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桃见她不争不抢,顿时觉得没意思,又和其他宫女说笑起来,又说起哪个儿郎更俊俏。
孟枝枝一盏又一盏地挂,顺便四处查探有没有师父的踪迹。
天色渐暗,还有一处最高的宫灯没有挂上,她踮起了脚尖,试了试,发现挂不上。
于是她蹦跳起来,手中的宫灯一下子就挂了上去。
“好身手。”
孟枝枝一听,脚不稳,就从板凳上跌了下来。
只见一只有力的手挽住了她的胳膊,道:“小心。”
她抬头一看,正入一个人的眼里,那男人五官英挺,皮肤小麦色,深邃的脸庞上长着一双欲说还休的眼睛。
第17章
孟枝枝回神,立马抽手,行了宫礼道:“大人,失礼了。”
樊鸣见她虽然刚刚步伐慌张,脸上很快恢复平静,是个灵巧的人。
他抚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蒹葭,是洗尘殿的打扫宫女。”
樊鸣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孟枝枝道:“奴婢愚钝,不知是哪位大人。”她低眉顺眼,不再抬头看他一眼。
樊鸣道:“我是樊鸣。”
孟枝枝道:“原来是樊指挥使大人,大人在上,请受我一拜。”
她又行了一个礼。
樊鸣见她规矩,道:“今日,你来我身旁伺候。”
孟枝枝颔首,道:“遵命。”
她跟在他身后,心中想着自己有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一进厅中,就感觉到众人的目光。
“参见樊大人。”武将们已经全部到来。
樊鸣道:“免礼。诸位请落座。”
他一掀开衣摆,落座上位。孟枝枝见状,立刻为他斟酒。
一位武将道:“大人让我们去寻那孟慕华,可惜我们始终未寻到,这大活人怎么凭空消失了,实在可疑。”
孟枝枝手一抖,不小心将几滴酒水洒在了桌上。
她立马拿袖子去擦拭,“大人,奴婢从没来过御前,奴婢请罪。”
樊鸣目光落在她身上,道:“无妨。你先去一旁。”
孟枝枝听闻,斟完酒,立马立于一旁。
他又转移视线道:“那孟慕华是散修,你们找不到也是正常,当务之急是找到孟芷。”
那位武将不理解,道:“这孟芷究竟有何重要?”
樊鸣道:“孟芷偷盗了一件法器,国师曾言那法器有关我南元国的国运,如今她带着法器消失,不知是不是投奔了妖魔。如今陛下神志不清,也是被那孟芷所害,此等贼人当然要捉拿归案。”
“原来如此,不知现在陛下如何?”
樊鸣饮了酒,道:“陛下身体愈发虚弱,托付父亲暂时看顾朝廷。”
“那龙嗣之事怎么办?”那位武将直来直往,道,“这皇位定要赢氏子孙才能延续。”
樊鸣道:“这就是我今日邀请诸位前来的缘故,说来惭愧,当日选这孟芷去伴陛下,是看她身世清白,孟慕华又是一品女医。可是这孟芷突然消失,还伤了国师,或许她腹中已有龙嗣,还请诸位捉拿孟芷时务必留下活口。”
“这龙嗣事关重大,属下一定活捉那孟芷,保龙嗣安恙。”
樊鸣举杯道:“我敬诸位一杯。”
众臣饮酒作乐,孟枝枝时不时布菜。樊鸣偶尔将目光落到她身上,每当她以为他有所怀疑时,他又将目光移开了。
宴席散去。
樊鸣大醉,大太监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对孟枝枝道:“你来。”
孟枝枝心中抗拒。
大太监道:“蒹葭,愣着干嘛,快扶着指挥使大人!”
孟枝枝只好去扶他,他一大半的身体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步履沉闷。
樊鸣感受到少女身上的香甜味,道:“是枣味?”
孟枝枝道:“恩,奴婢喜欢吃枣。”
樊鸣道:“我听闻道家常用咒枣驱邪,没想到你也喜欢吃枣。”
孟枝枝艰难地托扶着人高马大的他,道:“奴婢从小体弱多病,家人就请了医师为奴婢看病,医师让奴婢要多吃枣,奴婢就养成了吃枣的习惯。”
樊鸣被扶到床榻上,脸上被酒气染得几分醉意,道:“你很紧张?”
孟枝枝道:“奴婢一直呆在洗尘殿从未出去过,第一次伺候贵人,惟恐出了岔子。”
樊鸣挑起她的下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孟枝枝。”
孟枝枝假装听不懂,道:“大人,您醉了吗?”
难道不是她?
樊鸣看她眸中有懵懂,少女用纤细的胳膊撑着地面,一直保持跪姿,她白嫩的小臂隐在衣纱之下,十分瘦弱,看似要坚持不住。
樊鸣觉得头有些晕,道:“给我倒些醒酒茶来。”
孟枝枝道:“奴婢这就去。”
一碗醒酒茶下肚,樊鸣觉得神清清爽了几分。
她将手放置在铜盆中,打湿了帕子,又拧干净,替樊鸣擦拭着脸庞。
他觉得自己有些头晕,抓住了孟枝枝的胳膊,道:“你做了什么?”
孟枝枝道:“大人,您喝醉了。如果累了,就休息罢。”
樊鸣看见那张俏丽的脸在他眼前旋转,渐渐,他的手卸了力,躺倒在床榻上。
孟枝枝赶紧将那帕子一丢,逃出门去。
她连忙找到冥漆,道:“我不能再用这个身份,我被人发现了。”
冥漆道:“那我送你出宫?”
孟枝枝摇了摇头,道:“师父还在皇宫里。”
冥漆道:“枝枝,万一孟医仙不在宫内呢?你这样留在皇宫里,迟早会被抓住的。”
孟枝枝快速思考着,道:“我不信师父会丢下我不管。我听到他们说国师,净念会不会就是那个大国师?现在樊鸣放出消息说我怀了龙嗣,他们这是想逼我现身。你说师父不现身,是不是也找不到我在哪里?”
冥漆看她仿佛着了魔一般,道:“你清醒一点。孟医仙的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知道什么缘故消失,但她要我照顾你,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孟枝枝难以接受,道:“难道要我放弃寻找师父?”
冥漆知道她受了很大的打击,道:“也许小桃仙说得不错,孟医仙那么厉害,能救人也能救妖怪,被仙人看中带走也是有可能的。为今之计,枝枝你要保住你自己啊。”
孟枝枝道:“是,你说的是对的。”
她几乎心力交瘁,这般逃亡的生活,她早就厌倦了。
她道:“我现在应该等小桃仙的消息,我回去别院,我等着师父来寻我。”
她始终不信师父会离她而去,况且千纸鹤告诉她的消息就是师父还在这宫中。如果她逃出宫外,也会被缉拿,茫茫人海,师父就更找不到她。师父知道她在别院,一定会来找她。倘若师父被他们抓住,她也能在第一时间里去救师父。
冥漆道:“枝枝!”
孟枝枝掉转方向,朝桥头奔去。
迷雾散去,破烂的别院现在眼前。
她推门而入,失魂落魄。
赢破正在庭中,一见她来,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孟枝枝看了他一眼,就回到了西厢房里,躺在床上,将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赢破推门而入,走了进去,就看见她躺在床上。
他一掀开被子,就看见她满脸泪痕,道:“你受了谁的欺负?”
孟枝枝侧过脸,蜷缩着身躯,道:“你出去,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话。”
她的肩膀在颤抖,无助又单薄的身体。
这是他头一次看见她的脆弱。
见她回来,他心中冒出一丝欣喜。但他心知,她并不是为了他才回来。
难道是她师父出了什么事?
孟枝枝无声地抽噎着,只听见身后一空。
那烦人的鬼皇帝走了。
从窗外传来一阵歌声,是赢破正在哼着她教的那只咒歌。
她的枕头上又一滴泪花绽放。
一夜竟这么过去,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她起身,屋内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她推开房门,赢破正站在离她房门不远处,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他不会站了一夜吧?
孟枝枝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她在想什么呢,脑子真的哭昏了。
赢破道:“教我法术。”
孟枝枝搓了搓脸,道:“我教的那些,你都会了?”
赢破点头。
说罢,他展示了出来,地上陡然长出了一颗枣树,他熟练地将鲜枣变成了咒枣,又接了咒水。
他手里捧着那碧玉瓶,指尖已经烧焦,黢黑一片,不知在背后练习了多少遍。
孟枝枝道:“我学的都是治病救人之术,再多的教不了你。”
她只想找个理由搪塞他。
赢破道:“那我就学治病救人。”
孟枝枝疑惑道:“你要学治病救人?”
赢破道:“恩”。
孟枝枝道:“你的体质根本无法使用救人之术,强行使用,你也使不出来,掌握这最基础的,已经够用了。”
她所言不假,虽然这世间对鬼邪记载颇少,但能知道的是鬼邪天生治愈力量强,见赢破这一身治愈的血肉就能知道。至于鬼邪治病救人的事,那更是为所未闻。
她修的是医道,就算没有仙门正统那么厉害,但她修炼的也是正道,她怎么会懂鬼邪如何学习治病救人之道?
赢破又点了下头。
二人无言,孟枝枝继续在树下练起了剑招。她将满腔的情绪都化在了剑气里。
她不知道,樊鸣一醒来,就满皇宫地寻找她。
之桃跪在地上,道:“樊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孟芷,要是知道,我一定第一个揭发她。请樊大人恕罪啊!”
樊鸣看着这跪了满院子的宫女,对人道:“一个都不要放过,给我严刑拷问。”
宫女们一个个被拖了下去。
樊鸣又看向桌案那张画像,经过昨晚一夜,他已经将孟芷的模样刻在了心中。
他现在都还能感受到少女那纤细的身体。
那个在他眼前摔倒的少女,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令人难以忘记。
“大人,困了就睡罢。”她缱绻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
他抚摸着扳指,一圈又一圈转动。
第18章
别院来了人,孟枝枝躲进了西厢房中。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想,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快发现自己就藏在这里。
果不其然,别院的人来去匆匆,查了她这院子,她也趁机躲到另一间屋子里,暂时没有暴露出踪影。
但今日有所不同,别院中来了许多的将士。
她这次不敢在屋里呆着,直接找了一颗隐蔽的树,躲了上去。
樊鸣走进了那西厢房中,知道这是孟芷曾呆的地方,他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打量。
屋内只有一张床榻,一个桌案,一个板凳,还有那贴了满墙的黄符纸。
比起她曾和孟慕华居住的宫殿,此时显得太过简陋,看得出她没有长留在此处的打算。
一只麻雀突然飞了进来,在窗台处啄着一颗红枣。
他走上前,雀儿受惊飞走,他拿起那红枣放在鼻下轻闻。
一位将士道:“大人,没有看见孟芷的踪影。”
樊鸣听闻,将那红枣揣进了怀中,踏步走了出去。
他来到赢破的房中,见他手里也捏着一颗咒枣,道:“陛下,孟芷失踪了。”
赢破眼皮微掀了一下。
樊鸣道:“我前几日见过她,她装作宫女,伺候了我一晚。”
赢破的眸中燃出一朵红色的幽火,扯了扯嘴角,道:“原来她死了又活了,你们倒替孤摆清了嫌疑。”
樊鸣自顾自地道:“那孟芷为我斟酒,酒醉后还替我擦身,我闻见她身上带着一股清香的枣甜味,确实是个可人儿。”
赢破袖下的肌肉一瞬僵硬。
樊鸣道:“陛下也中意那孟芷?”
赢破道:“用过。”少年恶劣的表情,流露出几分好暇以待。
樊鸣手指上转动的扳指一停,道:“看来陛下不怎么会爱人,孟芷现在可能怀有龙嗣,也要逃离陛下身边,陛下似乎对她并不怎么温柔。”
赢破道:“她既是你们送进来,孤要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用得着你在这里置喙?”
樊鸣道:“陛下,你知道女子深爱一个人会如何?女子如果深爱一个人,便会甘愿为他奉献一切,为他生儿育女,哪怕明知自己会死,也要顾全对方。我听钱喜说,当初是孟芷执意要求来侍奉陛下,孟慕华早就请辞离去。离去的那天,孟芷下跪给她师父磕头,舍弃了师父,也要留下陪伴陛下。如今看来,陛下伤了她一份真情,实在可惜。”
赢破指尖微颤。
樊鸣道:“就是不知道孟芷现在是不是对陛下还有那么一丝仰慕?”
他那双欲说还休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蛊惑,语气几分喑哑。
孟芷察觉到人渐渐离开了别院,又等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树上下来。
她一看别院,阴气深重,还有股紫色的邪气充盈在空气中。
她心中不明,四处查探。
她喊了一声,“赢破。”
无人应答。
难道他们趁此机会对小皇帝下了毒手?可依照小皇帝那个性子,怎么会不反抗?而她也没有听见任何打斗的声音。
她目光转移到赢破所在的房间里,她轻轻推开了门。
一进屋内,光线突然变得很暗。
孟枝枝狼顾狐疑地靠近房屋中心,突然听屋外雷声轰鸣了一下,门嘭地一声被关上。
浓郁的邪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手里捏着咒枣,警惕周围是否埋下陷阱。
屋里非常安静,她缓慢移动,转角之处散发出微弱黄光。
她慢慢潜伏,发现挡在她面前的有一道屏风。
那屏风前被微弱的烛火照亮,很小一簇,屏风上倒映着很模糊的光影。
她蹲下身子,侧过身,缓缓地、缓缓地探出头。
她与赢破四目相对。
他的嘴被戴上了嘴套,跪在绣着金线鸳鸯的大红棉被上,棉被一侧又有两套被折叠的红被。
他上半身赤裸着,墨色长发向下垂落,也遮掩不住苍白的肌肤。他宽肩窄背,劲瘦的腰肢,而两只手被高高吊在空中。
衣服脱了一半,挡住了下身,让人不由把目光落到他的小腹,那处苍白的肌肤光滑,白得发光,露出的人鱼线凸显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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