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荔荔定睛一看,“汪媛学姐?”
汪媛转身,额头冒汗,腼腆抿嘴一笑,“荔荔,是你呀?”
艾荔荔骑上自行车靠近,“东西放上来吧,你行李挺多。”
“谢谢。”汪媛连声道谢。
秦朗亦帮了一把,“举手之劳,甭客气。”
艾荔荔载着行李往校门走,随口问:“衣服被褥全部带回家去洗啊?住校生不容易。是要去公交站?还是有人接你?”
汪媛羞涩答:“坤哥下班会来接。我、我不回家,约定去他家过年,下学期也不住校了。”
“啊?”
开始同居?!
艾荔荔呆了呆,别扭回神,“哦,原来是要去尤家。”
少顷,三人出了校门,恰遇见尤坤摩托车停下。
“媛媛宝贝!怎么不等等哥,快放下,你哪里扛得动!累坏了吧。”
汪媛笑吟吟,“不累,幸亏遇见荔荔和她同学,帮了我一把。”
“荔荔、小朗,谢咯。”
艾荔荔心情复杂,“不客气。”
尤坤叼着烟,忙碌接过行李,固定在后座,哼歌载着未婚妻,甜蜜同车远去。
两人目送须臾,骑上自行车回家,秦朗评价道:“看起来,尤坤算是殷勤用心,可能有些女孩儿偏爱大叔。”
艾荔荔感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学姐的父母都同意了,我们只能祝她幸福。”
谁知,世事难料,距离春节仅剩三天时,隆冬腊月,汪媛突然独自敲响了艾家的门――
第76章
阴雨连绵,冬雨顺着瓦顶,滴落天井,寒意刺骨。
“爸,你发烧两天了,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老艾翻身,背对女儿,露出花白头发的后脑勺,固执拒绝:“上医院浪费钱,风寒感冒,低烧不要紧,吃药捂捂汗就会退烧。”
艾荔荔把热水瓶放在桌上,弯腰为父亲掖了掖被子,耐心劝说:“吃了两天药,不仅没痊愈,病情反而有点加重了,说明药不对症呀!趁我妈睡着了,我载你去一趟医院,治好了开心过年。”
“咳咳,小病,能自愈。”
老艾极节俭,舍不得花钱治病,坚持己见:“爸只是年纪大了,恢复得慢。你赶紧出去,回房躲一躲病毒,爸病了,你是顶梁柱,千万不能被感染。”
“唉呀,爸――”
“出去出去!小心被感染。”
老艾刻意背对女儿,捂住口鼻,挥手驱赶,“小病小痛,去什么医院!”
艾荔荔屡劝无果,十分头疼,无奈妥协,“行吧,再观察一晚,如果明天还不退烧,必须去医院!过两天就是春节,病歪歪躺着,能高兴?你休息吧,我去收拾厨房,有事就喊。”
老艾扭头,目送勤劳孝顺的女儿,越来越深刻意识到、那是自己晚年唯一的依靠,感慨且欣慰,叮嘱道:“下雨天冷,收拾完了早睡觉,莫在厅里晃悠,天井风大得很。”
“知道啦。”
――假如荔荔是儿子,我将死而无憾。膝下无子,是老艾毕生的遗憾。
父亲病倒,艾荔荔承担了一切活,忙里忙外,洗完澡不放心,轻手轻脚探查父亲体温,发现体温没继续上升,才敢回房,为酣眠的母亲盖严实被子。
这时,秦朗来电。
“小艾同学?”
秦朗模仿压着嗓子,“不方便聊天么?”
她披上羽绒服,整理被母亲弄乱的桌面,“我爸怕传染,安排我妈跟着我睡。”
秦朗远在北市,室内有暖气,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关切问:“伯母在睡觉啊。伯父痊愈没?”
“低烧两天了,劝他去医院看看,就是不听。”
她苦恼吐槽,“我请舅舅、姑姑出面劝,他也不听,真是越老越固执!韩老师怎么样?”
秦朗窝在沙发里,舒展长腿,“我爸前脚跟我妈办完离婚手续,后脚就跟小三领了结婚证,把我妈和姥姥姥爷气得够呛,这个春节难过了。”
“……”
艾荔荔无法理解,脱口而出:“别说韩老师了,我作为外人,听了都感觉秦叔叔过分!至于那么着急再婚吗?丝毫不顾念韩老师,也不关心你的情绪。”
“呃,对不起,我不该聊这些。”
秦朗满不在乎,释然笑了笑,“干嘛道歉?我发小们直接开骂了,骂得贼难听,既然已经离婚,二婚三婚四婚,是他的自由,我懒得理睬。现在只希望,我妈尽快振作起来。”
“相信韩老师!”
她转移话题,“天气预报春节前后有雨,特别冷,明天我早点去喂猫。哎,我家狗凶,妈又怕猫,不然直接把芹菜抱回家养,避免一只猫孤零零的。”
“没事儿,芹菜有吃有喝,我会通过监控远程遛猫,它每天无忧无虑,日子过得比人类顺心多了。”
“活得不如宠物猫,哈哈哈~”
两人苦中作乐,莫名乐了一阵。
忽然,外面突兀响起了洪亮狗吠,以及车喇叭声。
艾荔荔一愣,站起走向大门,“奇怪,谁呀?”
“你舅?”
“我舅傍晚刚走。而且狗认识他,不会大叫吓唬。”
秦朗坐直了,严肃提醒:“来的是陌生人?你家忒偏僻,伯父又病了,平时千万要保持警惕,问清楚了再开门。”
“嗯,先挂了,我瞧瞧是谁。”
艾荔荔戒备,透过门缝,隐约望见鸡舍旁的两只狗正冲着栅门外狂吠,纳闷大声问:“谁呀?”
“荔荔!”
“你是……?”
汪媛骑着电瓶车,穿着雨衣,摘下头盔,狼狈答:“是我,汪媛。你家狗好凶啊,吓得我不敢动弹、不敢叫喊。”
艾荔荔迟疑开门,撑着伞,慢慢走过去,两只狗蹦跳摇尾巴迎接,隔着栅门,诧异打量对方,“学姐?一个人?尤、尤三叔呢?”她险些习惯性称呼尤坤。
阴雨严寒,汪媛冻得脸白唇紫,瑟瑟发抖,焦急道:“不知道。正是为了找他,我才冒昧打扰,坤哥这两天来过吗?”
“他?没来。”
艾荔荔环顾四周,掏出钥匙,打开栅门,伞分她一半,“腊月二十八了,家家户户忙着准备过年,要拜年也是正月里的事。下着雨,进屋说话吧。”
汪媛摇摇头,“急着找人,不进屋了。唉,抱歉,我找遍了有可能的场所,实在没办法,才来你家打听。加个好友?上次忘了。”
“可以。”
艾荔荔爽快拿出手机,交换联系方式,皱眉问:“你跟尤三叔吵架了?他出门前,没告诉你去向吗?天寒地冻,建议别跟无头苍蝇似的找,多打电话,问一问他的亲戚朋友。”
汪媛唯恐热恋中的男人出事,眼泛泪花,哽咽说:“我们感情非常好,从没吵过架!他出门前,说是老同学回乡过年相约聚会叙旧,一走就两天两夜,杳无音信,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亲友统统说不清楚,我差点报警,但哥嫂们强烈反对,说除夕夜他肯定回家。”
亲弟弟失联,哥嫂笃定他除夕夜会回家?
怎么听着哥嫂似乎知晓尤坤下落?联手瞒着你?
艾荔荔欲言又止,意欲分析几句,碍于交浅言深,并反省自己是否因偏见而多疑,改为安慰道:“既然他的亲哥嫂发话了,干脆再等等,尤三叔爱喝酒,可能聚会时喝蒙了,醉倒在某个朋友家。”
“可是我害怕,怕他出什么意外。”汪媛泪涟涟。
这时,老艾在屋里听见动静,放不下心,撑着病体下床出门,探头咳嗽问:“荔荔,谁来了?”
“尤三叔的女朋友。”
艾荔荔飞奔返回搀扶父亲,“刮风下雨的,你在生病,不该出来。”
汪媛尴尬无措,下车靠近打招呼,“抱歉,打扰了,我、我是来坤哥的。”
老艾拢了拢军大衣,疑惑问:“小汪?大晚上下着雨,你来我家找老三?他去哪里了?打个电话问问啊。”
“打了,一直没人接。”
老艾病得头脑昏沉,费劲地眯着眼睛,笨拙翻通讯录,操作手机,“我打试试。”
结果,数秒后,电话接通。
“喂,老三?”
老人机的声音设计,无需扬声器,也跟开了免提差不多,在寂静夜里,艾荔荔和汪媛清晰听见:
麻将碰撞脆响,一片融洽的欢声笑语,尤坤中气十足:“强哥,什么事?”
老艾告知:“老三,你老婆找,赶紧回个电话,小汪急坏了,冒雨到我家寻你。”
“什么?!”
尤坤的嗓音,明显不悦,“媛媛居然跑去你家?哎唷,不好意思,她简直是粘人精,打扰了。我难得放假,跟朋友聚两天,商量明年的营生,忙正事呢。”他扭腰,谄媚夸捧牌友:“哇,罗姐,手气真棒!”
老艾在发烧,精神差,催促道:“谈完正事就回家吧,记得联系小汪,让老婆安心。”语毕,结束通话。
汪媛先是欣喜若狂,随即失望愤怒,咬牙切齿,握紧拳头。
艾荔荔假装没发觉汪媛在强压着怒火,微笑说:“原来尤三叔是在跟朋友打麻将,入迷了,忘记时间。学姐可以放心了。”
“嗯,是呀。”
汪媛深呼吸,艰难挤出笑容,故作轻快,“那,没事啦,我走了,再见。”
艾荔荔颔首,“雨天路滑,小心骑车。”
她关闭栅门和大门,把父亲送回房间,“快躺好,跑出去吹风,不怕病情加重哦。”
“乌鸦嘴。”
老艾脑门发热,暗叫糟糕,虚弱缩进被窝,嘴硬道:“我再睡一觉就会痊愈。”
艾荔荔始终不待见尤坤,“尤坤简直神经病,躲在麻将馆里逍遥打牌,故意失联,叫汪学姐干着急,不像话。”
“咳咳咳,少管闲事,老三两口子八成吵架了,在闹别扭。”
“但是学姐自称两人感情非常和睦。”
“黄毛丫头,懂个屁,再和睦的夫妻,也免不了吵吵闹闹。”
老艾病中不忘家务,突然提起,“悖忙忙碌碌又一年,春联还没贴。”
她使劲甩了甩水银体温计,递给父亲,“不急,明天等雨停了,我抽时间贴。来,测一**温。”
老艾接了体温计,“年货咳咳,检查检查,遗漏了临时难买。”
“行。”
少顷,她捏着体温计,对着灯光细看,“37点多,不到38°。”
“唔。”老艾瓮声瓮气,驱赶道:“你也睡觉去吧。”
她关灯回房,心神不宁地入睡。
睡梦中,不知过了多久,万籁俱寂,蓦地听见“咚~”一声沉重闷响!
发生什么事了?
爸在喊我?
艾荔荔咯噔惊醒,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穿外套,开灯飞奔向父亲卧房,推门一看:
老艾倒在地上,蜷缩着翻滚,痛苦呻Y,双手使劲揪扯喉咙,拼命咳嗽,“嗬嗬~”喘息,却说不出话来。
“爸!”
“爸,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老艾呼吸困难,捂着喉咙,沉闷咳嗽,脸涨红。
她瞬间毛骨悚然,回神后蹲下,一把抱起黑瘦的父亲――
第77章
“爸,你怎么了?喘不上气吗?”
“嗬嗬,咳咳!”
老艾意识模糊,艰难“嗬嗬”喘息,左手揪扯喉咙,右手食指使劲抠嗓子,却无法缓解呼吸困难的危险,开始有了翻白眼的迹象。
“别怕,坚持住,我立刻带你去医院!”
艾荔荔惊恐万状,肾上腺素分泌,轻松抱起瘦小的父亲,腾出手抄起车钥匙,跑出大门,一把将父亲放进车厢,旋即启动三轮车,恨不得插上翅膀起飞,飞向医院。
孰料,刚拐入环城路片刻,对向驶来一辆泥头车,强光灯闪烁刺眼,轰*隆隆震动碾压公路,霸占了大半路面,并未减速,呼啸靠近。
她没穿外套,被风刮得脸雪白,不得不减速避让,气得大骂:“超载超速,还开强光,就你车有灯啊?!环城路变得坑坑洼洼,全怪你们!”
房产新楼盘抢工期,泥头车轰隆隆远去,沿路撒落建筑渣料。
“爸?爸,听得见吗?”
她心如擂鼓,频繁按喇叭,火速赶往医院,实在不敢想象失去父亲的家庭会变成什么模样,含泪大喊:“医院马上到了,千万要撑住!”
虽然父女俩时常针锋相对,吵架冷战,但一家三口相依为命,不可或缺。
老艾缺氧,倒在车厢里,逐渐陷入昏迷。
除夕在即,隆冬雨夜街道空旷,三轮车顺利抵达医院,她跳下车,抱起失去意识的父亲,此刻仿佛力大无穷,飞奔向门诊大厅,哭着求助:“救命,医生,救救我爸,他突然喘不上气,在家就有点翻白眼了,救命!”
“快来人,救命啊!”
值班的医护迅速接应,安排老艾进了急诊室,简单询问:“病人什么症状?用过什么药?”
艾荔荔在极度恐慌之下,呼吸与心跳紊乱,上气不接下气,脸煞白,勉强冷静,仔细告知:“感冒一周,低烧两天,服用过感冒药和消炎药、布洛芬,睡到半夜突然摔下床,捂着喉咙,好像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来,几分钟就意识不清醒了。”
“家属去办理就诊手续吧。”
大冬天,她却汗涔涔,抬袖擦拭额头冷汗,“抱歉,急着来医院,顾不上带证件。”
“记得补办就行。”
医护人员异常忙碌,急诊室门一关,检查抢救去了。
艾荔荔脱力,大口喘气,汗如雨下,在门口担忧徘徊,猛一拍额头,掏出手机致电钱斌。
铃声响了两遍,钱斌迷迷糊糊接听,“喂?”
“舅!我爸病情加重,刚送来医院抢救。”
钱斌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什么?!怎、怎么突然要抢救了,我傍晚走之前,他精神明明挺好。”
“暂时不清楚原因,我睡到半夜听见怪声,过去一看,他已经摔倒在地上,捂住喉咙翻白眼,差点吓死我。”
钱斌紧张重视,不顾被妻子不满地踢了一脚,掀被子下床,“他60岁,年纪不小了,天爷!最怕心梗或者脑溢血……荔荔,莫慌,舅舅这就去医院。”
“听我说完。”
她忐忑不安,焦躁擦汗,解释道:“唉,我出门时太匆忙,忘记反锁大门了,我妈一个人在家睡觉,怕她睡醒了看不见家人会慌张乱跑,所以――”
“行,舅明白了,派你表哥去一趟,照顾他姑。”
“这么冷的天,大半夜麻烦舅舅表哥,真是过意不去。”
“见外了!你两个表哥春节放假,闲得很,亲戚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钱斌歪脖子夹着手机,匆匆穿衣服,叮嘱道:“你在医院守着,等我过去,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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