朝章建云解释,“他应酬多,太晚就歇公司了。”
大姐说话了,“小如你心里要有个数,男人借应酬不回家可不是好征兆。”
蔚映如说:“他口袋比脸干净。”
大姐唏一声,“现在干那事都不图财,那不值钱。”
蔚映如无所谓,“随他去。”
咋说不透呢,大姐看向章建云,朝她示意蔚映如,“她还是年轻,不晓得其中利害。”
蔚映如忙别的。
大姐大咧惯了,这岁数也没啥难为情的,她直接问蔚映如,“你们俩夜里经常往一个被窝儿去吧?”
……
大姐烦恼,坐去缝纫机前帮客人的裤子锁边,“我家那口成天闲得很,一周都要往一块去三四回,晚上我穿身裙子跟人跳舞,他背个手站边上瞅着,诶……烦死个人。”
蔚映如跟章建云对视一眼,大姐在说啥呀。
*
傍晚六点大姐下班,蔚映如朝邻店的烟酒行交代一声,准备带章建云去吃剁椒鱼。章建云云里雾里的,问她,“你店就这样子开着?不需要人守?”
“店里有监控,熟客来送洗衣服直接放收衣台就行。”蔚映如说:“来取衣服的,熨烫好的衣服都在那儿挂,她们自己取就行。”
“老天爷啊。”章建云吃惊,回头看一眼干洗店的小门脸,“怪不得你生意发展不好。”
蔚映如不觉得有啥,“我旁边烟酒店也这样,她要去接孩子我帮她照应着,生意又不好,降本增效吧。”
章建云直摇头,没见过这么干买卖的,也嫌她脑子不灵活,“你让大姐晚点上班晚点下班不就……”
“不管几点上班,大姐就傍晚六点下班。”蔚映如领她去车位,“不然她不干。”
章建云开了自己停在路边的小宝马,不坐蔚映敏的那辆棺材车,她发动着车说:“你请那大姐真强势,你们俩的劳动关系完全倒置。”
蔚映如系着安全带说:“人有技术又不缺钱,她除了不愿意上晚班,工作上几乎没缺点。”
章建云替她难心,“你的日子咋过成这样,每回见面你爹妈都神气到不行,说你们两口一年赚大几十万,说你弟在单位多有领导力。”
蔚映如可不觉得自己日子多难。以前觉得日子难是心不安,如今跟明峻的离婚协议里房产归她她就安心多了,不至于离婚后无家可回。她干洗店的客单量确实还行,她生明皓那会儿加了两个育儿群,群里的妈妈们没少照顾她干洗店。她现在提供的上门服务多数也来自这个群体。你说家里有孩子,大家都会相互体恤的。她开了导航朝章建云说:“咱们先去接上皓皓,他晚托班最晚托到八点。”
蔚映敏从商场直梯上来鱼头店的时候,正好跟她俩照头,他心一惊,脱口问章建云,“家里出啥事了?”蔚映如只给他了个位置,没说章建云也在。
章建云没好气,“见面没个吉祥话。”
蔚映敏不管,“家里肯定有事。”
章建云见糊弄不过,干脆说:“你爸有外心了,我不想在家面对他那张老脸。”
蔚映如不吃惊,去年她从父母那儿听到的风声,她带着明皓去了自助小料区。蔚映敏也没有太吃惊,根据两人恶劣的夫妻关系他揣测过,只是从来没问过。他很快就接受了,问她,“你拿到证据了?”
章建云坐去餐位,喊人上茶,朝他说:“我给你那女的地址,你要闲就自个去拿证据,没屁用。”
蔚映敏问:“你咨询律师了?”
“这种情况打官司最多是三七。”章建云说:“三七我就能跟他谈,何必花钱让第三方介入。他跟那女的好些年了,也不见得是真心,要真心咋不净身出去?”
蔚映敏问她,“你一直都知道?”
谈这些没意义,章建云见自助区有免费小食,起身去打小食了。
蔚映敏在餐位上微信蔚映如:【到底咋回事儿?】
蔚映如在小料区回他:【你妈弄了间棋牌室被人举报给执法了,执法部又把执法过程上公号了。没大事,你妈就是嫌丢人出来散心。】
蔚映敏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开始搜索当地的执法公众号,最新一篇就是“端掉多个聚赌窝点“的公文,里面端掉了好几个窝点,只在文章末尾带了一段章建云位于哪个小区的棋牌室,抓了九个参赌人员,收缴赌资 400 余元。配了一张图,图片里一圈靠着墙蹲下的人和缴获的赌具,尽管打了马赛克,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章建云。
他拿着手机出来鱼头店,开始打执法部门的电话以侵犯公民肖像权为由,要求公众号删除当事人照片。
等他打了一圈电话回来餐位,章建云看一眼他脸色,灰扑扑地找话,“主要我蹲下的姿势有失体面。”
蔚映敏拿筷子夹鱼吃,没接话。
蔚映如问她,“你怎么不发挥你那些社会关系……”
“你没读过红楼梦,树倒猢狲散。”章建云拣着餐碟里的鱼刺说:“人退休后那些关系网也就没了,再一个,也懒得为这事托人。”
”树倒猢狲散不是西游记里的?”
章建云说她,“红楼梦里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的话。”
服务员上菜时没留意把蔚映敏的筷子碰掉了,蔚映敏俯身捡筷子时看见章建云脚上的老年健步鞋,他把脏筷子递给服务员,问章建云,“你今晚住哪儿?”
“住映如那儿。”
蔚映敏朝蔚映如说:“住你那儿吧姐,我那儿的另一个房间没寝具。”
章建云认为他在找托词,说他,“你有我也没打算住你那儿。”
蔚映敏没做声。
蔚映如接话,“他那个房间就一张床,连张床垫都没有。”
章建云随口说:“这天沙发也能睡人。”
蔚映敏看她,“那你来住吧,我睡沙发。”
章建云没事人一样,捞锅里的鱼说:“我不跟你住,你又不是成心让我跟你住。”
*
饭后蔚映如坐章建云的车回小区;蔚映敏则骑着车回小区。蔚映如带着明皓坐上后排,朝章建云说:“你们家的沟通方式存在问题,说出来的话很难让人心里舒坦。”
章建云不在意,“我们家一直都这样。”
蔚映如不再多说:“你们觉得舒坦就行。”
章建云问:“他现在咋骑个单车上下班?有福不会享。”
“你管他呢,他高兴。”
章建云后视镜里看一眼趴在蔚映如腿上睡觉的明皓,问她,“他身边真没个伴?”
“一直单着呢。”
“这么大人了。”章建云含糊着问:“他……他那个身体没毛病吧?”
蔚映如诶一声,偏了个头不接话。
章建云不做声,专心开车,开了五分钟没忍住说:“我看他老一个人难受。”
蔚映如说:“你别管他就行了。”
章建云难心,“我能不管么,母子牵心,他就是故意断子绝孙给我看的。”
蔚映如劝她,“他给你看什么?”
“他朝我使气!”章建云抿把泪说:“他惩罚我年轻时候拆算了他跟那谁……”
蔚映如捂住了明皓的耳朵,跟她说:“猴年马月的事了。”
“你不懂。”章建云较真地说:“他们两姐弟恶着呢,很知道怎么诛我的心。你看蔚映意就是不回来,她一年多都没朝家了。她前年朝我借钱我就拿捏她了一下,你看,从那之后她就不回来了。”
“你拿捏她干啥?”
“我就拿捏。”
那边蔚映敏骑行到小区,进小区里他就下来单手推着车走,他想到在七八年前去匈牙利时,章建云还穿着一双高跟鞋给他送机。她习惯了高跟鞋,被交警查车受教育的两回也是因为穿高跟鞋开车。她穿不了平底鞋,说身体不平衡。
他推着车经过十九栋,仰头看见三楼阳台上晾着几件校服,他看眼手机确认今天是周五,奇怪杨照怎么回来了。他把车停下抽了支烟,抽到一半时又仰头看,正好跟刚洗完澡出来晾内衣的高美惠对视上。
误会大了,他张嘴解释,“……我只是经过。”不是对你情深意重。
高美惠自顾自地晾内衣。
蔚映敏隐约也能看出来她是在晾内衣,等她晾好两人再次对视,蔚映敏屈身抬手朝她比了个大爱心,推着车溜了。
第27章 突如其来的忏悔
这周周五的傍晚杨照跟明心一块坐校车回来的,因为这周末各大高中的志愿填报指导展位都集中在某一所学校,方便家长和准中考生前去咨询。
高美惠是已经跟杨照达成共识,目标高中就是国际部的中英班,且已经致电招生办落实了,所以没必要去现场;蔚映如是早就打去意向高中的招生办详细咨询了,普通生招多少,都有什么班型,公费生是多少分,校方建议一二模多少分填报该校合适,是否可以补录……她公办民办少说咨询了数十所,也没必要再去现场咨询了。
另一方面她也答应了明皓带着蔚映敏店里的面包,去洗涤公司找明峻。她不想给明皓留下什么阴影,带他去见爸爸前已经跟明峻提前沟通好。
章建云则是在明皓的房间睡到十点,想到昨晚上大包大揽地说中午给明心做饭,她起床先上个卫生间,然后推开书房的门,门里头在嘀嘀咕咕的俩人显然吓一跳,章建云瞅瞅杨照,好奇这是谁家的?
明心说:“她妈妈是医生,去年跟你做过手术。”
章建云震惊,“你说的是高医生?头发可多有个美人尖……”
“是的。”
呀一声,章建云开始从头到脚地细细打量杨照。杨照则没理会她,在本子上做路线图。
章建云关上门出来就给蔚映如去电话,那震惊的,“你咋没说高医生有个这么大的丫头呢。”
蔚映如问:“我说这干啥?”
章建云一时语塞,也忘了要说啥,只好问她,“你啥时候回来?”
蔚映如说:“我中午跟明峻一块吃饭,吃完饭带着明皓直接回干洗店。”
章建云也没事儿,“那我做了午饭也去干洗店。”紧接问:“那个……高医生家的丫头也留下吃?”
“美惠去上班了,周末她俩都一块复习一块吃饭。”
章建云说:“那我花心思做吧,本来想着煮两碗泡面我跟明心吃吃了事。”
……
蔚映如交代,“做条鱼吧,咋做都行,她俩爱吃鱼。”
咦,章建云想到了惨不忍睹的往事儿,“我最不忍心做鱼了,去年买条鱼开膛破肚都下油锅了它还朝外蹦……”
蔚映如忙着呢,回她,“你煮一锅泡面也行,往里嗑俩鸡蛋搁些青菜。”
章建云最好面子,“那多难看,让人孩子在咱家吃泡面……”
说着那俩人前后从书房出来了,明心径直去玄关换鞋说:“大姥姥,我们中午不在家里吃饭了。”
“那你们去哪儿?”
“我们去学校咨询志愿填报,然后就在肯德基吃午饭。”
两人骑着自行车照着杨照画好的路线去学校,两人在打赌,赌金一百块。杨照说拿她的二模成绩,能谈到某个头部高中的”重点班”,少说能签一个学期。明心不信。
两人在争执一个点:明心觉得分数最大,只要你分数够高就能进最好的学校,这是一种公平的选拔机制;而杨照认为除了分数外,如何为自己争取更重要,概率论来说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两人到达某所学校的操场上,除去密密麻麻的家长和学生,入目一顶顶全红色绿色蓝色的伸缩遮阳篷,每一顶遮阳篷都代表着一所学校。明心被这场面震慑到,问杨照,“我们要一个个展位找过去么?”
杨照张望着给出判断,“好找,看哪些展位咨询的家长少。”
两人不着急,一行行地看这些学校和咨询的家长,有些展位前还有排长队的,过去看,是六百来分左右的高中;朝前看,也有好些个展位前被不少家长围着咨询,目测是五百多分的民办高中;再往里去,肉眼可见里面那些展位前咨询的人少,个别重点高中展位前校方的招生人员都比咨询的家长多。
明心好奇,“为啥重点高中展位前咨询的家长少?”
杨照分析说:“因为优质学位和生源占极少数,而且他们都提前抢生源了。”
“你咋知道他们抢生源了?”
“因为他们抢我了。”
“哦。”
两人聊着看见某个头部高中的展位,展位前没一个家长咨询,明心紧张地背过身问:“我能不能不去?“
杨照盯着展位前的工作人员看,有一个年轻点的在展桌前坐,有两个在遮阳篷里面的折叠桌上吃饭,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站在那儿打电话,他打电话时的语态不疾不徐,好像扭头找什么时,旁边年轻的男的忙帮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她心跳得很快,完全没意识到明心已经溜了,溜去操场边的一棵树下。
明心想的是她先回来树荫下,杨照自然也会跟着回来,但没有,她看见杨照直直地朝着打电话的那个中年男人去。
招生办的邢主任打着电话,留意到旁边站了一个女学生,他又聊了一分钟见女学生还在,心里明白估计是在等他。他挂了电话直接问,“你哪个学校的呀?”
杨照把自己的学校和所在的班型,以及她的二模成绩用最简短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刑主任听完说:“你的二模分数在你们那个班算不上特别突出,但报我们学校也够了。”
杨照不再强调自己的分数,开始细数自己身上的其他优势,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班干,从小学三年级后至今都是班长,组织力沟通力表达力无疑是最优的,小学阶段拿过区优秀学生,且多次参与社会实践,初中阶段的每年寒暑假,都深度参与过医疗志愿者、助老志愿者、图书馆志愿者、博物馆的讲解员、不同程度的社会公益……以及在短时间内花精力帮助好朋友把成绩拉高了四十分。说完她伸手指了下不远处树荫底下的明心。
明心以为是在叫她,慢慢地朝她过来。
邢主任明白了,笑问:“所以你是来争取我们学校的重点班?”
杨照选择说实话,“我在跟朋友打赌,想证明在成绩面前能为自己争取机会同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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