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阁乔微抿下唇,眨眨眼想了几秒,随后眼睛亮亮地点点头,“那就好,那我便去干活了!”
“好,去吧。”
沈阁乔挥手和徐雍启说再见,挥着挥着又突然喊他,“徐雍启!”
“怎么了?”
沈阁乔狡黠一笑,漂亮的杏眼灵动又恣意,她道:“你不许和那个南疆二公主靠太近,知道没有?”
徐雍启闻言嘴角弧度高高扬起,眼里的笑意快漫出来,“遵命夫人。”
-
泸景。
褚淼燚为南疆二公主,说起来算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她又特意强调要一人住一间宅子,徐雍启便允她的意,让褚淼燚从苏建章献出的府宅里,自己挑拣处宅子。
褚淼燚欣欣然点头,一眼相中位于市郊的丰禾园。
这里环境清幽静谧,又与楚庭挨得近,彼时褚淼燚一眼相中,又抬眼去瞧徐雍启的神色,想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人前徐雍启喜怒不形于色,淡淡点头应允。
褚淼燚一面为计划顺利进展而满意,一面又忍不住多疑,徐雍启对于她来泸景、对于楚庭的事知道多少。
只能暗中窥探,譬如从徐雍墨身上。
清晨,徐雍墨骑马到丰禾园门口,四下看了看附近没有人,推门进入。
褚淼燚正在院里练长鞭,鞭子很重的“啪嗒”一声甩在地面,卷起尘土。又一鞭出手,直直甩向来人,见到进来的是徐雍墨她也不停动作。
皮鞭眼见就要甩到眼前,徐雍墨心一惊,匆匆避开长鞭,斥责道:“二公主这是做什么,你差点伤到我。”
“你没敲门,四皇子。”
“这里除了我还有谁会来,二公主是要我在门口大声报上名号,好让全天下知道我同你有不寻常往来吗?”徐雍墨眼眸冷戾,语气很不好。
褚淼燚冷淡回道:“四皇子既知道我二人不该往来,那你怎么过来了,我明明没让你来吧?”
这话说的,好像褚淼燚让徐雍墨来他才可以来,他一个堂堂皇子,她当他什么人?
徐雍墨蹙眉,冷眼正要驳斥,褚淼燚却懒得同他口腹之争,直接切入话题道:“所以四皇子找我什么事?”
她说这话时的态度也懒懒散散,好像自己才是那个上位者。
可分明她和徐雍启说话时,刻意放低姿态,表现得像是亟待徐雍启垂怜。
徐雍墨咬牙有些不甘,一面又告诫自己不要和一个女人计较,他道:“我听闻你写信给褚师喇,让他将剩下那批药材运来泸景?”
“是。”褚淼燚点头。
“你这是什么做法,如此会加速徐雍启管治瘟疫的进度,你们不是要趁虚入侵楚庭?”徐雍墨眉毛蹙得极紧,冷笑了声,“还是说你被徐雍启迷得神魂颠倒,愿意放弃自己立场转而助他?”
褚淼燚也笑了一声,“是又如何。”
“你——”徐雍墨难以置信,“你这是背祖忘德,徐雍启他究竟是有多大本事?!”
褚淼燚淡淡看了眼他,又道:“放心吧四皇子,再过八百年这种事都不会发生。只是提醒你一句,轻轻一激便沉不住气,你这习性拿什么跟徐雍启争?”
徐雍墨眉毛拧得很紧,“那你是什么意图?”
“泸景瘟疫治理好已是不可阻挡的趋势,我们有什么必要毁弃约定、做无用挣扎?”褚淼燚挑了挑眉,手中皮鞭在地上一甩,此次落地位置灰尘极多,扬起的尘土都呛到了徐雍墨。褚淼燚看徐雍墨有几分狼狈的咳嗽,她笑了声,“还不如遵守约定,助徐雍启一臂之力,也助他'一心为国为民'塞北将军的名声,毁于他自己之手。”
公信力一毁,本就不在他名下的军队,便更难调动。
褚淼燚要的是这个。
第64章 马车
不日南疆药材运至泸景, 褚师喇此回下了血本,药材运到泸景的阵势极大。
运送药材的马车镶金坠翠,车顶悬挂有贝珠串成的风铃, 良马如汗血宝马,只堪堪用来运输药材。随着马蹄走动,铃铛作响, 十里之外似乎都能听到马车行进的声音。
恐怕里面运输的药材加起来都没有一辆马车来的珍贵。
此番奢侈铺张,对比泸景贫瘠潦倒的土地, 显得十分怪异。不少门户紧闭的百姓,也悄悄拉开门闩, 一瞧外面的景象。
数辆马车停于泸景府衙门口,最前辆马车上跳下来一男子,他身着瑶族特色长袍, 深褐的头发扎成细辫, 以五彩的细绳捆住, 额首悬挂的头饰镶了玉石,对比门口灰头土脸的阍吏,显得尤为富丽堂皇。
来人名唤飞翼,他大声和阍吏说话:“和你们翰祁王禀报一声,他要的东西就在马车里了。”
阍吏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怔愣了一下,“敢问您是?”
“我是少主派来运送药材的, 你只需跟翰祁王说南疆少主四字,他会知晓的。”飞翼见阍吏没有动弹的意思, 斥责道, “还不快去,耽误了翰祁王的生意, 你一个看门的能担得起责任?”
生意?
阍吏茫然不解,但上头的事哪容他一个小小当差置喙,阍吏忙点头,推开府衙门往里传报消息。
太阳正大,泸景地理偏南,这时辰正是最晒的时候,府衙门大开,里面明显比门口阴凉不少。飞翼却没躲阴凉的意思,反而翻身坐在马车前沿,漫不经心地拿手拨动上面的风铃。
他对那风铃没什么兴趣,主要目的,就是向附近路人展示这辆奢华马车,以及诱发他们对这辆马车来历、用处的缘由。
脚步声响起,陈昔尧从府衙内出来,他视线淡淡扫过门口罗列的马车,而后抬眸向飞翼,“送过来的药材卸下堆在院里,辛苦您跑一趟。”
“你是谁?”飞翼不理陈昔尧,“我家少主说了,药材千里迢迢送过来,必须得翰祁王亲点,以显现他对这批药材的重视和与我们少主的情谊。”
陈昔尧在心里翻过一个白眼:能有什么情谊,褚师喇想借送药材挑拨的心思就差刻在马车上并摇旗呐喊了。还一定要让徐雍启出来,无非就是想让做实徐雍启与他们有勾连的事实,当他们傻吗?
陈昔尧当然不依,“王爷正忙,你将药材放这便是,我想你们少主会谅解的。”
飞翼不理,他挑眉笑笑,凑近了些陈昔尧,声线压得低。
“这位大哥,你显然知道我们少主此举用意,那么你也必然知道,如果翰祁王不出来,我和这些马车是不会走的。他什么时候忙完我就等到什么时候,反正我空闲的很,甚至还有闲心带着这些马车去周边转转。”
“太阳很大,你和我都不过是个当差的,识相点更好,不是吗?”飞翼咧开一个得意的笑。
陈昔尧拧了拧眉,正欲说些什么,身后传来沉稳大气的男声。
“多谢你们少主运来的药材,回去禀报一声,他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飞翼抬眼,那位传闻中的塞北战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陈昔尧身后,身姿轻如鬼魅。徐雍启只穿了再寻常不过的麻布长袍,偏偏他周身的气质衬得衣裳无比雍容尊贵,相较之下,飞翼身上叮当作响的珠宝显得格外滑稽和小家子气。
徐雍启抬眸淡淡看向飞翼,眼神分明没犀利神色,却让飞翼毛骨不自然悚然。徐雍启淡然回应飞翼的话,“我泸景地缘辽阔,使者若想四处逛逛,自然可以。”
飞翼闻言愣了愣,“您是认真的?”
徐雍启难道不知道身为瑶人的他四处逛逛,对泸景百姓、对徐雍启又意味着什么吗?
飞翼正怔愣,徐雍启语气平淡地开口:“自然,泸景虽瘟疫横发,四处走走即有感染风险,不过这瘟疫自你们南疆起,想必对你们南疆人不管用吧,使者自由逛逛便是。”
“……”
瘟疫对南疆人不顶用?开什么玩笑。
此瘟疫虽自南疆起,可它是经由瑶族善蛊和善毒之人研发得来,瑶族不是人人都会蛊,更没有能够抵御瘟疫的本事。飞翼才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而让自己染上瘟疫。
于是他讪笑道,“不用了,我还是赶快赶回南疆的要紧。”
陈昔尧听得好笑。
徐雍启则露出些许惜惋神色,还宛若好客主人地坚持道:“使者在我泸景住一晚也没事,您真的不想看看我大荣风情?”
“不用了不用了。”
飞翼手摆得像鸟类疾飞时的翅翼,他赶忙转换话题,“还有件事,我们少主很热情,他交代不光要将药材亲自交到您手上,还要送您一辆马车。”
飞翼往后侧了侧身,马车奢华全貌尽数落入徐雍启眼,他笑道:“翰祁王您可自由挑选。”
一旁陈昔尧眉毛拧起,那位南疆少主可真挺能作妖的,马车大摇大摆入泸景让寻常百姓看到就算,他还要让徐雍启留下一辆作为徐雍启勾连南疆的物证?
这种事可不能发生。
陈昔尧轻咳一声,正欲推辞,徐雍启却首先点头道:“多谢你们少主。”
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口舌以及出言威胁的飞翼愣了愣:就这么答应了?
徐雍启才没这么容易答应。
他接着开口道:“不过这些马车我每辆都看着喜欢,就都留下吧。”
“啊?”
飞翼彻底愣住,“可是少主他说……”
徐雍启抬眼,他抿开一个浅浅的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反倒更显凛冽。他道:“你不是说你们少主很热情?”
“是啊。”
“那就这么几辆马车也不肯给?”徐雍启淡淡开口道,“我泸景和你们南疆的交情是这么几辆马车能衡量的吗,坦白来说,我对你们少主这种态度很失望。”
怎么送马车的人反倒成了道德劣势方……
飞翼觉得自己好像莫名绕进了一个怪圈。
徐雍启垂眼看他,声线缓沉,“你们少主有说一定要我收下马车吧?”
“是。”
“他有说不能全都收下吗?”
“好像没有。”
徐雍启笑了笑,“那不就成了,一辆是送,两辆是送,五辆十辆也是送。你既然要送了,便全都留下,不然你全都带走。”
他眼角微养,眉尾处的疤痕彰显凌厉弧度,徐雍启声线隐隐有威胁意味,“你在我泸景地界内,可不是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你想一直留在这里吗?”
陈昔尧这时很适时补上一句,“瘟疫很严重,不过是个当差的,识相点更好,不是吗?”
飞翼:“……”
他说的话倒全还给他了,以更狠的方式。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但是眼前的刀已经霍霍作响,飞翼当下决定还是先明哲保身地要紧。
于是他点了头。
而徐雍启对飞翼还不赖,给飞翼牵了一匹黑马出来,目送他离开。
-
药材卸下堆进院里,府衙门关上,陈昔尧这时表现出忧虑神色,他抿了抿唇,和徐雍启说话:“王爷,您怎么真把马车收下了,还一收收五辆?”
药材的事还能解释,是为了泸景百姓,可这富丽堂皇的马车,说徐雍启是为了泸景百姓而收下的,傻子才会信。
近来徐雍启和南疆少主串通勾结的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
陈昔尧都撞见徐雍墨在给圣上写书信,要“奏明”徐雍启和南疆少主有勾结联络之事;还有不明所以的百姓,不知受谁鼓动,也真相信此事,并且有几个有些话语权的农户,还隐隐有起义暴动之势。
这种节骨眼之下,徐雍启竟然还能大摇大摆收下那五辆马车?
面对陈昔尧一脸困惑迷茫的质疑,徐雍启表情从容不迫,他问道:“你觉得我这事做得不对是吗?”
陈昔尧抿唇,“这对翰祁王您的名声不好,对百姓也不好。您是塞北大将军,是百姓心中骁勇善战、救民于水火的大英雄,如果连您也有可能勾结异国,以谋求自身私利,恐怕百姓都不知道这大荣还有哪位官员值得信赖。”
徐雍启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
“那您还?”
徐雍启抬眸望向天际,此时太阳被云层覆盖包裹,光亮难以漏出。他眸色深沉,语气放得轻却极其坚定,徐雍启道:“这波舆论引导的动向和风气不是我不收药材、不收马车便能杜绝的,得等水搅浑,才好摸到那几条兴风作浪的鱼。”
“而这种谣言既然难以阻止,不如从南疆那里多捞些好处。”
徐雍启低笑声,又接着开口道:“褚师喇野心勃勃,想拉我下马、密谋着出兵入侵,南疆只是小国,近来国库费用许多都用在军费上,想来今日这五辆极致奢华的马车收下后,南疆的军费得砍不少吧?”
陈昔尧闻言很是错愕,他抿唇思考片刻,然后也轻笑。
他不必为徐雍启担心,徐雍启的目光和远见绝非常人能比拟。
他只需要做到服从。
于是陈昔尧问:“王爷想请君入瓮、顺藤摸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徐雍启交代道:“你注意盯着徐雍墨近来动向,还有,替我拟一份陈情表书。”
“要写什么?”
徐雍启眸色沉沉,“向圣上陈明我绝无与南疆勾结之意,语气紧急惊慌些,然后加急送到驿站。”
既然要钓鱼,那自得放饵料出去。
第65章 经过
丰禾园门口, 徐雍墨打马而过。他先是仔细瞧过四下无人后,将马牵至一隐蔽之处藏好,然后叩门进入丰禾园。
46/56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