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褚师喇闭眼,有微风吹起他的衣袂,“她是在诱敌。”
“那我们就不管山上那些人了吗,”将士很是头疼,“这风似也助那些中原蠢驴,这烟雾聚在这我们既没法上山,又不能沿着山脚往楚庭去。可一出这片山脚,怕是又进入他们弓箭射程能至的地方了。”
“不,这风助我们。”
将士不解,“什么意思。”
“这烟雾之所以能聚在西北侧,是因为风便是往那个方向刮的,而这风又不至于太大,使得这烟簇拥此处。”褚师喇勾了勾唇,睁眼道,“我们就让这风再大些,把烟雾赶走。”
“往山上赶?”
褚师喇摇头,“往西侧赶,让那些烟雾飘到附近的村庄。”
“如此行事,最先倒霉的是附近村庄的百姓。”
将士明白过来,露出赞叹的目光,“少主好谋略,那些中原人阻挠我们越久,动摇的民心就越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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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南疆士兵们一面捂住口鼻,一边使用各种能使用的物件将烟雾往西侧方向扇去。
山上沈阁乔又探出脑袋来看他们,脸上表情有一瞬惊慌,看了眼太阳的方向,探回脑袋去,又扔下来好多竹筒。
褚师喇将沈阁乔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眯了眯眼,“她在拖延时间。”
徐雍起整顿军队的速度没那么快,且需时间赶来,沈阁乔便是在拖延时间等他们来。
“那该如何是好?”
褚师喇立马分派兵力,派一小队精英士兵先摸上山去,其余将士留守原地,继续对付这些烟雾。
待拿下山上那些人,余下大部队便可冲出此地。
“少主,卑职去拿下那个女人。”褚师喇的心腹立马请命。
褚师喇将利剑从剑鞘中抽出,“不,你在原地待命。”
“可您是少主!”
“所以应当由本王活捉那女人,”褚师喇勾唇笑了笑,“况且真中了那烟雾的毒,待擒获那个女人,也能等到二公主来为本王解毒。”
褚师喇便带一小队精英士兵摸上山去,他们穿过烟雾时不可避免地吸了许多口毒烟,但那毒烟一时之间竟对他们没任何作用。
旁边士兵疑惑,“少主,这真是毒烟吗,卑职怎么觉得身上并无大碍?”
褚师喇瞄了眼他,专心潜上山去,仔细盯着周围动静。
“具体毒效未知,”褚师喇道,“但那些中原人断然不会只放些无关紧要的烟雾,不要掉以轻心。”
“是。”
他们潜上山去,脚步放得轻缓,终于在一片灌木丛后发现了沈阁乔一行人。
保护沈阁乔的人不多,但褚师喇一眼能看出都是武功非凡之辈,以徐雍墨送来的消息而言,沈阁乔周围的护卫应当都是徐雍启训练出来的密卫。
从京都赶到楚庭路程迢迢、一路需花费不少人力物力,徐雍启再神通广大也带不了多少密卫。稀缺的资源,徐雍启竟然舍得把密卫留在沈阁乔身边,可想而知沈阁乔在徐雍启心中的地位相当。
褚师喇勾了勾唇,向身边将士做手势道,“上!”
他们从灌木丛后跳出,抽刃向沈阁乔他们挥去,但没待他们的剑锋落下,自己先一步手软脚软地差点跪倒在地。
“不好!是刚才的毒烟!”
褚师喇的士兵咬牙道,“少主,这毒烟实在狠辣,不取人性命,但我们一旦用劲就浑身无……”
密卫的长剑率先挥出,话语还未说完头颅滚落在地,血溅在草木上,浓郁的血腥气滔天。
褚师喇咬牙,“先闪躲,别急着进攻!”
沈阁乔就在不远处盈盈笑着看他:“怎么样这位少主,毒烟的滋味好闻吧?”
“这可是拿你们送过来的药材制备而成的哦,也算物归原主了。”
褚师喇闪避密卫的进攻,一边冷哼道:“算什么物归原主,山下那些毒烟全都被我们赶到附近村庄内去了,想必现在已经飘到楚庭百姓的口鼻中了。”
有风吹过,褚师喇冷笑,“或者,赶来支援的徐雍启也已经身陷毒烟之中了。”
褚师喇抽出长剑在自己胳膊上划了很深的一道,疼痛让毒烟的效用有所消解,身体机能被重新调动。他把那柄长剑向密卫掷去,趁着密卫侧身闪躲的瞬间迅速靠近沈阁乔。
“我看谁还敢动!”
刀刃划破空气之时,听得褚师喇冷呵了一声,“把剑给我放下”。
密卫看去,沈阁乔整个人被褚师喇挟持住,细白脖颈上架着一柄匕首。
“王妃!”密卫似有些着急地大喊。
“没听到吗!”
褚师喇手持匕首又往前进了些许,匕首刃已经抵入肉,有血往下流,他也喊道,“不想你们王妃死的话,就把剑放下!”
密卫们看了眼沈阁乔,纷纷俯身将长剑扔掷地上。
褚师喇满意地勾了勾唇,挑眉对自己的士兵们道:“现在你们可以把剑捡起来,杀了这些人。”
然而话音刚落,褚师喇忽感手腕处传来痛意,褚师喇垂眼看去,沈阁乔不知道何时掏出了峨眉刺,在他自己划的伤口处又长长划了一道。
伤口深到能触及骨头,大量的血涌出,淌了他满手臂。褚师喇被刺得发疼、握匕首的手便不稳。
沈阁乔挣出褚师喇的束缚,峨眉刺翻转上去打掉褚师喇的匕首,随后化被动为主动,在几次小小的缠斗后,峨眉刺的尖刃反抵上褚师喇的喉咙,她手中的峨眉刺在阳光折射下显出冷厉的金属质感。
山林有风刮过,撩起沈阁乔额前碎发。
和褚师喇缠斗的时候,沈阁乔被划伤不少,眉间也有一道伤口,不是很深,但从左额角一直划到右眉。以世俗眼光来看,沈阁乔这是破了相。
但她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意气风发。分明是漂亮柔软的长相,此刻握着峨眉刺的神情却显得有几分狠厉,再配上眉间的伤口,让人想起那位在战场上浴血搏杀、以一敌百的将军。
“起风了。”
沈阁乔笑了笑,缓声道,“这位少主,你说,现在风是往哪个方向吹的呢?”
第71章 葬身
风变了方向, 从楚庭西侧席卷起尘土,那风将烟雾尽数送回南疆军队所在地,呼吸间吸入不少烟雾。
褚师喇心腹忙指挥众人退出烟雾的下风口, 他抬头望了望山上的方向,开口道:
“山上没有动静了,想必少主已然将那翰祁王妃擒获, 我们无需躲防那些弓箭。”
山上的确没了动静。
但大地嗡嗡作响,能听见军队行进的声响, 在逐渐消散的烟雾里,徐雍启纵马而来的身形显露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小队精英骑兵, 而徐雍启骑于赤血马之上,磅礴气势、威风凛凛。
“那是,翰祁王吗……?”
士兵望见徐雍启的身形怔了怔, 不由开口道。
褚师喇在的场合, 从来不许他们管徐雍启叫翰祁王, 怕叫着叫着士气自然低下去。
南疆只许有一个王。
但是此刻亲眼看见徐雍启英姿,遥想到他北上征匈奴、以一敌数百的战绩,“翰祁王”三个字,还是不由得脱口而出。
褚师喇心腹望向徐雍启,大喊道:“这么点兵马就敢领头前来,你是担心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杀你们足够了。”风裹挟着他的声音而来。
眼见徐雍启的马就要到眼前,褚师喇心腹身后的将士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褚师喇心腹呵斥, “都往后退什么,迎战!”
他翻身上马前去应战, 道:“中原小子, 你猜为什么不是我家少主来和你迎战?”
都未曾有来回交手,徐雍启的长剑已将褚师喇心腹打落在地。徐雍启居高临下地看他, 语气散散,“在怀广山上?”
褚师喇心腹吐出一口血,神情依旧倨傲,“正是,想必我家少主此刻,已将你那位夫人擒获,你若不想她死的话,还是放弃抵抗。”
“擒获?”
有个女声遥遥响起,伴着银铃般清脆笑声,“是说你家少主吗?”
南疆众人寻声仰头望去,从山上走下来一行人,领头的是那位之前从山头探出脑袋的姑娘,有几位护卫紧跟着她。而褚师喇心腹心心念念的少主,正五花大绑被姑娘挟持着,脖颈上还抵了一枚峨眉刺。
南疆众人震惊,他们少主,竟然被一介女流挟持了??
褚师喇心腹率先出声:“少主,你……”
褚师喇恨恨咬牙,“那毒烟实在歹毒,毒效是让人一用劲便浑身使不上力气!”
他又转头向徐雍启,不甘心地攥拳道:“姓徐的,你们设下毒烟之计难道未曾想过,这毒烟飘到你们自己人身上会怎样?刚才那些烟雾有不少已经飘到楚庭村庄中去了,你这是拿百姓的性命谋自己的前程。”
徐雍启未说话,沈阁乔率先冷哼一声,手里的峨眉刺折出犀利冷光,“劳烦南疆少主还如此关心我朝百姓,但你们之前在泸景施下瘟疫病毒时怎不见你们如此慈悲为怀?”
褚师喇冷笑:“你朝百姓死活与我何干?只是若楚庭百姓从什么渠道得知你们的做事行径,这位翰祁王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岌岌可危了吧。”
他把“什么渠道”几个字念得很重,有浓厚威胁意味。
“不牢南疆少主费心。”
徐雍启冷冷睇褚师喇一眼,抬眼道,“小乔所研制的毒烟和你们之前在泸景放的瘟疫病毒同源异流。”
“泸景瘟疫早有蔓延,现如今还安然在村庄里生活的百姓,早就经过瘟疫病毒的侵害了,根本不惧这点毒烟。”
沈阁乔适时补上一句:“所以是物归原主,只可惜不能十倍百倍地还于你们。”
褚师喇被震得一时说不出来话,只感觉脖颈上的峨眉刺似乎往里更近了几寸,他脸上有惧怕神色。
沈阁乔嗤笑一声:“放心,你的用处还没发挥完,暂时不会取你性命,不用如此惊慌。”
说话之时,从宋只尧军营里调来的大批将士赶到,在怀广山下两方势力黑压压对峙。
但实际上,徐雍启已然大获全胜——南疆少主在他们手里,南疆士兵又中了毒烟,战斗力起码削减一半,并且看那些士兵的神色,也无血战到底的决心。
“叫你的人放下武器。”沈阁乔开口道。
褚师喇不应。
徐雍启也不用他应,抬眸向南疆士兵道:“从毒林和箭雨中过来还能好好存活,证明你们还是有些本事,只可惜跟错了人。现在返回南疆的士兵我大荣不予追究尔等进犯国土的罪名,但若是执意跟随你们少主,那尸骨便留在此地敬告我泸景百姓冤魂吧。”
徐雍启磁沉声线顺风而来,“回去的禀告一下你们大王,他的一对儿女都在我大荣手里,望他考虑一下,大荣和南疆的和议之事。”
褚师喇咬牙,“淼燚当时过来可是以南疆二公主探访大荣为由的,你们中原人竟然将她也绑了,如此行事如何叫我父王相信你们?”
沈阁乔歪了歪脑袋,“可是她想刺杀本宫诶,把她绑起来没什么问题吧。”
褚师喇无话可说。
沈阁乔轻笑道:“别愁眉苦脸了,马上就要见到自己妹妹不开心吗。”
“毕竟,过了今日可再无见面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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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士兵有大半选择原路返回,还有执意拼杀的,被尽数斩杀于怀广山下,尸横遍野,血液浸染土地,成为别样的养料。
徐雍启所领将士几乎无伤亡,挟持着褚师喇回泸景审判。
徐雍启领兵回泸景,褚师喇被五花大绑地捆回去,回城的路线刻意选择经过百姓常往的闹市——当然,以现在泸景的民生而言,实算不上有多热闹,但总比徐雍启一行人来泸景之前好了许多。
百姓见状自然议论纷纷,打听得知那位五花大绑的异族人正是南疆王的长子。
民心自然扭转得很快。
“我就说大将军断然不是会与南蛮人勾结的人!”
“大将军当年只身北上斩匈奴,怎么会是叛敌之人,当初与南疆假意往来正是为了今日擒获这狗贼吧!”
“大将军来泸景后,带着几位大官真是将瘟疫抑制住了,之前领了药,前些时日我家小儿已经有所好转了。”
“……”
在纷纷议论声中,也有人注意到:
“诶怎么只有大将军从外边回来,我记得不是还有一位皇子一块来的泸景吗,他去哪了?”
“八成是负责守城吧,总不能留着这泸景无人驻守。”
“也是。”
“……”
百姓正嘀嘀咕咕时,又有一位南疆人被五花大绑地出现——陈昔尧挟着南疆二公主出现。
而那南疆二公主显然不服自己被擒获的事,眼神无光地高声叫喊着:“你们不能绑我!我可是你们四皇子的人!”
徐雍启一行人行进的步伐暂停,回身看向褚淼燚。
“你什么意思?”
褚淼燚继续高声叫喊:“你以为我们南疆单靠自己能够让泸景的瘟疫蔓延到如此地步吗?你以为四皇子起兵预抓你的同时为何我们南疆跨过毒林攻你们不备?你以为……”
徐雍启蹙眉,他开口道:“昔尧,把她嘴堵上,皇室之事,由不得外邦之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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