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来的小娘子,果真好看。”蒙其眨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云韶害怕地向后躲:“你放过我,我有婚约在身。”
“在我们突厥,女子可以有四五个夫婿。”蒙其开怀大笑:“我不在意。”
云韶:......对牛弹琴。
不过蒙其虽然狂妄了些,但始终没有强迫她。
云韶逃跑的那天,他其实没有中蒙汗药,甘愿放她离开,又派人暗中保护。
李珹孤身一人来到突厥,与逃出来的云韶相聚,不料惨遭李珏的追杀。
他们好不容易躲过了突厥细作的刺杀,却终究还是被李珏派来的人射中一箭。
腰腹处不断流血,云韶慌乱地拖着他到处求救。
“求求你,救救他。”她边说边用手比划,带着些哭腔。
老者满头银丝神情鄙夷,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官话:“我这不救中原人,你带着你夫君走吧。”
“我求求你,我有钱的,只要你救救他。”云韶声音哽咽,“他流了好多血。”
云韶心如刀割,她已经寻了好几家医馆,可他们都不救中原人。李珹的血若是止不住,就会有生命危险。
“姑娘,你若不嫌弃,我倒是懂一些医术。”云韶闻言抬头,一个灰衣朴素的大娘和蔼地看着她。
灰衣大娘看着云韶泪眼婆娑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你放心,我也是中原人。”
云韶怔愣地看着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胡乱地抹了抹眼泪,掏出了身上所有银钱和首饰。
这些时日为了躲避突厥细作和李珏的追杀,带在身上的银钱已经丢失了大半。她摸上手腕的玉镯,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可眼下救人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的全摘下来递给她。
灰衣大娘并没有收下,只是摆摆手:“跟我来吧。”
两人在突厥境内流浪了一个月,蒙其不忍见云韶受苦,亲自来寻了二人。
他提着自己的宝石弯刀架在李珹身前,一双蓝色的瞳孔亮的异常:“这就是你的大越情郎?”
云韶头发有些凌乱,衣裳也有破损,却依旧不卑不亢:“是啊。”
蒙其扯了扯嘴角,与李珹单独打了一架。
翌日,蒙其盯着鼻青脸肿的伤脸,决定放他们离开。临行前,他为二人在草原举办了个盛大的婚礼。
李珹跟这里的一位老奶奶学着编了个花环,为云韶戴上。他们在这美丽的大草原上,得天地万物见证,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篝火旁,蒙其豪饮了一大杯酒:“你若对她不好,我随时都能出兵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李珹拿起酒杯与他相碰低声笑道:“我又怎会舍得让她受委屈。”
漫天繁星,不及心上人眼神明亮。
*
前有外患,后有内忧。
李珏残暴的性子愈发乖张,不幸被梁公公毒杀。
谁也想不到,梁公公与邓绥实则是兄弟,一同合谋煽动百姓起兵造反。
皇城内,人人自危。
李珹临危受命,带兵一举歼灭叛党。
这场战事持续了半年之久,又是一年春八月,李珹登基,云韶为皇后,不久后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静姝。
世人赞道皇上与皇后恩爱非常,伉俪情深。
坊间将二人的故事编成了话本子,纷纷效仿。
王令月嫁给了云峥,裴行之入了长公主府,一切圆满顺遂。
李珹登基的第五年,云韶毒发身亡,幕后真凶是当年落选的孟书玉。
她一直记恨着当年选妃之事,趁着进宫为夏太妃请安之名与云婉勾结,在云韶的伙食里下毒。
举国上下沉浸在皇后去世的悲痛里,李珹依旧励精图治,似乎云韶的死对他没有产生很大影响。
云峥有些不解,想要去质问他,被王令月一把按住:“其实皇上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难受,但他不仅是召召的夫君,更是整个国家的希望。”
*
李静姝十八岁那年,长公主也因病去世了。
李珹将自己关在了寝殿里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日,他寻来裴行之一同下棋。
中年李珹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神采,只剩一颗衰败的心。
“皇后已经逝世十五年了。”
裴行之垂眸:“斯人已逝,皇上痛苦了十五年,也该放下了。”
李珹苦笑:“我做了一个梦,梦境是那样真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梦里经历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我们依旧相爱,却没有得到善终。”
“我战死沙场,她为我殉情,那个世界里,我们都死了。”
裴行之淡淡笑道:“梦都是假的,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李珹手执一枚黑棋:“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弥补前世的遗憾,你愿意重新来过吗?”
“皇上,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前世今生。”
李珹握着掌心中破旧的香囊沉默不语,将一个瓷瓶放在棋盘上。
“我想她了,不知她还会不会认得我。”
建武二十年,李珹驾崩,皇太女李静姝登基,成为大越开国的第一位女帝。
国丧的哀鸣声响了一天一夜,裴行之捏着白瓷瓶,脑海里回忆着李珹的话。
我想她了,不知她还会不会认得我。
不认得也没关系,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注:相将占得雕梁,似约韶光留住。出自 《 双双燕·小桃谢后 》
不知道看的时候什么感受,我写的时候是给自己写哭了~
明天还是0点更
第58章 番外(三)
◎落花时节又逢君◎
自从得知云韶有了身孕,李珹比谁都要紧张。
起初欣喜过了头,冷静之后便有些惆怅。前世云韶生育公主时伤了身子,原本他不愿让她再生孩子的,便一直偷偷服用避子药。
谁料前几月公务太忙,漏服了一天,李静姝就这么横空出世。
对此,云韶的感觉是,她女儿太厉害了。
云韶的肚子越大,李珹的眉头皱的就越来越深。时常半夜不睡觉,盯着她的肚子看,见有一点异常就要宣太医。
胡太医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皇上,这是......胎动,并非有异。”
“你们退下吧,有事朕再传召。”
太医们叫苦不迭,干脆轮流在寝殿外的偏房里值守。
人们常言道,妇人有孕时害喜会头晕恶心,云韶只有头几月偶有不适,后面则是吃嘛嘛香。
李珹则相反,一点荤腥油腻见不得,闻了就要反胃。
王令月入宫来陪云韶说话,见李珹这个“害喜”的反应,不禁捧腹大笑。
下一秒,就得到李珹冷漠的一记白眼。
“皇上是不是把笑容都留给你了啊......太凶了,当心吓到你肚子里的孩子。”王令月讪讪缩了下脖子。
云韶摸着浑圆的肚皮懒洋洋道:“你之前不也说我阿兄很凶?”
王令月做了个鬼脸,支起下巴对着圆鼓鼓的肚皮说:“宝宝长大可要为舅母出头,让你舅舅不敢凶我......”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感应一般,调皮地翻个身,吓得王令月赶紧躲的远远的,生怕鬼面阎王又觉得自己欺负他的皇后......
“对了,我表姐......孟书玉她现在在刑部大牢可还好?”
云韶听到孟书玉的名字,笑容淡去了一些。
几月前,她曾去大牢里问过孟书玉,为何三番两次地要害她。
孟书玉头发凌乱,露出凶狠的獠牙:“如果没有你,我就会成为明王妃,我是先皇后内定的明王妃......”
云韶不解:“先皇后从未内定过什么明王妃......”说罢,她想起来了什么:“在你记忆里的前世,我是皇后吗?”
“是又如何?不是照样死在我的手里......”
孟书玉没有告诉云韶,在她前世记忆里发生了什么。但云韶可以断定,她们两个经历的前世好像不太一样。
“她病得不轻,大夫说,可能没多少时日了。”
王令月摇头叹气。
一失足成千古恨,孟书玉实乃咎由自取。
云韶肚子里的孩子倒是很争气,一直到快临盆也没有怎么折腾人,她的精神一直都还不错。李珹眼下的乌青日益加深,对待别人的态度也逐渐失了耐心。
蒙其派人进贡了一颗突厥最美的蓝宝石,恭贺云韶即将临盆。宝石足有拳头大小,色泽美丽,鲜艳夺目。
李珹看到那蓝宝石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别以为他不知道蒙其安的什么心思,蓝宝石不就是在宣誓着他那一双蓝色的双眼吗?
云韶被他这莫名的醋意闹的不明所以,命白露赶紧搬到库房里锁起来。
白露如今是她身边第一大宫女,为着照顾她生产,一直拖着不肯与追风成亲。
追风只能眼巴巴地为云韶祈福,一定要顺利平安诞下小公主。
别让到手的夫人跑了。
*
太医院预测的临盆日在二月初三,朝露宫提前一个月就做上准备。无论是接生嬷嬷还是伺候的太医都调查个底朝天,生怕有一点闪失。
为此,连陆七都被拉进了宫里。
“我一个毒医......哪管的了妇人生产!”
李珹抓住他的手臂一脸认真:“不成,你的医术最高明。”
陆七正想反驳,见李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显然是忧心过度导致的,一时心软,应下了这份差事。
不料,云韶腹中的孩子似乎不满太医院预测的日子,二月初二这日就迫不及待临盆。
产房外围的水泄不通,云家众人以及李婳夫妻两都入宫来探望。
都说女人生产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云峥焦急得很,她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除了在洛阳那几年,几乎没吃过什么苦,眼下听着里面痛苦的嘶吼声不禁腿有些发软。
王令月也有些害怕,抱着云峥的手臂默默念经。
接生嬷嬷神色严肃,端着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进出出,李珹按耐不住,抬腿就要进去,被李婳一把拦住:“阿珹,你不能......”
“李珹......”
云韶有些忍不住疼痛,胡乱地叫喊着。
“皇上,不可啊!”太医们齐齐跪下,“皇上乃真龙天子,容易冲撞了皇后娘娘和腹中的孩子。”
李珹迈出去的腿又缩了回来,踌躇之际,只听一道嘹亮的婴儿哭声传了出来。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主。”
季嬷嬷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出来让李珹瞧一眼,小公主生的粉雕玉琢,不用想就知道日后出落的该多么好看。
李珹粗略扫了一眼就迫不及待进去握紧云韶的手。皱巴巴的小婴儿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哪有自己夫人重要。
云韶脸色苍白,暂时昏睡着,好在有惊无险,并无前世那般大出血。
没成想,直到傍晚也没醒过来。
李珹一脸阴沉凝视跪着一排的太医:“你们不是说皇后平安吗?为何还不醒?”
胡太医也有些奇怪,看着天子不怒自威的样子,声音有些颤抖:“回,回皇上,皇后娘娘确实没有,没有事,可能是太累了,暂时睡着了......”
“庸医。”
“陆七呢?”
陆七掀开云韶的眼皮,又把了脉,摇头:“确实无碍,奇怪。”
李珹一脸焦急:“那为何不醒?”
“皇上先别急。”陆七将天山雪莲制成的药丸递给他:“吃这个试试。”
“这是......”
“天山雪莲。”
李珹盯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药丸,没敢伸手去接。
“这是救命的药,不是毒药,死不了人......你还想不想救皇后了?”
“天山雪莲可妙得很,既能制成毒药,又能制成救命之药,权看你怎么用......怎么,你信不过我?”
李珹犹豫着,将药丸喂云韶服了下去。
很快,云韶救醒过来了,李珹松了一口气,跪在榻前红了眼眶:“再也不生了,不生了。”
众人见皇上下跪这模样吓了一跳,白露遣散众人,将房门轻轻关上,没有再来打扰。
云韶睁开眼,见李珹红着眼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我不就是多睡了会,怎么还哭了?”
李珹抱着她的手贴在脸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韶除了有些累,并无太大不适,语调有些疲惫:“怎么,若是见不到我,再为我死一次吗?”
“你……想起来了?”
李珹有些惊讶,滚烫的泪水落到她的手背上。
云韶眯眯眼:“是呀,我还知道,某人独守空房十五年,就是为了料理好这江山跟我团聚,还说什么,要弥补过去的遗憾......”
“李珹,你好傻。”
“你不也是一样,傻乎乎为我殉情......”
“我......那是敢爱敢恨,活的潇洒!”
李珹俯身,薄唇贴上她的额头;“那这一世,为夫做的可还满意?”
云韶故作认真思考了一下:“尚可。”
“那为夫可要更努力一些......”
*
李静姝三岁那年就展示了自己惊人的天赋。
旁人家的孩童三岁尚能简单交流,而李静姝已经能背下来很多古诗。
比她小一岁的云渺就成了参考对象,吐字不清,叫姑姑的时候总能叫成猪猪。
云韶担心她慧极必伤,觉得像云渺那般才是正常孩童该有的性子,于是开始有意引导她做个“笨孩子。”
一日,她拿着一串亮晶晶的冰糖葫芦对着看书的李静姝四处晃,李静姝有些不理解母后的做法,软糯的嗓音喊着:“父皇,母后又在偷吃甜的......”
李珹从书房出来,一脸不悦夺走了她的糖葫芦:“昨日才说牙疼,今天还吃这么甜的?”
云韶计划失败。
她不死心,转身出宫去云家逗逗小云渺。
小云渺流着口水,脏兮兮的小手展示自己的新玩具,甜甜喊着:“猪猪......”
王令月讪讪笑道:“是姑姑,不是猪......”
“猪......猪......”
云韶揉了揉眉心,又转身去公主府。
小裴安今年只有一岁,平日里只会叫爹娘,见到云韶眨巴着大眼睛,咬着口中的木偶。
李婳看出了她的疑惑,缓缓开口:“其实静姝这孩子跟阿珹小时候很像。”
“祁贵妃在阿珹三岁那年就去世了,他当年也是这样,小小的身影端坐在御书房,整日除了读书就是习武,丝毫没有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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