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先洗把脸。”
她忙碌一通,母女并肩而坐,品尝饮料。
“这两杯留给我爸。”艾荔荔指了指两个茶杯,“他也想喝。”
钱二妮喝得津津有味,一杯接一杯。
艾荔荔缓过神,吁了口气,掏出手机问陶小雅:姐,试教顺利吗?
新换的不锈钢门,反射日光,把原本阴暗的角落照得亮堂堂。
她放下手机,余光瞥见了桌上父亲的钥匙,刹那间,心思一动:
他跟舅通话,靠着短号免费,无事闲谈,至少聊半小时;
有事商量,能聊到手机没电。
她放下奶茶,犹豫了一下,拿起钥匙,趁父亲忙着跟舅舅谈事情,蹑手蹑脚,走向那扇不锈钢门――
第28章
“我是艾家的一份子,这个家里,有哪个房间是我进不得的?!”
机会难得,错过就不容易拿到钥匙。
艾荔荔好奇已久,握着一向被父亲贴身保管的钥匙,蹑手蹑脚,走向不锈钢房门,计划开门瞧瞧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此时,钱二妮背对女儿,面对茶几上摆放的小杯奶茶,笨拙用勺子舀果肉吃,愉悦品尝美味饮料。
而老艾,正讶异犯愁,在卧房跟大舅子秘密商谈,委婉提出异议:
“阿斌,相亲,没相准之前,我们不应该收下男方的礼物。”
“我懂,当场就推辞了,可小杨非要送,扔下礼物就跑了。”钱斌解释道:“他说只是小小的见面礼,不代表别的意思,让我放心收。”
老艾对第一个女婿人选并不满意,“具体送了什么?”
钱斌兴冲冲告知:“哈哈哈,有钱人出手大方!他给荔荔准备了香水和巧克力,包装精美,印着英语,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另外,给你的是茶叶,给我的是红酒。”
“唉,退了吧。”
“什么?”钱斌霎时急了,“小杨年轻有钱、和气懂礼数,又对娣娣一见钟情,多么难得!你该不会以貌取人吧?”
老艾质疑问:“不是我想以貌取人,实在是他明显矮胖,外形跟娣娣丝毫不般配,而且眼眶浮肿、脸色暗沉、嘴唇乌紫,莫非有什么病?”
钱斌搓搓下巴胡茬,“其实之前见面喝酒时,我也发现了,但、但……应该是天生的吧。根据打听的消息,没听见谁说他身体有病啊。”
老艾惋惜叹气,“以娣娣的年龄和性格,不用问也知道,肯定难以接受小杨那样的对象。结婚是喜事,得适当照顾孩子的喜好,娣娣心甘情愿,婚姻才能长久。”
钱斌振振有词,恳切劝说:“啧,小杨不就是胖了点嘛,以貌取人,肤浅!”
“男人,到了中年普遍肥胖,小杨只是提前发福而已。反正迟早会变成胖子,早几年有什么所谓?关键是财力,相亲要抓重点!人到了年纪会发福,但不会发财,安排女儿趁着年轻漂亮嫁给有钱人,准没错!”
“等娣娣有了孩子,等她体会到生活的压力,就会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一定会感激我们今天的安排。”
“这……”老艾沉思片刻,仍坚持强调:“但是我见完小杨,有点担心,你最好再打听打听,问清楚小伙子的健康状况。”
钱斌妥协,“行吧,我再多找人问问。”
老艾追求富贵,却也老实巴交,嘀咕说:“有钱也得有命花,女婿穷点不要紧,身体必须健康。万一娣娣嫁给短命鬼,岂不年纪轻轻当寡妇?克夫名声难听,影响二婚。想当年,我后妈――”
提及“后妈”二字,老艾猛地打住。
“不会那么倒霉吧?”钱斌怏怏不乐,“那三份礼物怎么办?”
老艾怕惹麻烦,“先退了。别说娣娣了,我都不满意,不好随便收下礼物,避免小杨误会。”
“唉,估计他不会收回去。”
两个男人郑重其事,针对艾荔荔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展开了细致的商讨。
而艾荔荔本人,一无所知。
她内心紧张,站在贴着明**宅平安符的不锈钢房门前,低着头,分辨父亲的大串钥匙,默念:
“这是大门钥匙,这是鸡舍钥匙……柜子……抽屉……”
最后剩余两把。
“如无意外,一把是这间房的,另一把是后山梨园的铁栅门钥匙。”
她扭头倾听父母动静,争分夺秒,先试了一把,门没开,第二把时,锁“咔哒”轻响――
这扇一直封闭的神秘房门,即将开启!
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奇心旺盛的少女,又扭头望了望父母方向,屏息凝神,轻轻推开门。
原本猜想屋里是昏暗的,不料,刚推开一掌宽距离,一束亮光就刺向她的眼睛。
这束光,什么东西发出的?
艾荔荔被强光照射,难受眯了眯眼睛,手上使劲,把门推得大开,惊奇发现:
方正宽敞的房间,采光通风佳,第一眼是空荡荡,并且亮堂堂;
因为,除了对着门的靠墙位置摆放着一张供桌之外,地面干净整洁,别无陈设;
窗户敞开,四面墙壁悬挂着几面八卦镜;
八卦镜高低错落,大小不一,图案大同小异。
是镜片,反射了窗外中午的阳光,晃人眼睛。
第二眼,她适应了明亮光线,发现对面墙壁悬挂着几排黑白遗像。
是艾家已故的长辈们。
木质玻璃相框内,艾家先辈老人均神态慈祥,和蔼含笑,散发出宁静温暖的力量。
呀,是祖宗们!
难怪了,每次过年祭祖时,父亲在外面厅堂,总是把供桌靠这面墙壁摆放。
按照老式宅院的传统布局,祖宗遗像应当安放于厅堂。
父亲为什么会选择放在这间房?
还神神秘秘,常年锁闭。
艾荔荔面对祖先,肃然起敬,脚步不由得走向供桌,恭敬拜了拜。
第三眼,她才看向供桌:
桌上,摆放着香炉、烛台、长明灯等供奉用品。
令人意外的是,还摆放着一个倒扣的相框。
倒扣放置,表面已积了厚厚一层灰。
这是哪位祖宗的遗像?
相框没固定好、掉下来了吗?
她抬头观察,一幅幅看过去,并未找到有脱落的钉子痕迹,目光停留在名为“万芳”的遗像上:
年轻女人,相貌清秀,笑容温婉,身穿格子衬衫,扎着辫子;
生卒年显示,卒于28岁;
这是老艾的母亲。
艾荔荔第一次目睹亲奶奶遗像,恭敬问好:“奶奶您好,我是荔荔。”
她根据排列规律琢磨,判断供桌上倒扣着的遗像属于爷爷,犹豫了一下,拿起,翻正:
一个壮年男人映入眼帘。
名叫艾荣,是老艾的父亲,卒于39岁。
已故先辈中,唯有他不带笑容,画质模糊,脸色沉沉,似乎是由证件照仓促改成的遗像。
老艾告诉过女儿:你的亲奶奶死于急病,你的爷爷死于脑溢血。
“爷爷您好,我是荔荔。”
艾荔荔同情叹息:爷爷奶奶,早早病逝,真是可怜。
她转念一想,疑惑思考:奇怪,为什么不把爷爷的遗像挂上墙壁?为什么要单独放在供桌上?
这时,客厅突然响起瓷器碎裂声:
“当啷~”一声脆响。
旋即,钱二妮慌张叫起来,“啊!掉、掉了,坏了。”
艾荔荔被吓一跳,立刻把爷爷遗像放回原处,飞快溜出去,原样锁上房门――
她匆匆离开,并未发现,相框背面的灰尘层,留下了明显的几枚手指印。
老艾在卧房里听见了碎裂声,皱眉生气,捂住手机,朝外喊骂:“二妮!又摔坏杯子了?!”
“娣娣,看好你妈!”
“一天到晚搞破坏,败家婆娘。”
艾荔荔秘密完成了探查,奔回客厅,把钥匙放下,扬声答:“知道啦。”
两杯奶茶,钱二妮喝了大半,衣襟被果汁、果肉染色,右手拿着勺子,抬起左手无措说:“杯、杯子掉、掉下。”
艾荔荔看了看,拉起母亲,“你的手沾了果汁,黏糊糊的,快洗一洗。好了,别喝了,剩下的留给强哥。”
钱二妮喝饱了,拍拍肚子,满足站起。
国庆节的第三天
清晨,艾荔荔按时去喂猫。
她把小猫带到阳台,放在阳光下。
“小芹菜,吃早饭吧,顺便晒晒太阳。”
小猫慢吞吞,嘴巴吧嗒吧嗒,吃泡软的猫粮。吃两口,就发会儿呆。
她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秦朗:慢性子猫。
秦朗迅速回复:它就那样,慢悠悠的,吃得少,所以才瘦小。
随即,她收到一张图片:蓝天白云,道路两边景观树叶转黄,枯枝黄叶,凋零落地。
生长于草木四季常青的南方女孩,欣赏完北方秋景,问:出去玩了啊?
秦朗回复:嗯,陪我姥姥姥爷秋游,出门转转。
到中午喂猫时,她汇报,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最新体重,1407克了!
秦朗迟迟没回复。
她没在意,猜测对方在陪伴长辈游玩,顾不上聊天。
然而,傍晚又发了一张猫咪玩耍的图片过去时,秦朗仍未回消息。
以他的性格,这不太对劲。
深夜时分,艾荔荔合上书本,关灯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看了一遍手机:
仍无回音。
点进朋友圈,亦无新内容。
“旅游那么忙吗?”
她想再发一条消息,迟疑须臾,又锁屏,不愿打扰他人度假,放下手机,缓缓入眠。
睡梦里,手机忽然在枕边震动,屏幕亮起。
她于凌晨被吵醒,困得眼睛睁不开,摸索着拿起手机,点开消息看:
秦朗:我姥姥和奶奶住院了,忙到现在才有空坐下。
图片显示,他在医院走廊里。
什么?
住院?!
难道旅游出行时遭遇了交通事故?
艾荔荔一惊,脑袋尚未清醒,手指先拨通了电话。
秦朗愣了愣,立刻接听,歉意说:“抱歉,吵醒你了?”
“你姥姥和奶奶,住院?”艾荔荔神志不清醒,使劲揉眼睛,迷糊问:“怎么、怎么弄的?你没事吧?韩老师该不会――韩老师怎么样?”
平时清朗慵懒的少年嗓音,变得十分疲惫,低声答:“我和韩老师没事。两个老人是因为高血压,大动肝火,气得头晕,医生叮嘱住院观察几天。”
黑暗中,艾荔荔坐起来,“听你声音很疲惫,二位老人在休息吧?那你也找个地方歇会儿。”
“暂时歇不成,我在等外卖。”秦朗语气低落,“糟心。大吵大闹奔波了一天,我妈生气也差点住院了,待会儿得让她吃点饭。”
艾荔荔想起当初带母亲去医院检查时,对方大力协助,此刻自己却帮不上对方任何忙,不由得关切,小心翼翼问:“两个老人住院,就你和韩老师照顾吗?伯父呢?”
她从未听见秦朗聊起过父亲。
“我爸?他在照顾我奶奶。”秦朗靠坐医院走廊椅子,无可奈何,“我爸……因为他犯的错,两家长辈差点打起来,如果他露面,我姥姥必定又会大发脾气,高血压病人可受不起刺激。”
涉及同学家务事,艾荔荔斟酌了一下,意欲说几句宽慰的话,却听对方说:
“外卖到了,回头再聊,你继续睡觉吧。”
“好,好的,你忙去。”
翌日清晨
艾荔荔喂猫时,心里不踏实,发了一张猫咪照片,顺便问:二位老人身体好点了吗?
秦朗又是一整天没回复。
并且,凌晨时也没回音。
夜深人静,艾荔荔独处,凝望窗外月光,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假如,韩老师和秦朗不再返回采屏县,从此即会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第29章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国庆节的第五天,傍晚时分,艾荔荔开着三轮车返回,载着姑妈从西北寄来的快递。
秋渐渐深了,太阳一落山,山野间的凉意就涌了出来。
她拐弯,驶入稻田间的小路,秦朗家就在左前方。
秦家居住时,天色昏黑即开启两盏门灯,彻夜不熄,亮到天明。
上学时,她每天和秦朗骑着自行车回家,有说有笑。
偶尔碰见保姆清扫院子,会热情打招呼:“放学啦。”
而现在,秋意寂寥,周围静悄悄。
三轮车经过门口。
她路过,耳畔仅有风声,望了望门灯,脑海里忽然冒出了那句话。
早晨喂猫时,秦朗终于回信息,告知:我爸愧疚,想探望丈母娘、当面道歉,被我妈拦下了,又大吵一架,气得我妈晕倒。
父母闹离婚多年,奶奶与姥姥水火不容,他作为唯一的孙子,长期处于夹板位置,左右为难,处境并不轻松。
她急性子,关心致电。
秦朗秒接。
“秦朗?”
“嗯。”
“韩老师情况怎么样?”
“在病房输液,人已经清醒了。”
艾荔荔挠挠头,“如果韩老师是在采屏县住院,方便的话,我想去探望探望。可惜你们在北市。”
秦朗熬了两天,累得嗓子沙哑,“多谢关心,我妈身体没大碍,但精神很差,这两天几乎没吃饭,跟我爸一吵架,就激动得低血糖发作,昏倒了。”
“第一次见韩老师,我就看出来了。”她叹道:“她太瘦了,简直弱不禁风。劝一劝,让她多吃点东西吧。”
韩燕支教回家度假,母女俩先后住院,亲友纷纷探视,关系好的同事闻讯亦设法慰问。
秦朗并不孤单,但家丑不宜外扬,他礼貌应酬了一群群探病的客人,却跟谁都没说心里话。
不知不觉,他把新认识的邻居当成了“树洞”。
“其实,我妈不是天生瘦弱。”他低声透露:“她是因为抑郁症,暴瘦,体重最轻的时候,只有70斤。”
韩老师一米六几的身高,70斤,岂不是皮包骨?
艾荔荔曾猜测韩燕有肠胃病、消化不良、营养吸收差,却没猜过她有抑郁症。
“抑郁症?!”她呆了呆,“有、有药的吧?”
“医生开了药,嘱咐要自救,转移注意力、开阔心胸之类。”秦朗坐在医院走廊长凳上,歇息养神,“她选择到采屏县支教,是对的,精神足,体重也接近90斤。”
“没想到,国庆节回家一趟,又大吵大闹,惹得她情绪又不好了。”
22/71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