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伊莱以前怎么样,曾经如何,现在,他拥有一整座巨大城堡,他根本不必穿修修改改的属于别人的旧衣服。
声音刚落,蒂娜立刻回过神来,暗道不妙。
果然,伊莱的面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他唇角绷成一条直线,灰绿色的眼睛里淬满了锋利的冰刀。
蒂娜心中的勇气瞬间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我、我的意思是──”
伊莱冷冷打断:“你也觉得……我不适合穿这些,是么?”
“是么?”他重复,尾声冷冷地上扬。
“不不不。”
蒂娜连声否认:“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穿旧衣服,请人来制作新衣服就好了。”
“穿新衣服,肯定要比旧衣服舒服多了。”
伊莱没说话,他用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盯着他,瞳色暗沉,视线阴冷。
仿佛手握屠刀的屠夫,剖开她每一丝情绪,每一个念头,在里面仔细翻找。
伊莱没找到,说谎的,厌恶的,不屑的情绪。
这让他眉梢的冷意稍稍消散,伊莱抬了抬下巴,轻嗤:“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他冷冷丢下这句话,板着脸,蹙着眉,离开了她的房间。
蒂娜半晌才从骤然降低的温度中回过神来,懊恼地坐到床上。
她真是太笨了,她总是说错话。
她干嘛要说那些,不讨喜的,不惹人喜欢的话呢?
伊莱说的没错,他想穿什么,想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她哪里有本事,有资格置喙他呢?
这下子,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变得糟糕起来了。
蒂娜颓然地趴在床上,长吁短叹。
*
蒂娜在床上趴了一会,整理了一下心情,又精神满满地站起来。
不管怎么说,活总还是要干。
这么多衣服,恐怕要忙活很长时间。
蒂娜做活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不知不觉便彻底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金黄色的小猫已经彻底成型,蒂娜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挥舞了下发麻的手臂,打了个哈欠。
她有点困了,她感觉自己忙活了四五个小时,算一算,差不多到了要睡觉的时间。
蒂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个澡。
“蒂娜。”
蒂娜的胳膊僵在半空,她瞪圆了眼,悚然回头。
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看到伊莱的身影。
“蒂娜。”
她确信,自己听到了伊莱的声音。
少年独有的干净声调,还夹杂着淡淡的不满和冷意。
蒂娜环视四周,仍旧没发现他的身影,她咽了咽喉咙:“你、你在哪?”
“……来十三层。”
“啊?”蒂娜心脏提了起来,“怎、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
空气中一片寂静。
伊莱并没有向她说明的意思。
没有办法。
蒂娜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不情不愿地放下洗澡的打算,惴惴不安地爬楼。
一口气上了十三楼,蒂娜一眼就看到了伊莱。
他穿着清爽的白色衬衫,脖子上戴着黑色蝴蝶结领结,端正地坐在皮质沙发上,看上去乖巧又听话,像公爵家温柔乖巧的小少爷。
蒂娜走近,在沙发旁停下。
沙发上,伊莱腿旁,摆放着一个脑袋大小的木质箱子。
箱子的样子有些眼熟,蒂娜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她垂手站在沙发前,挤出一个柔和温软的微笑,等着伊莱的吩咐。
然而,伊莱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一下比一下响亮。
蒂娜率先忍不住了,她掰着手指,试探着开口:“那个……伊莱先生,才半天的时间,衣服我还没有改好……”
伊莱扫了她一眼,十分敷衍地嗯了一声。
蒂娜:“是……是哪里没有打扫干净吗?”
伊莱轻嗤:“没有。”
蒂娜:“哦……”
她小心翼翼觑了一眼伊莱:“那……您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伊莱:“没有。”
蒂娜:“……”
那他,喊她来做什么?
不用打扫。
不必做饭。
也不是询问衣服和玩偶。
蒂娜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不,其实还是有的。
蒂娜揪紧了手指,脸色煞白,难道――难道他是想要吸血?!
蒂娜紧张地垂着头,像鹌鹑一样瑟缩着,气氛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伊莱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的木箱,轻轻啧了一声。
他曲着手指轻轻在沙发上敲了下,望向面前的女孩。
她真的很笨,他这样明显的提示,她竟然都完全看不出来。
但没关系,所幸她并不是哑巴,还懂得询问。
多问一问,总能找到正确答案。
他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不厌其烦。
但她忽然不问了。
面前的少女垂着头,金色长发下露出的一点下巴惨白,浑身上下都在轻轻发抖。
伊莱手指顿住,蹙眉:“你不舒服?”
“没有……我……”
蒂娜下意识开口,说了一半,她顿住,眼睛微亮,“对、我、我是有点不舒服。嗯……有点头晕,可能,可能是生病了。”
哦!
蒂娜紧张又兴奋,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她怎么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么好的办法?
生病的食材,是不能吃的。
人类不会吃生了虫子的青菜,不会吃生病的鸡和中毒的羊。
当然,贫民窟快要饿死的穷人和孤儿院里的孩子不在此列。
但伊莱两者并不属于这两者。
她生病了,成了不健康的食材,伊莱理所应当的不会再想喝他的血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像掐掉生病的青菜一样毫不犹豫消灭她。
……
应该不会吧……蒂娜心跳顿了半拍,她只是有点头晕,又不是得了绝症。
他还要她改衣服和做玩偶呢。
蒂娜紧张极了,她揪着手指,小心翼翼看向伊莱。
“为什么会头晕?”伊莱直起了腰,面色难看,“为什么不早说?”
他没有怀疑她的话。
蒂娜:“我……是刚刚才感觉――”
蒂娜的声音戛然而止,下巴上传来一个冰凉的力道,伊莱站了起来,手指掐上了她的下巴,轻轻用力。
蒂娜的头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力道抬起来,四目相对。
她看到了他紧蹙的眉毛和绷紧的唇。
“……才感觉到不对劲的。”
蒂娜瞪大眼睛,茫然地说完剩下的话。
“嗯……”伊莱低下头,他离她更近了,她甚至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光滑白皙到几乎没有毛孔的皮肤。吸血鬼的皮肤是冷的,呼吸也是冷的,像裹着冰的冷风,轻轻扑在她的脸上,一股摄人的寒和痒。
“看不出来。”
蒂娜还没有从凌乱和茫然中回过神来:“啊?”
他眉毛拧起来,不解:“没有伤口。”
蒂娜的心脏跳了跳。
他竟然,是在寻找她不适的源头。
他当然不可能找到,因为,她本来就没什么不适。
“可能、可能只是太累了。”蒂娜支支吾吾,“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伊莱没说话,他松开手,坐回沙发上,拧眉喃喃:“让克恩医生再来一趟吧。”
不行!
克恩医生过来的话,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她根本没有生病了!
蒂娜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她焦灼地看向伊莱,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撑在下巴上,一手垂放在膝上,交错的红色伤口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格外明显。
蒂娜盯着他手指上的伤口,脑袋里忽然有一束光闪过。
蒂娜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
她想到了!
她想到这个奇怪的木质小箱子是什么了!
这不就是克恩医生的医药箱吗!
而且……他刚刚说的是“再来一趟”。
蒂娜脱口而出:“克恩医生刚刚来过了?”
伊莱含糊地嗯了一声。
蒂娜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蓝眼睛的惊惶和不安如潮水般退去。
他不是,不痛吗?
既然不痛,为什么要让克恩医生送医药箱?
蒂娜忍不住失笑,她就知道他是在嘴硬。
划伤伤口虽然不大,但往往很深,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手上那么多细碎的伤口,还不注意保护,怎么可能会不痛?
蒂娜湛蓝色眼瞳里迸出些活泼轻松的亮光,她大概知道,伊莱为什么要喊她上来了。
早说是要帮忙处理伤口,她也不会找这么生病蹩脚的理由了。
蒂娜:“您是想让我帮您处理伤口吗?”
蒂莱顿了一下才抬起头,仿佛停在花瓣上从沉睡中被惊醒的蝶,他盯着她,双唇紧抿,语气冷然,语调讥讽:“你觉得、我自己没办法处理伤口?”
啊?
蒂娜愣了一下,想到什么,连忙改口:“不是,我是说,既然有医药箱,我想帮您处理一下伤口。”
伊莱面色稍稍好看了些,他轻轻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嗯?”
他这是什么意思?蒂娜不解。
“算了。”伊莱轻啧一声,站了起来,“我还是,再让克恩医生来一趟吧。”
第17章
◎包扎◎
“不不不。”蒂娜匆匆往前踏了一步,挡住他的身影。
伊莱挑眉,撩起眸子看她:“?”
蒂娜:……
她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那个、额……没什么的,可能是……可能是我刚刚上楼的时候跑得太着急了。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完全不用再麻烦克恩医生了。”
伊莱歪头看她,目光狐疑。
绝对不能让他把克恩医生喊过来!
蒂娜着急地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
手腕上的温度,炽热滚烫,像把手伸进了火苗里,灼得他手指轻轻一跳。
伊莱的眸中染上奇异,他没挣扎,乖巧地顺着她的力道坐回了沙发上。
蒂娜立刻抱起旁边沉甸甸的木箱,打开,里面是摆放整齐的各种器械还有一排排漆黑的小瓷瓶,酒精刺鼻的味道格外明显。
她取出一块被酒精浸湿的洁白棉布,弯下腰,另一只空闲的手捉住伊莱,将白棉布轻轻往伊莱手指上覆去。
棉布还没有触碰到伊莱的手指,蒂娜便蹙紧了眉。
这个沙发并不高,这个弯腰的姿势并不舒服。
蒂娜犹豫了一下,微微屈膝,打算蹲下。
蒂娜刚松开他的手,弯了下膝盖,伊莱的手指便飞快抓住她,一双暗沉的灰绿色眼睛直直望着她:“坐。”
蒂娜茫然:“坐,坐哪?”
伊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蒂娜瞪大了眼睛。
坐,坐他旁边?
坐沙发上?!
哦!
可是!女仆是不能和高贵的雇主坐在一起的,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之前,伊莱虽然也特别邀请她坐上餐桌用餐,但是,餐桌是有主座和次座之分的。
以前也有好心的雇主请她吃过饭,但可从没有雇主会让女仆坐在自己的沙发上,和自己平起平坐。
蒂娜本能:“不、这、这不太好吧?”
手腕上的力道肉眼可见的变大了,他指腹上的伤口都微微裂开。
他声音冷沉:“坐我旁边,让你很难以接受?”
蒂娜:……
这都是,哪跟哪啊?
“当然不是了。”
抓着她的力道不仅没有变轻,反而更加重了,腕骨传来了尖锐的疼痛。
他灰绿色的眸子收缩:“接近我,让你觉得恶心?”
“不不不。”眼看他越说越离谱,蒂娜连忙,“我是怕你觉得不舒服。”
伊莱:“……我?”
蒂娜:“是啊!就……哪有女仆和雇主坐一起的嘛!”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一松。
伊莱盯着她,面色古怪:“……女仆?”
“你倒是,还挺有自知之明。”
蒂娜:……
她倒也不是上赶着要给别人当女仆。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身份。
朋友?肯定不是。
客人?显然不可能。
囚犯和猎物?这倒是符合她的现状了,但这样自称总觉得怪怪的。
仆人……这样说也没什么毛病啊,她最近干的可不都是一些仆人的活吗?
伊莱偏过头,唇角微微上扬:“明天,城堡里就会来新的仆人和管家了。”
伊莱:“当亚图斯城堡的仆人,你还不够格。”
蒂娜瞪大眼睛,憋红了脸,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伊莱弯眸,轻轻一拽:“还不快坐?”
蒂娜这次没纠结,毫不客气地在他旁边坐下。
他都不介意了,她介意什么?
反正是他说的,她又不是女仆。
蒂娜低下头,小心避开他手上的伤口,重新抓住他的手掌,带着酒精味道的白棉布轻柔地覆上去。
虽然她不是医生,但率先清理伤口,肯定是没错的。
……
等等。
蒂娜顿了一下,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一眼伊莱。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既然克恩医生已经来过了,伊莱怎么不直接让克恩医生帮忙处理?
医生肯定比她做得好多了。
想到这里,蒂娜连忙发布免责声明:“我处理伤口的技术,可能没克恩医生那么好。”
伊莱轻轻嗯了一声。
无所谓,他本来也不在意处理伤口。
蒂娜:“可能会有一点痛。”
伊莱:“嗯。”
没关系,他最不怕的就是痛。
蒂娜:“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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