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刚刚怎么那样决绝地往前走!”
徐雍墨一面往山上奔逃,一面咒骂徐雍启。
旁边负了不少伤的宣勒,在心里咒骂徐雍墨,一面开口:“四爷省些力气上山吧。”
徐雍墨只好住嘴。
他们一路奔逃上山,钻进密林让自己不那么明显,这才逐渐安全下来。
密林比外面寂静不少,箭羽和落石的声响已听不到。
徐雍墨和宣勒行进得更加小心。
-
密林里,潜伏的山贼们收起自制弓箭,往已看不清人踪影的山下唾下几口唾沫。
山贼甲开口道:“他/娘的守了那么些天终于在我们这里蹲到人影了,方二当家那里传消息说一直没看到人影,老子还以为那些知府狗东西诓秦大当家的!”
山贼乙推了推山贼甲的脑袋:“你他/娘得意个屁,就那几个人还不是搞丢了领头的人,幸好徐小当家现在不在,否则把你丢下山没商量的!”
山贼甲忿忿,“瞧不起谁呢!谁说搞丢了,那两个崽子肯定上山了,他们又不熟悉山林方向,还不就是我们的地盘?”
山贼丙则默默举手问道:“可为什么我们刚才只看见了四个人,我听徐小当家的意思,可不止这些人啊!”
“莫非,他们是分头行动?!”山贼乙瞪了些眼。
密林里有枯枝被踩碎的声响。
“嘘!别说话!”
山贼们警惕地竖起耳朵,拎起刀斧。
山贼甲凑到山贼乙旁边,悄声问:“干他爹的,我们不会反过来被埋伏了吧!”
树丛中出来两个人,正是迷了路的徐雍墨和宣勒。
山贼们于是从隐蔽身体的灌木丛间起身,狞笑。
“哦,这照他们中原的话怎么说来着?”
“守兔待株!”
“蠢驴!是守株待兔!”
徐雍墨和宣勒背靠背站着,看向四周人数是他们二十倍的山贼,抿了抿唇。
山贼们亮出骨或石磨成的刀剑,争论起来:
“那个人的脑袋归我!”
“你是不是想当小当家了,争什么项上人头,上便是!”
“不对,我们应当先将他们捉了,问问其他几人在哪里!”
“……”
混乱的话语和混战将将打响,密林深处又走出一人,那人衣着打扮与普通山贼明显不同,脖子上垂挂骨链。
有山贼喊他:“徐小当家!”
徐小当家抬眼,看见已负伤不清的徐雍墨,骂了句“糊涂!”
他沉声开口:“那个长得有点娘娘腔的,留活口,另一个杀了。”
“是!”
徐雍墨破口大骂:“你他娘才是娘娘腔!”
宣勒也破口大骂:“蠢驴,计较他们说的话干什么,先想想多杀几个人吧!”
于是一场混战打响。
宣勒虽武艺高强,但架不住山贼人数众多,谁的骨刀刺入他的心脏。
毙了命,淌了一地的血。
只剩下徐雍墨一人。
徐小当家抬手,示意众人将徐雍墨绑起来,利锐骨刀抵着他的胸口,“说,其他人呢?”
-
“在你们身后。”
一个浑厚磁沉的声线于徐小当家身后响起。
徐小当家回身看去,徐雍启领着四人站在不远处。
阳光真的很偏爱徐雍启,穿过枝干直直落在他身上。他在发光,他手里的长剑也发出冷光。
和宣勒、徐雍墨一场混战后,山贼的人也死伤不少。
虽然人数还是多于徐雍启那边的人数,但徐小当家想起秦厉叮嘱的话,抿了抿唇,往后退了几步。
手要暗暗伸到何处发送信号。
一枚银针飞去,打在徐小当家手上。
鸣镝落地。
徐雍启嗤笑了声,“打不过就放信号?”
“谁他娘说打不过!也不看看我们有几人,有眼不识庐山,非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徐小当家的厉害!”
“是有眼不识泰山,蠢驴!”徐小当家骂出声。
而且照秦厉说的,他的确有可能打不过徐雍启。
还是放信号弹叫人过来好。
怂虽怂了些。
徐小当家要去捡那鸣镝,身后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一个小巧的人影。
沈阁乔先一步捡起那个鸣镝,冲徐小当家露出一个明亮的笑。
“谢谢你的鸣镝。”她笑得很甜。
手上拿着的峨眉刺却冷厉。
-
一场战斗下来,徐小当家被生擒。
徐雍启命宣敏和苏钰城仔细绑好徐小当家,一边检查沈阁乔有没有受伤。
沈阁乔将那个鸣镝交给徐雍启,摆摆手道:“我没什么事,只有些小小的伤口罢了。”
她侧头,眼眉挑向徐雍墨的方向,“不过,他好像挺有事的。”
徐雍墨因箭羽和落石受了好些伤。
刚才混战里,几乎没有山贼来攻击他、要他性命,于是他便想浑水摸鱼地暗中加害沈阁乔。
沈阁乔又不笨。
峨眉刺一端刺过哪个山贼的胸膛,另一端则挑过徐雍墨的手腕。
徐雍墨不察沈阁乔还能分心来应付他,捂着手腕哀嚎了声。
沈阁乔就势推了他一把。
徐雍墨倒地,捂着手腕表情痛苦。
沈阁乔低眉看了眼手中峨眉刺,两端都有血。
唔,好像,挑到徐雍墨手筋了?
沈阁乔对徐雍墨莞尔一笑,而后继续对付山贼,她道:“四爷,小心些,不要反而把自己弄伤。”
她跟徐雍启说起这些,想了想,又舔舔下唇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挑断徐雍墨的手筋,有点吓人啊?”
徐雍启将她峨眉刺上的血迹仔细擦去,而后交还给她,他垂眸凝视沈阁乔还溅了血的脸庞。
她本就生得好看,虽因赶路和男装需要弄得灰头土脸了些,但仍盖不住她飞扬的好看。
而此刻她脸上溅洒殷红鲜血,这几日瘦削下去的脸部轮廓,在血色映衬下显出妖治危险的美。
徐雍启拿手指轻拭她脸颊的血,但并不十分用力,血迹也没拭去多少,只好像更明显了些。
漆黑的眼眸锐利深邃,他透过沈阁乔天真的脸看到她和他相似的内核——一样危险,一样动人。
“不会。你这个样子,”徐雍启低笑了声,评价道,“特别可爱。”
第51章 忍冬
徐小当家名唤徐忍冬, 出生时节冰天雪窖,饶是属于南方的虔州也冻得人够呛。父母便给他取了个“忍冬”的名字,意为忍过那个吃人的冬天。
“你父母也是山贼?”沈阁乔一边为徐忍冬上药止血, 一边问他。
她用那双明亮澄澈的杏眼凝望着他,眼如一汪清澈的泉。上药的动作放得轻缓,说话语气也轻轻柔柔。
徐忍冬掉进温和陷阱, 他摇头,下意识回复:“不是, 我的父母都是当地普通人家,有年饥荒饿死后, 我便上山当了山贼。”
沈阁乔温声询问:“那你的大哥他们也是这样吗,我听见他们喊你徐小当家。”
“二哥处境和我差不多,当年南疆蛮夷进犯, 他的父母惨死, 二哥他无钱安葬, 于是当了山贼抢钱。至于大哥,我不了解他,他很神秘……”
徐忍冬说着说着突然觉察不对,他后知后觉地抬眼去瞪沈阁乔,“不对,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了解下情况,谢谢配合。”沈阁乔弯着眼睛笑了笑。
徐忍冬的伤口还未处理完, 徐雍启弯腰拿过沈阁乔手里的药膏,淡声道:“问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从沈阁乔的后背取过药膏, 手臂环绕着她, 距离贴得极近。
说话时气息都卷在一起。
沈阁乔侧头,这个暧昧距离极方便他们咬耳朵。她道:“我觉得他说的那个大哥可能有点问题。”
“嗯。”徐雍启点头, 余光不动声色朝徐雍墨的方向轻睨。
他们套徐忍冬的话,是觉得有件事很奇怪——
若说徐忍冬开始不让山贼杀徐雍墨,是出于要将他作为引诱鱼饵的考量。可在徐雍启他们到来后,按理说徐雍墨此时已经失去了作为鱼饵的价值,又负重伤,几刀解决极其轻松。
可没有一人对徐雍墨出手,包括他就近在身旁的时机。
这太不合常理。
泸景知府勾结山贼来取他们性命,难道会独独放过徐雍墨么?
还是说,不想要徐雍墨死的另有他人,而那些山贼,不光在和官府勾结?
徐雍启摸了摸下巴思索,徐忍冬仰头喊他:“喂,你把膏药拿走做什么,我的伤口还没上完药呢!”
徐雍启闻言垂眼,目光淡漠冷薄,他道:“为什么要给你上药?”
“可你…她刚才不是在给我上药?”徐忍冬指了指沈阁乔。
徐雍启低眉嗤笑一声,抬手将那盒膏药丢给陈昔尧,让他们处理下伤口。
“听过戏吗?”他问。
“啊,什么?”
沈阁乔知道徐雍启要说什么,上手拍了拍徐忍冬的脸,笑眼弯弯,“我们这叫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什么意思?”
沈阁乔:“意思就是你可以给我们带路吗,你应该知道你大哥和二哥他们埋伏在哪里。”
徐忍冬当然摇头,他瞪起双眼,“你当我是什么,我是那样会出卖大哥和二哥的人吗!我告诉你,我宁死……啊!!!”
他狠话还没放完,徐雍启视线淡漠扫过他,懒得听他多废话,一把拎起徐忍冬的衣领,往山崖边走而后毫不犹豫撒手。
马上传来徐忍冬的惨叫。
和□□落地的沉重闷响。
正给自己上药的苏钰城诧异抬眼,闪了闪眼睫,“七爷,您这是?”
徐雍启淡漠抬眼,“这么点高度摔不死。你和宣敏再去把他搬上山坡来。”
“诶,好的……”
苏钰城和宣敏找了一根竹竿,像抬死猪一样把徐忍冬抬上来。
刚一放到平地,徐忍冬望见徐雍启的脸,便破口大骂:“王八蛋!你他/娘的真不是……啊!!”
徐雍启又拎起他,又松手。
徐忍冬又落地。
苏钰城和宣敏又去抬。
第3回 ,徐忍冬骂得更凶,徐雍启又漠然拎起他,然后松手。
落地。
陈昔尧和宣敏去抬。
第4回 ,徐忍冬已经骂不出来,浑身上下跟拆碎了一样疼,五脏六腑感觉早就错位。
徐雍启正由沈阁乔为他上药,右手臂被谁的骨刀划过一道很长伤口,又因拎了徐忍冬这个成年男人三次,伤口的血渗了一胳膊。
徐忍冬看他血淋淋的伤口,本能觉得很痛。徐雍启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垂眼看他,问:“愿意说了吗?”
徐忍冬咬牙,“你放弃吧,我是不会说的!”
徐雍启抬眼看向宣敏,眉峰轻挑。
宣敏走过来拎起徐忍冬,松手。
落地。
苏钰城和陈昔尧去抬。
第5回 ,徐雍启已经懒得自己动手了。
也不管徐忍冬是否还嘴硬,抬眼扫向宣敏。
宣敏拎起徐忍冬,正要松手,沈阁乔看不下去了。
她喊住宣敏:“等一下!这样不行的!”
已经准备好再抬一次的苏钰城抬眼,冲她摇头。
宣敏有些犹豫,看向徐雍启。
徐雍启掀了掀眼皮,“听小乔的,将徐忍冬放回来。”
徐忍冬一脸感激地看向沈阁乔,觉得她简直就是女菩萨。
谁料沈阁乔走向徐忍冬,用柔软的手,动作强硬地掰他的骨头。
她笑眯眯地看了眼徐忍冬,而后看向宣敏,道:“放着骨头错位的话,怕摔不了几次,我给他弄回原位了。还有绑他的绳有些磨损,加一根吧。”
“?”
徐忍冬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防了。
绑上一根新的绳子,徐忍冬忍不住问:“你们还要来几次啊?”
“愿意配合为止。”
宣敏又拎起徐忍冬,走到崖边正要松手时,徐忍冬闭了闭眼,“等一下等一下!我带你们绕开我大哥和二哥在的位置行不行?”
宣敏动作顿住,看向徐雍启。
徐雍启抬眸,神情淡漠像冰冷的神。他挥手,“行了。”
-
于是徐忍冬带着徐雍启他们行进,中间想耍过几次滑头,被徐雍启当场识破,又来来回回丢了几次,终于老实了。
而每回给徐忍冬上药的都是沈阁乔,她用一双明媚夺目的杏眼瞧他,展露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很漂亮的笑,徐忍冬却被沈阁乔的笑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次,徐忍冬忍不住跟徐雍启抗议,“喂!下回能不能换别人给我上药啊!再来几次,我都要对女人留下终身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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