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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三笑着点头，去茅房那边挑了一担粪水去了地里施肥。
张家。
周春燕等着张老二回来后，忙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提回来的篮子，失落道，“怎么样？老姑妈没收？”
张老二摆手，“老姑妈可比你爹娘软和些，虽然没让我进屋喝杯茶，可对我态度也不算差，咱们佃地的事儿她老人家准了，而且租金也不高，还和灾年以前一样，一两银子一亩，算起来咱们不亏的，况且老姑妈也讲诚信，咱们佃他家的地比佃别人家的好许多。”
周春燕听了，也是欢喜点头，“以前娘在的时候，咱们种点地她都叫李二狗那个混账舅舅拿走，现在咱们总算有自己的地种了！也不必担心谁拿走！我看这老姑妈一家是咱家的福星，他们该早点来的。”
张老二笑了笑，不说话。
第119章 谢老夫人八字克国
二月初二，惊蛰。
今日本该有惊雷炸响，但整个北方都晴空万里，没有一点儿乌云聚拢的迹象。
惊蛰无雷，无雨，意味着今年又是个旱年。
城中百姓低迷，外城鬻人市又多了一批卖儿贩女的，粮价也跟着上涨。
现在米铺里已经买不到白面、莜面、荞麦面这些了，只能买小麦、莜麦、荞麦拉回去自己磨，就这些都还是陈年谷物，却跟磨好的白面、莜面、荞麦面是一个价儿。
紫禁城的圣上得闻此讯，立即下旨派各方官员镇压粮价，但还是难以遏制粮价继续上涨。
谢老夫人抱着小苏欢在居正堂哀叹粮价上涨，老百姓生活不易，小苏欢听了一耳朵，午休的时候就用芥子空间的木屋里剩的材料，炼了一张引雷符，在京城上方放了出去。
彼时，武昭帝正在祈年殿祭天祈福。
虽然这位嘴上嫌弃老天爷不给本朝降雨赐福，但年年节气节日，该祭天照样祭天，该买贡品照样采买，只是逐渐从奢华的牛、羊、鸡、猪、鱼和五谷、水果，变成了供桌上只有一条鱼和五谷。
“老天爷，我也不敢要你看在我的面儿上给咱们老百姓多降甘霖，也不求什么国泰民安，只求你今年别再让北方的老百姓受旱灾，也别再让南方的老百姓受洪涝就行了。”
武昭帝戴着金丝翼善冠，穿一身祥龙腾飞正黄色冕服，于神像前端肃祭拜。
他一弯腰，身后以张首辅为首的一众大臣跟着弯腰作揖祭拜。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几道窃窃私语，“前儿谢老夫人过寿，寿宴办的是真好啊！什么香酥鸭子，蟹黄狮子头，清炖河豚，都是苏州名菜，油水比我这两年吃的都足！今儿圣上摆的这桌五谷，看着还没谢家那日给咱们蒸饭、蒸馒头用的五谷好呢！”
“胡说，这两年到处都闹天灾，宫里的五谷已经是最好的了，难道谢家还有那个胆子，敢私藏不成？”
“这也说不准，谢家和那苏敬安一向来往密切，难保不是他们两家狼狈为奸，贪污国库……”
“咳咳！”
首辅大臣张久之不轻不重的咳嗽一声，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他对武昭帝躬身行礼道，“陛下。”
武昭帝侧目看了他眼，插上香，在小太监递上来的水盆里净手，“你也想说，谢家跟苏敬安一起贪污国库？”
张久之俯首笑道，“臣不敢，只是臣确实在谢家见到了一桩怪事。”
“哦？怪事？”
“圣上容禀。那日，臣去谢府赴宴，听谢府的仆人说，临近开宴的时辰，他家厨房里的菜蔬全坏了，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谢家既没借粮，又没去买菜，厨房里竟莫名添出许多新鲜菜蔬来！”
张久之说完，武昭帝取烫热的毛巾擦了擦手，转身道，“这是怎么一说？”
张久之道，“有那妒恨谢家富贵的，认为是谢家贪污国库，丰盈了自家腰包，也有和谢家的丫鬟仆妇们一样，认为是他家老夫人福泽深厚，引来上天赐福的。”
武昭帝哼笑了声，道，“无稽之谈！谢府也是豪门大族，府里有存粮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朕看你是想挨板子了，竟敢在朕面前嚼蛆？”
天下士大夫是一家，皇家再能耐，也管不到这些因利益而聚的人，张首辅有能力，也有那个心帮他治国，只是他也太猴急了些，才“扳倒”苏敬安，就想除掉谢家。
殊不知，如今国内天灾，内乱，国外又有海国、岛国、敌国联合来犯，王朝早就风雨飘摇，他断不能再失去谢家这个臂膀的。
张久之连声告罪，直称不敢，随即面露担忧，“臣也是为国运而忧，这世上事有得必有失，焉知不是谢老太君福气太过，导致我国今日惊蛰无雷无雨？”
听到“国运”二字，武昭帝眼神微沉，背在背后的手缓缓摩挲着紫檀木扳指。
张久之余光看了眼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周大人立即站出来道，“启禀陛下，听说谢老夫人生辰那日，不仅谢家原本的菜蔬尽毁，就连满城的酒楼也都闭馆，菜市场也尽数歇业，此乃万物衰败，不祥之象，又因，谢老夫人乃子月午日，六冲日生人，此为破日，天干与地支相克，命运极为不祥，且她获封正一品诰命已久，久而久之，便会妨碍国运……”
“周大人读圣贤书长大，又是进士及第出身，怎么也学那起子小人妖言惑众起来？”
谢淑林一身鱼鳞银甲，头戴铜丝镶边乌纱四梁冠，挎着刀大步迈进来，一双鹰眼疾言厉色的盯着他。
周大人与他对视不过刹那，额头浸出一层薄汗，慌忙移开视线，朝武昭帝拱手，“陛下，臣不敢！臣所言句句属实，谢老夫人八字不详，确实会妨碍国运！此次惊蛰无雷，便是铁证！请圣上明鉴！”
谢淑林进殿后便收敛神色，恭敬对武昭帝道，“启禀陛下，臣正是为此事而来，那日，有两个侍卫假冒饥民闯进我府中，捣毁了我家厨房的菜蔬，臣审问后得知，此二人乃兵部尚书府侍卫贺鹏、贺虎！说是奉兵部尚书之命，特意来破坏我家老夫人的七十大寿！但臣不敢断定其口供真假，便将此二人于前日，及其口供，罪证，一并送往大理寺审查了。所以，臣家中菜蔬被毁之事，并非天灾，而乃人祸，周大人如何能以此一桩事就断定我母亲的八字妨碍国运？若传出去，全国百姓皆以为这两年天灾人祸系我谢家所为，你岂不是要让我谢家被万人唾骂？另一则，这千古罪名于臣家人而言着实是无妄之灾，臣委屈，也替我母亲委屈，请圣上明鉴！”
在一旁充当鹌鹑的兵部尚书张大人连忙站出来道，“启禀圣上，臣与谢家无冤无仇，且又与谢大人有同僚之谊，缘何会坑害谢老夫人？臣府中确有两名侍卫手脚不干净，可他们一个月前就被臣府里的管家逐出府去，许是有人看不惯臣和谢统领，故意叫这两人栽赃嫁祸给臣，欲让谢统领和臣反目成仇也未可知，臣断不敢撒谎，愿自请入大理寺接受审查，以证清白！请圣上明鉴！”
第120章 惊蛰打雷
轰隆！
不远处，京城上方突然炸响一道惊雷。
正在殿内争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去。
却见谢家上空，正有一片乌云，源源不断向四方散去，又几声惊雷过后，便是大雨。
武昭帝见状，哈哈大笑出来。
“周大人，若谢老夫人当真克国，那又怎会自他们府上响起惊雷，降下甘霖呢？可见你说谢老夫人八字克国一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她老人家不仅不克国，反而谢家满门忠烈，乃是我王朝的福星！如今你差点冤屈了好人，朕就罚你在祈年殿为国祈福百日，这段时间就由右侍郎暂理礼部政务，你可服？”
那右侍郎是苏敬安扶持上来的人，若叫他暂理礼部政务，这不是摆明了要踢他这个正牌尚书出局么？
周尚书急了，还想再说两句，张首辅立即不动声色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把不甘咽回去，恭敬道，“是，陛下，臣遵旨。”
武昭帝又扶起谢淑林和兵部张尚书，道，“两位爱卿受委屈了，快起来吧，今日天象大吉，众爱卿且随朕上楼，听雷观雨如何？”
处置一个礼部周尚书，此事便被揭了过去，说明圣上也明白此次是谁在有意针对谢家，只是不想深究此事，况且他已金口玉言，说出谢老夫人和谢家满门都是王朝福星，这相当于一块言字免死金牌，可谓给足了谢家面子。
谢淑林见好就收，同张尚书一起弯腰行礼，“臣荣幸之至！”
张首辅目光有一瞬阴冷的看了眼他们，随即跟着俯首行礼，“臣等遵命！”
众人忙跟着张首辅弯腰行礼，谁都不敢再提刚才的事，纷纷随心情大好的武昭帝上了祈年殿高楼，听雷观雨。
不管这场雨是不是因谢老夫人而下，都恰好化解了张首辅针对谢家而做的局，真可谓是及时雨！
此时，谢家。
“老夫人！外面打雷了！不仅打雷，还下雨呢！您快出去看看，下的好大呢！今年肯定是个丰年，您放心吧！”
绘夏拿着一只还没编完的花篮子，浑身缀着细小的雨珠，欣喜的跑进来道。
她说话脆生生的，素绿好笑的上前拦住她，捏着帕子仔细的给她擦头上的水珠，“你且慢些跑，别把外头的寒气带进来，老夫人和小小姐身子弱，经不起风寒呢。”
谢老夫人没想到才哀叹完惊蛰无雷无雨，下一秒老天爷就下雨了，不由高兴十足，忙叫丫鬟取了披风来，给自己和小苏欢披上，抱着小苏欢去了外面长廊上观雨。
“好端端的突然下起雨来，真叫人没个防备，母亲，您怎么出来了？”
李素梅提着衣裙，揣着一封信和谢青岚匆匆从外面进来，见到谢老夫人，她把信不动声色藏了藏。
“我看这雨下的极好，就抱着孩子出来看看，你们这一大早出去干什么了？”
谢老夫人陪着他们进屋，叫丫鬟给他们递烫热的毛巾，倒驱寒的姜茶来。
姑侄俩坐在椅子上，谢青岚接过姜茶喝了一口，笑道，“今儿除开惊蛰，也是苏家大表哥，二表哥童生试开考的日子，我见姑姑一大早就抽空出府去给他们送考，便也跟着去了，本来想叫妹妹一块儿，谁知妹妹睡的沉，就没叫她了，又因咱们今天走得早，今儿还没来给祖母您请安，这不，我和姑姑一下马车就往居正堂来了，祖母和妹妹可用过早饭了？”
谢老夫人笑着道，“用过了，你妹妹如今九个月大，胃口是越发好了，早上吃了两块黑芝麻鸡蛋饼，一块苹果山药蒸糕，一碗萝卜牛肉粥呢。”
说着，她对李素梅道，“老亲家的孩子们读书科考是好事儿，咱家也不该什么表示都没有，再者，那两个孩子我也喜欢，岚儿也喜欢跟他们亲近，他们又是欢姐儿的亲堂哥，正经该送些礼过去的。”
李素梅笑道，“一家人还分这些干什么，我早两天前就做了粽子和糕点，叫欢姐儿他爹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呢。”
粽子寓意高中，糕点寓意步步高升，考前给考生送这些东西很是吉利，讲究些的，还会另送文房四宝，封红包这些。
谢老夫人笑道，“这是你做婶娘的对他们两个侄子的心意，恰好，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对掐丝珐琅书签，还有两套前儿瑞光伯府送的极好的徽州文房四宝，岚儿，你等雨停了再走一趟，把这些挑出来给你姑祖母家送去，顺便再把今年咱家江南织造坊送来的印花金蟾纹塔夫绸挑出五三匹来，叫你姑祖母给家哥儿、和哥儿做两身直裰穿。”
说着，她对李素梅道，“这原是你大哥专门叫人印的纹样，准备留给岚儿做衣裳穿的，谁知岚儿总是无心科举，我呀这辈子想看他穿一次直裰也难！”
谢青岚喝完剩余的姜茶，笑着起身道，“这不是正好说明大表哥、二表哥才是这两身料子的主人么？祖母若想看我穿直裰、扮书生，等姑祖母做好大表哥、二表哥的衣裳，我借来穿给祖母瞧瞧怎样？保证连着两天都不重样！”
噗嗤～
屋里的丫鬟们都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小滑头！就会跟祖母贫嘴。”
谢老夫人捏着手帕指着他，被他逗的笑声连连。
谢青岚见她开怀许多，见好就收，笑道，“祖母，今儿姑祖母来给两位表哥送考，因下了雨，就回了他们外城长安胡同的老房子里暂时歇脚，我这就去把东西挑出来送去，若去的巧，还可以在姑祖母家吃午饭呢。”
谢老夫人好笑道，“你也不怕给人添麻烦，怎么不邀你姑祖母来咱家歇脚？咱家空屋子多，不怕他们住不下，你也知道我这人是个爱热闹的。”
李素梅用热毛巾擦了擦脸，闻言笑道，“母亲说的在理，我原也邀过她老人家来咱们府里歇脚，但她老人家说，欢姐儿她大舅过不了几天要续弦迎亲，这时候来难免会给咱家添麻烦，所以就不来了，也知道您要是知道她在京城，肯定会盛情相邀她来府里作客，所以委托我婉拒母亲，谢谢您的好意，说等大哥初八续弦那天，再带着全家来咱们府里喝大哥的喜酒，那时候家哥儿、和哥儿也考完了，一家子也齐全，岂不是更热闹？”
谢老夫人含笑点头，赞道，“老亲家虽是乡下人家，却是极知礼守礼的。”
说罢，允了谢青岚收拾贺礼去长安胡同苏家。
小苏欢有几天没见着苏老太和三哥四哥，婶娘，叔叔们了，于是迈着小短腿从谢老夫人怀里下来，爬下罗汉床来到谢青岚身边，抓着他的衣襟表示自己也想去，谢青岚二话没说，问过谢老夫人和李素梅，得到她们应允后，当即便兴致勃勃的去库房点了礼物，叫绘夏和一个乳母跟着，由一个小厮赶着车，一行人去了长安胡同。
第121章 金月桂认错
雨下的密密麻麻，风也跟着添了一丝掺进骨头里的凉意。
一道消瘦的身影撑着用破布缝补的油纸伞，背着一只消瘦的包袱，迈着小心的步伐来到苏家大门前，见门上栓的铁锁总算被人打开了，来人长舒口气，忙上去敲门。
没一会儿，吴春荷从里面走出来，边开门边道，“素梅，是不是忘啥东西了？”
“呃，二弟妹，是我啊！”
金月桂抬起一点伞沿，露出讨好的笑容。
吴春荷愣了下，看着眼前这个消瘦了一大圈，连荆钗都带不起，只用一块破布烂巾裹着头发的女人，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不由自主拔高声音叫了声，“金氏？”
金月桂搓着皮包骨头，长满冻疮的手，羡慕的看着里头暖和的炕屋道，“二弟妹，这外头冷，咱们进去说话吧？”
一阵不见，她说话语气虽然没变，但精气神变得虚弱许多，听着都不像从前那个人了，好似生了什么重病般。
吴春荷回神，立即一把拉着门，伸出一只脚将她抵在外面，骂道，“金大姐不是早跟咱家断亲了么？咋还有脸来呢？我可当不起你叫这一声二弟妹，怪恶心！”
说完，她一把推开金月桂，就要关门。
谁知金月桂竟然没像以往那样灵活躲开，反而被她这轻轻一推给推得重重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咳咳”咳嗽个不停，像是一口气要喘不上来了，面如金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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