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岁一开始有多么不重视这个福利,现在就有多么庆幸这个福利。
【是的宿主。】
「快快快,赶紧给我安排上……」无尽的冰冷感袭来,芈岁有种预感,如果自己再不用福利,那么很快,她就能被正式宣告死亡,任务失败了。
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这辈子上辈子所有受过的伤加起来都没这么痛过,芈岁难过的想,哪怕系统已经给她屏蔽了不少百分点的痛觉,她依旧疼的快要昏过去。
【福利已使用成功,宿主无需担忧。为了掩人耳目,目前的负面buff还将持续,只是只存在于表面,监测到此范围疼痛已不处于宿主可承受范围内,将为宿主再度降权疼痛值为百分之五十。】
系统虽然别的有时不太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顶顶,芈岁十分欣慰。
缓了缓,她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去瞧一只将她抱在怀中的祁厌。
只是眼睛还未睁开,芈岁的脸颊就滚落下一滴冰凉的液体。
这个感觉……是眼泪。
她没哭,所以哭的是……
心下一跳,芈岁恍惚间想到自己现在在外人眼中的状态,那必然是血腥一片,吓人的紧。
阿厌该不会是被她此刻的模样吓到,以为她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了吧?
看着少年近乎绝望般空荡一片的眼,芈岁心中泛起了点点酸楚。
疼还是疼的,只是没有那么疼了。
芈岁的嘴角勉强挂起一副笑容,可这样惨烈的笑,只会让祁厌以为她是临死前的昙花一现。
她缓慢的抬起手,想要摸一摸祁厌的脸,替他擦干脸上未干的泪痕,却在抬起的那一刹那被一只冰冷到几乎没什么温度的手紧紧握住。
反应过来什么,祁厌急忙抱起怀中浑身是血的芈岁,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之色。
三步并作两步,将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运转到极致。
“岁岁……别动好不好?乖乖听话,我去带你找御医,好不好?”
可惜此刻芈岁腹腔插着一把大刀,在系统确保过她安然无恙的前提下,祁厌每动一下都是对芈岁的一种折磨。
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句话:“阿厌……你有没有……有没有受伤?”
听到芈岁的话,祁厌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嗡――”的断裂,他神情空洞的缓缓垂首,定定的望着芈岁,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
一直以来无法被他言喻,一直被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在此刻破土而出,犹如雨后春笋般,极具生命力的生根,发芽,不断抽条――
芈岁就像是误入墨池的一张白纸,纯洁无暇,与祁厌的世界格格不入。
可人总是会被不同于自己的事物所吸引,越是格格不入,便越是想让祁厌将那朵洁白的山茶花拥入怀中,迫使那白纸一般纯粹的世界赋予独属于自己的黑暗色彩。
可白色拥入黑暗这本就是一种背叛,孤注一掷奔向墨池则更是自取灭亡。
祁厌不想芈岁消失在他的世界。
想救她,再独占她。
怎么样才能独占她?
是不是要将她抓起来,锁在屋子里,让她每日每夜心心念念的只有他,将她安安全全的困在自己身边,是不是,才算独占?是不是只有这样,才算真正的保护她?她便……不会受伤?
“阿厌……”
祁厌晦暗的心思被少女天真的嗓音击溃,无数肮脏的念头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祁厌在某一刻看着芈岁的目光里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像是努力捧在手心的珍宝,怕碎了,又怕化了。
那一刻祁厌已经决定不再去管他的岁岁究竟有着什么神奇的秘密,有着怎样扑朔迷离的过往。
芈岁就是芈岁,是天底下唯一会替他挡刀,会在受伤的那一瞬间首先想到的是拉着他的衣袖,红着眼框可怜巴巴的问他,“阿厌,你有没有受伤啊”的岁岁。
是天底下最好的岁岁。
眼底的晦暗不明潜滋暗长,墨色的深海仿佛要将少女彻底吞噬。
“阿厌……你放我下来好不好?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困了,躺着睡一觉就好了。”
怀中的少女气若游丝,这让祁厌怎么去相信她说的话?
泪水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十六年来,祁厌从未如此失态过。
就连莫妃瞪大眼睛,拖着早已形如枯槁的身躯,大骂他是个小畜生、贱种,在他面前诅咒着,活生生咽气,死不瞑目的时候,祁厌也从没感受到过如此浓烈的悲伤。
恍惚中,祁厌对着虚空吩咐一声,语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暗十,快去请陈神医――”
“阿厌,别走了,我疼……”少女的声线断断续续,犹如马上要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握不住,落不下,一直虚浮的飘散在空中,空落落的。
祁厌停下了脚步,他的轻功好的惊人,这么一会功夫便已经带着芈岁脱离了长春宫,来到了逐渐与竹华殿相邻接近的一处冷宫,缓缓将她放在一方石阶上。
“疼……疼……”少年如同魔怔了一般,死死重复着这个字,一眨不眨的盯着芈岁腹部的伤口,身形不住的颤抖,拼了命的用手捂着不断有血涌出的地方,原本一双惑人的桃花眸不知何时布满红血丝。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救救岁岁?
救救岁岁……
芈岁不知怎的,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不断抽搐的疼,那种感觉,甚至隐隐盖过了身上插着的这把刀带给她的痛感。
眼眶逐渐模糊,鼻头酸楚一片,她头一次讨厌系统的做戏做全套,好端端的加什么负面buff?
可惜她这次注定讨厌错了人,刀是真真实实插进去的,她被系统削弱了痛觉,便以为自己说话时的气若游丝,身体冰凉无力都是负面buff造成的的结果,实则不是,那是她本身目前的状态。
“别怕,阿厌……我……我不会有事的,我就是困了,想歇一歇……”
少女苍白着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明明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却依旧面容带笑,言语温柔的安抚着濒临崩溃的少年。
一滴冰凉的泪珠再次顺着少年微尖的下巴低落到芈岁脸上,划过膝嫩白柔的脖颈,深深埋藏在早已被鲜血染红的衣襟里。
祁厌不断用手去堵芈岁身上那个血窟窿,可却于事无补,留了这么多血,岁岁怎么可能没事?
看着那把刀,他只觉得心中泛起阵阵阴霾。
是他,又是他。
他究竟想做什么?
“别睡……岁岁,别睡好不好?”
芈岁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脆弱的祁厌。
先前的少年永远神态自若,嘴角永远带着一抹看不透偏偏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
看到了祁厌不同的一面,可是她却并不高兴。
她宁愿永远看不到祁厌的不同,也不希望他再伤心。
阿厌的前半生已经很苦了,为什么和她在一起,非但没有减轻痛苦,反而要加剧痛苦,延伸痛苦呢?
芈岁从未忘记她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
轻轻抬起手,少女用手指抹平祁厌眼尾的红。
缓了好半天,当疼痛不再那么剧烈,芈岁弯起嘴角。
“被怕,别担心,阿厌,我不会有事的,这里怪冷的,我有点冷,我们到暖呼呼的地方去,好不好?”
“好,那你别睡。”得到许可,祁厌小心翼翼的抱起怀中的少女,百般仔细的避开她的伤口。马不停蹄的朝着竹华殿赶去。
腹部的刀一直插在哪里,不是两人忘记将其拔出,而是压根儿不能拔。
“嗯,我不睡……那你和我说会儿话吧,好不好?”
祁厌的声音早已恢复平稳,可仔细听来,不难发觉他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岁岁,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芈岁强撑着打起精神回应祁厌。
系统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宿主,你明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系统福利已经保住了你的命,你此刻更因该做的是好好休息才对。】言外之意,芈岁应当去睡觉,而不是在这寒冷狂风中与祁厌聊的个劳什子的天。
沉默片刻,芈岁闭了闭眼,没有回答它的这个问题,反问道:「你的情感芯片可以随着锻炼逐渐丰富起来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为什么这么问?】
叹了口气,芈岁本想任命与它解释,可张了张嘴,许久也不知道她与祁厌这事到底应该如何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芈岁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叹一口气:
「你现在或许还不懂,可日后阅历多了,自然便能理解了。」
系统沉默。
那厢,许是少年的怀抱太过舒服,芈岁一时间半阖着眼,困意越发清晰。
问题一个接一个问过去,少年倏忽敛了声。
芈岁只觉得冷风不再继续往脸上呼啸,身体的温度骤然回升,后背紧紧的贴上了一处柔软。
许久未听到祁厌声音的芈岁疑惑的掀起一只眼皮,就见他已然带着自己进了室内,望着殿里的陈设,芈岁依稀记得,这里是竹华殿,是祁厌的寝宫。
“到了……?”微弱的气音从芈岁的嗓子里发出,祁厌坐在床前,双手紧紧的捏着少女小巧玲珑的嫩白手掌。
腾出一只手替芈岁掖了掖被角,祁厌温声开口:“嗯,再等等,大夫马上就来了。”
“好……阿厌,我好困啊。”真的克制不住了……
“别!别睡,再问一个问题,好不好?嗯?好岁岁?”
看着少年略带乞求的眼,芈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一反常态的,祁厌这次没有立即问出口,只是定定的望了她良久。
在芈岁马上就要坚持不住睡着了的时候,轻轻开口。
“岁岁,方才,为什么要扑过来替我挡刀?”就让他死在那里,结束一生的罪恶,不好吗?
芈岁望着少年旖丽的眉眼,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你相同意思已经问过我千百遍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阿厌,首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救你,是我的选择。其次,我很早就说过了,你是我来这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欢你,我愿意救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大段话,芈岁觉得气有些短,一个没挺住,终于晕了过去。
半晌,空气中穿来少年模糊的声音。
“……好,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每个人都要为她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你也不例外。”
看着陷入昏迷状态的少女,祁厌默默拉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极度克制的将额头抵了上去,缓缓闭上双眼,握着床沿的动作收紧,口中轻声呢喃低语。
“一定要说话算话啊,岁岁,这次,真的是你先来招惹了我的。
别再抛弃我,不然,就别怪我。”
第40章 止血
……
陈神医很快就来了。
男人站在床边,看着一直守在床前的少年。
还不等火急火燎的推开祁厌,少年便十分自觉的飞快先一步起身,将他一把拉过来,略微低沉的声线微微发抖:“快……救救她,她大抵是失血过多了,晕过去了……救救她,陈神医。”
祁厌精神紧绷,按着陈瑞安肩膀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陈瑞安被疼得呲牙咧嘴!
连忙甩开他的手:“你这混小子是吃猛牛长大的吗?!我的肩膀都要给你捏碎了!”
愤怒之余,他还心中升起点不可置信。
这小子什么时候正儿八经的叫过他神医呀?
这丫头不简单啊……
活动了下被捏的酸痛不已的肩,陈瑞安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芈岁,眉头高耸。
顾不得肩上的酸痛,他一屁股顶开站在一旁像是得了红眼病一样眼尾通红,看着就十分来气加碍事的祁厌,抓紧时间打开自己的简陋布包,从里面依次拿出了不少东西。
不等他将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平整,祁厌便先一步替他整理起来。
虽一言不发,做事利落干脆,但一双潋滟桃花眼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昏迷着的人看去。
翻了个白眼,陈瑞安实则心下诧异。
这个白眼狼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一个人了?
转头看了一眼,他又不可置信的想:还是一个女人?!
眼下的场景顾不得他多思,几乎是按照身体的惯性记忆,他抓过芈岁的手腕,开始替她诊脉。
然而……这一诊可不得了。
陈瑞安眼中浮现一丝疑惑与不确定。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这么没自信。
从此女的脉相上看来,她虽然虚弱,却已无性命之忧,至于那小子说的什么昏迷……
迟疑的放下芈岁的手腕,陈瑞安当即掀开了少女的眼皮仔细观察。
床上的芈岁虽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了些,可却脉相平稳,眼皮也没有很明显的充血痕迹,甚至呼吸均匀……
这状态……
确定不是睡着了?
但这个诊断一出来便被他驳回了。
出了这么多的血,哪怕目前没有大碍,也是需要及时治疗的。
从脉相上陈瑞安暂时看不出什么,于是他便趁着芈岁还有气的时候,抹了把胡子,对着身旁的祁厌招了招手:“我数三二一,你就将刀拔出,动作一定要快,我要速速替她止血。”
嘱咐完祁厌,他便着急忙慌的从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卷细白纱布,让祁厌将人缓慢抱起,身子腾空,将纱布放在上面,缠了好几圈,束口斜对着伤口另一侧,轻轻打了一个很松的结。
“切记,我数三、二、一,你便要往出拔刀了,届时我会给她做好处理,扎紧,止血。”
“放心。”
祁厌神态认真,双手缓缓握上插在芈岁身上的那把大刀的刀柄。
看着很稳,但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握着刀柄的那双手,是有多么的颤抖。
祁厌双手紧紧握着那刀柄,感受着刀尖下传来的柔软触感,一滴冷汗从额角上滑落下来。
陈瑞安悄悄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年,看到他额角落下的一滴汗珠时,不由得大惊失色。
面上却不显,只是心里却逐渐开始紧绷起来。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自己与他配合的不好,导致祁厌拔下刀剑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第一时间将绷带扎紧……
他越想越紧张,这丫头搞不好是祁厌喜欢的人……他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脑海中顿时传来恐怖的想法,陈瑞安抿了抿唇。
“你在发什么愣?还不数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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