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笑嘻嘻地说:“知道啦知道啦,天天念叨,耳朵都起茧子了。再说了,阿兄不是也还没有成亲。”
云峥正看着外边的鸟儿发呆,突然被点名,回头睨了云韶一眼。
“你们兄妹两,真是没一个叫人省心的。”云鸿还有公务在身,只略坐坐便走了。
父子两走后,云韶感觉也没有继续在这的理由了,正欲跟李珹告别,一直站在门口的李珹忽然开口道:“娘子可有心上人?”
云韶疑惑,不知道李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只摇摇头:“并无。”
李珹眼底划过一丝失望,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他有些奇怪,为何这一世云韶不再对他动心了,莫不是前些日子没怎么打扮的缘故。
云韶倒是听进去了那日的话,回去便吩咐白露想办法弄到长安城里适龄郎君的画像来,最好还有家中情况和性格喜好。
白露是个机灵的,没几日便将这些东西弄到了手。
整整三十一位郎君,二人花了一夜时间进行第一步初选。
家中已有妾室通房的不要;公婆品行不端的不要;不会骑马射箭的不要;个字太矮的不要;体型太胖的不要......
如此一番筛选下来,最后只剩下了三位郎君。
兵部尚书谢家的谢三郎;
骠骑大将军唐家的唐二郎;
国子监祭酒裴家的裴大郎。
而这个裴大郎君,综合看来是云韶最为满意的人选,因为他的样貌在这些人中是最出色的,去年又中了探花,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前途不可限量。
唯独不确定的便是裴行之出身文臣世家,不知武力如何。
看来需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她在裴行之那页的册子画了个圈,标了个“上乘”二字。
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李珹的身体。她喜欢劲瘦但有力的身材,李珹身材很好,常年习武的原因让他经常穿窄袖黑袍,恰好地勾勒出他匀称的身材。不过即便是穿着宽大的衣袍,也无法掩盖他健壮的臂膀与结实的腹肌。
“娘子,你怎么脸这么红?”白露拿着裴行之的画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云韶拍了拍绯红的脸:“无妨,可能屋子里太热了,一会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窗子留个缝隙。顺便帮我备个水,我要沐浴。”
白露劝说道:“可是娘子,如今才三月下旬,夜里还是很凉的。”
“哎呀,我说热就是热嘛,好了你快下去吧。”
白露点点头,收起画像,退了下去。
云韶将身体全都浸在浴桶里,热气氤氲,朦胧中映出她的身影。她看了那么多画像,也了解了那么多郎君的脾性,却发现这些人竟然都不如李珹。
仔细回忆起来,李珹是王爷,自小锦衣玉食,教养自然也是一顶一的好。虽然是武将,但是并不粗糙,他的手指修长,皮肤白皙,无论做任何事都很优雅,跟他一起吃饭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古人云,食色性也,大抵就是如此吧。
【📢作者有话说】
注: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出自唐代戴叔伦的《苏溪亭》
第4章 遇蛇
◎我的腰带缠在一起了◎
水渐渐凉了,云韶也有了些困意。
她抚摸着右肩上的疤痕,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一遇热还是会显得狰狞,因此她沐浴时向来不喜欢旁人伺候。就连前世每次圆房的时候,她也叫李珹把油灯灭掉,娘子家都爱美,不想让人发现她有一道这么丑的伤疤。
那年云峥十岁,云韶五岁。云夫人刚刚过世不久,全家正沉浸在悲痛中,云鸿接到调任到扬州的旨意。
云鸿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实在忙的不可开交,无奈之下便把云韶送到了洛阳云氏老家,带着云峥去了扬州。
云家在洛阳也是有名的望族,言情书网,云韶祖父辈曾出过榜眼,有过门庭鼎盛的时期。不过云家男子皆专情,基本都是一夫一妻,因此子嗣不多,如今也只有大房云沣和二房云鸿两个兄弟两。云沣如今任洛阳太守,云鸿任太常寺卿,官位虽然不算高,但也算是勋贵人家。
云老夫人去世的早,府上中馈均由大房夫人钱氏掌管。钱氏夫人育有一子云衡一女云婉,性格颇为泼辣,精于算计。
云韶右肩上的疤痕就是她用戒尺打的。
幼时的云韶十分贪玩,在家又是被宠惯了,凡事不喜欢退让,因此跟年纪相仿的云婉经常闹别扭吵架。
一次,云婉看上了云韶的金项圈,非要让她摘下来。金项圈是云夫人留下的遗物,云韶自然不肯摘,两人就这么抢着项圈,争执中云婉不慎跌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云韶的脖颈处也弄了好多红痕。
钱氏夫人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坐在地上哭,而一脸倔强站在一旁的云韶,眼睛通红,死死地捂住自己的金项圈。
护女心切的她直接叫下人拿来戒尺,把云韶关在祠堂里面打。
五六岁的小娘子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肩背处的血肉粘到一起,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很快结了血痂。
直到云沣外出归来时,云韶才被放出来。
在洛阳住了两年,云鸿把她带回了长安。他心有愧疚,为了弥补女儿,他只能拼命地宠着她,想要什么都依着她。
身上的伤疤渐渐愈合,可心灵的伤疤却很难痊愈,肩膀上这道蜿蜒狰狞的疤痕,也成了父女两心里一道越不过去的鸿沟。
她对当年把她丢在洛阳一事是有些怨言的。但这么多年来云鸿没有再娶,一个人拉扯她跟兄长长大,她又觉得没什么理由怪他。
云韶拿起擦身的丝绸,一点一点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就在此时,一条黑蛇从窗子的缝隙中缓慢爬进来。
“啊!”云韶吓得大叫,匆忙之间还来不及穿好里衣,连忙拿起浴桶旁的撑衣杆。比她动作更快的李珹先一步从窗子翻身进来,动作干脆利落,掐住了蛇的七寸丢了出去。
“娘子没事吧?”
李珹脸上焦急的神情还未褪去,回头时,见到的就是云韶衣衫不整的样子。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他立马别过了脸,红晕从脖颈蔓延到脸颊。
“啊啊啊!你!”云韶又羞又恼地捂紧了胸口,也不知道被他看去了多少。
“得罪了。”李珹视线不敢看着她,迅速解开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云韶身上,摇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其实什么都看见了,但他不能说。
他知道她很美,只是上一世的时候,云韶总害羞不愿被他瞧,这种事他自然也不勉强。
他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一种异样的情绪扑面而来。
云韶脸颊绯红,紧了紧李珹盖上的外衣,他的衣袍很大,只能露出一个脑袋,盖上来的时候察觉到有一股寒气,想来是在屋子外站了有一阵子了。
她小步挪到了屏风后面,找到了自己的心衣,仔细穿戴着。可衣裙的腰带却缠在一起,怎么也解不开。李珹还在屏风外站着,眼下这种情景,怕是也不便叫白露进来。
她感觉那结越解越紧,手心都有些出汗。
“阿寒,你会解女子衣裙吗?”云韶刚问出便有些后悔,按照上一世的走向,他这个时候怕是小娘子的手都没碰过。
“娘子若是需要,我可以试试。”他的声音并无太大波澜。
云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踌躇说道:“我的腰带缠在一起了,你帮我一下。”
李珹默不作声走上前去,半蹲在她脚下。
他的手指很长也很灵活,几下就把顽固的死结打开了。腰带在他指间穿梭,很快便系上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云韶摸着腰上的蝴蝶结发呆,也不知他是何时学会的。前世她叫李珹给她系发带,被他弄成歪歪扭扭的死结。
她自然不知,这些是在李珹私下练习了很多次才学会的。
“你怎会在此?”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一颗心却强有力地跳着。
李珹淡淡道:“保护娘子,是我的责任。”
“那你就一直站在窗外?多冷啊。”云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李珹竟然这么认真。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忽然又不想欺负他了。
“我身体强壮,尚可。”
云韶将外袍递给了李珹:“那个......阿寒,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尽职尽责的。”
李珹接过外袍却并未披上,定睛看着她:“娘子是不喜吗?”
云韶摆摆手:“并不,只是男女有别......况且,你也可以做你喜欢的事。”
“我的命是娘子救的,名字也是娘子取的,能待在娘子身边,便是我最喜欢的事。”李珹笑着说道。
云韶盯着他,注意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耳尖一红,顿时无言,忽地有些不好意思了。
“罢了,你愿意守着就守着吧,我要睡了,你......看着办吧。”云韶推他出去,赶快关上了门。
她背靠着门,脑海里不断回响刚才李珹的话,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她心动了。
可她不想重蹈覆撤,李珹是一个不懂情爱的人,整日循规蹈矩,克己复礼。她依稀记得,除了每个月朔望日遵循祖制行敦伦之礼,他们很少有亲密的时刻。
李珹不好女色,除了看兵书和练剑也无其他喜好,生活规律且无聊,整日不是待在军营里练兵就是在书房看书。
“我才不要喜欢他呢,冷漠无情又薄情寡义。”云韶自言自语道。
不行,看来还是得早些打探一下裴家大郎的行踪。
《淮南子·天文训》记:春分后十五日,北斗星柄指向乙位,则清明风至。
长安城最东边有一座名山,叫忘忧山。
据说山顶上的风景甚美,叫人流连忘返,可以暂时忘掉一切烦恼,因此得名忘忧山。
山脚下有一处流光亭,是文人雅士们最喜欢的地方,此处地界开阔,景色宜人,最适合踏青游玩。
转眼就到了清明节,云韶收到帖子,王令月的表姐孟家三娘子举办了一场诗会,正是选在此处。
她跟这位孟三娘并不相熟,点头之交而已,有些疑惑为何会给她下帖子。转念一想,大概是因着王令月的关系,顺便给她下了帖子。
可她并不擅长作诗。
“娘子,我刚刚打听到,明个孟三娘子的诗会,裴大郎也会去。”白露兴冲冲地跑进来说道。
云韶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香囊转头问道:“当真?”
白露点点头:“定不会错,我与裴家二娘子身边的翠云还算相熟,听她说,裴大郎明日会陪二娘子一同去诗会,是裴夫人吩咐的,让他自己相看小娘子呢。”
云韶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她并不知裴大郎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该如何下手呢,既然是文人,想必便是喜欢会吟诗作对,文采斐然的女子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绣了一半的香囊,可她除了绣活,别的怕是拿不出手什么。
“白露,去将我书房里那套《诗经》拿来。”
白露一脸认真:“娘子是说,书架最里面积了灰的那套吗?”
云韶扶额:“对,就是那套。”
“好嘞。”
不就是读书嘛,补一补就是了。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云韶一直读到了亥时,看的她直打瞌睡。诗词歌赋什么的,她最不喜欢了。
忽地想到了什么,云韶放下书卷,朝着窗外的方向轻喊了一声:“阿寒。”
“在。”
李珹是从树上飞下来的。圆月高悬于夜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
她眼睫一颤,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读过的一句诗: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她清了清嗓音:“明日给你休沐一日,我要去参加一个诗会,不必跟着我了。”
李珹面无表情:“不可,诗会人多,娘子需要保护。以防万一,还是叫我去吧。”
云韶压低声音:“能参加诗会的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小娘子小郎君,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你来云府这么久了,还未告假过,也该休沐一日了。”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无处可去,娘子就当带我出去走一走好吗?”
云韶见他又低着眉眼,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失忆这么久了,一直待在云府,她不出门,他自然也没什么可以出去的机会。
只是不知为何,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想趁机跟裴大郎相处一番,看看是否是个良人。
她有些心虚,可是看他的神情实在过于悲悯,云韶一时心软,便点了点头。
“那说好了,明天我带你去,只是你最好在暗中保护我,别太招摇。”
“娘子可是嫌弃我会给娘子丢脸?”李珹柔声说道。
云韶慌道:“怎么会!”
她只是怕诗会上人太多,万一被旁人认出来李珹明王的身份该怎么办。
“既是贴身护卫,自然是不能离开娘子半步。”李珹轻声笑道:“娘子既是不嫌弃我便好。”
云韶摸摸鼻子,打了个哈欠:“好啦,就这样吧,你早些休息。”
从前怎么没发现,李珹竟然还会装可怜。
李珹自然是心满意足,这一招确实有用。明日可以近身保护她,对他来说也已经足够。
【📢作者有话说】
注:“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出自《诗经国风·卫风·伯兮》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出自《古相思曲》
第5章 相看
◎你这护卫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时下民风开放,这样的宴会正是方便郎君娘子相看的好机会。若促成一段美好姻缘,也乃值得流传的佳话,因此宴会上的人,大多都会精心打扮,博得个好印象。
云韶自然也不例外。
白露神色焦急,她家娘子都梳妆一个时辰了。“娘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再不出门,怕是要迟了。”
云韶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还是不太满意,总觉得缺点什么。
灵光一闪,她想到了兄长房间里的簪花仕女图,若是以花钿用作额头妆饰,岂不美哉?
“白露,长安最近流行那个额间的花钿,你给我画一个。”
白露瘪了瘪嘴:“娘子,您这是为难我啊,我哪会画画啊。”
云韶托腮思索,乌黑的瞳仁含着柔和的光亮。也是,连她自己都不大会画画,白露又怎么能画好?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很会画画。她清了清嗓子推开窗喊道:“阿寒。”
“在。”
“你进来,帮我画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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