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赵极,抱怨他怎么喝了这么多,谢过两人,李寅寅和苏灵衣告辞离开。
到楼下,苏灵衣抬头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我始终不明白人类是怎么能做到把一颗心分成那么多份的。他明明还喜欢陈佳源,怎么还能跟另外一个女人生孩子,如果说他爱的是同一个类型……这位也不是啊。”
李寅寅随口应道:“人类的男人不是喜欢才能跟人生孩子的,只要那个功能在,他们就能生。”
“唉,我知道……喜欢男人的男人也能跟女人生孩子,还有山羊、巨蜥、树洞、地坑、公园长椅上的洞、苹果派、摩托车排气管……不像我们一族,要是这么干的话,会被同族耻笑,对着不是自己伴侣的生物或者非生物,都……都一点兴趣都没有。”
李寅寅突然一笑:“你是不是想说都硬不起来?”
苏灵衣涨红着脸:“不是!我才没有那么粗鲁!”
“不用这么有偶像包袱啦,你都活了几千年了,不用压力这么大。”李寅寅笑着搭着他的肩膀。
苏灵衣忽然问:“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
“我说你是我女朋友。”
李寅寅奇怪地看着他:“你那你还是陈佳源干儿子呢。不是编故事吗?我气什么?”
“……”苏灵衣表情复杂,他走在李寅寅身后半步的位置,不然李寅寅一定会看见他本体的耳朵都耷拉下来,尾巴也拖在地上,提不起半点精神。
没过一分钟,他自己又调理好了:她不喜欢我也好,反正我都要离开她了,分开的时候,她不会难过,以后她路过白玉京的时候,也许我还能见见她,也不算白相识一场。
李寅寅转头看他的时候,苏灵衣又恢复了原本从容温和,对世界充满兴趣的模样。
“什么事?”
李寅寅说:“我想,明天咱们先去给陈佳源祭扫一下,好歹把坟头上的灰啊草啊收拾收拾,然后再告诉胖子,别让他看见个荒坟,太打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跟花店订好菊花,香烛纸钱也约好了了。”苏灵衣冲她晃晃手机,让她看见订单。
李寅寅赞叹道:“不愧是你,连胃土雉都没你这么周全。”
苏灵衣又开心了起来:“真的?”
“儿豁!”李寅寅学着赵极的腔调说了一句,自己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苏灵衣和李寅寅一起去花店和寿衣店取预订好的祭扫用品。
“你到底买了多少?”李寅寅震惊,在她想来,不就是左手一捧花,右手一个装着金元宝、纸钱的塑料袋吗?
眼前这个小卡车是什么意思?
很快,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从寿衣店取出:金元宝、纸钱、招魂幡、十辆车子的模型、两栋别墅模型、二十个纸人。
从花店取出了十个花圈。
花圈上写着:
给亲爱的女儿
给亲爱的小姨
给亲爱的干妈
给亲爱的外甥女
给亲爱的侄女
致亲爱的同学
致我最好的同事
致可亲的同行
致曾经一起奋战在九江大坝上的战友
致曾经在北川并肩的同志
……
老板看着苏灵衣和李寅寅两人的表情十分微妙,收了钱,开了票,装上车,老板的表情依旧十分纠结,李寅寅看不得他这么痛苦,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们的?”
“哎……也没什么……就是,呃,你们看一下这个称呼什么的……没错吧……”
苏灵衣扫了一眼:“没错。”
忽然,他好像领悟了什么,解释道:“这是同一个人,她家里人都不在这,我们是受委托……”
“哦哦哦……懂了懂了。”店主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
上车后,苏灵衣向李寅寅一笑:“他可能以为我们遇到了特大事故。”
李寅寅眉毛微挑:“也可能是以为我们俩谋杀了这么多人。”
今天是工作日,公墓空无一人。
苏灵衣和李寅寅两人各展神通,轻松把车上所有的祭扫用品搬下来。
待找到陈佳源墓碑时,他们赫然发现,墓前蹲着一个人。
是一个干练的短发女性,约二三十岁,穿着警服,眼圈红红,她似乎在对墓碑说着什么。
她感觉到有两座大山向自己移过来,不由转过头去看,被苏灵衣和李寅寅手里举着的“山”震惊。
“你好!”苏灵衣抢先开口,然后把对赵极编过的故事再说一遍,又解释了为什么花圈上的称呼花里胡哨:“有一个人是干妈的故交,他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祭扫,我们不想让他看到干妈坟前冷清,所以就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至于举着那么多东西,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天生神力有什么错。
女警得知苏灵衣是陈佳源的干儿子,表情缓和了许多,她向两人自我介绍,她就是陈佳源收养的女儿,名叫陈芳锋。
苏灵衣叹道:“干妈开了一辈子的车,没想到,会因为开车,积累成疾……”
他小心的避过了“疲劳驾驶”的字眼。
不料陈芳锋听到这句话,神色一冷:“我不相信是意外。”
李寅寅马上跟进:“你怀疑是谋杀?”
“是。”
这件事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在陈佳源刚去世的那一年,就有风言风语,说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被人灭口。
但始终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车祸是有人蓄意而为,转眼十多年过去,证据早已湮没无踪。
李寅寅猜测她想当警察,与陈佳源的死有关。
不过舆论大风向是选择做公共服务事业,就必须是全心全意为别人服务,不能带一点私心,李寅寅也没有问她是不是,反正……是不是都不要紧。
李寅寅对她说:“我是做宠物生意的,跟三教九流都有打交道,还有不少身份特别的人是我的客户,也许,你可以跟我说说?”
陈芳锋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是否可信。
白虎星最不缺的就是让人信服,愿意跟随的能力。
很快,陈芳锋便对她说:“今天我轮休,到我家坐坐吧。”
第84章 招摇撞骗
陈芳锋住的地方是一个位置相当不错的小区,现在的房价之高,是许多人都得掏空六个钱包才能买得起的学区房。
进屋后,陈芳锋请两人坐下,自己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取茶叶,给两人泡茶。
从屋子里的一些个人用品看,只有陈芳锋一个人住,偌大的房间里很空旷,没有玩偶摆设,也没有任何装饰物,字面意义上的极简。
装饰的很不错,水晶灯、木地板、电视机柜、三人真皮沙发……虽然风格是八九十年代的配方,但是在八九十年代绝对是顶极水平。
这屋子里的气息也证明这里很久没有第二个人进入了,陈芳锋不仅独居,也没有邀请朋友过来做客的习惯。
在李寅寅观察屋子的时候,陈芳锋也没有闲着,她并没有那么快就相信两人,她通过自己的渠道对两人进行了一下调查,在奎木狼的帮助下,资料完美无瑕,甚至还有多次协助警方的优秀记录。
除非陈芳锋能在背地里把与两人相关的人类都拉出来,当面问一遍,否则什么都查不出来。
“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是个小学,这是学区房吧。”李寅寅问道。
“我就是那个学校的学生,以前是我和我妈妈住在这里。”陈芳锋端着两杯茶出来,自己又折回去取了自己常用的杯子。
身为“陈佳源的干儿子”,苏灵衣直接切入正题:“你说干妈是被人害死的?”
“她死的那一年,我刚上小学四年级,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在追悼会上当着我的面说了很多。”
陈佳源在98抗洪中的积极表演,先后被评为市劳动模范和三八红旗手,青年突击手,荣誉先后加身,她自己也充分感觉到帮助别人的快乐。
开大货可以帮助到别人,但是能帮助的有限。
如果可以有官身,有更大的权力,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于是,她以这些荣誉为阶,顺利进入与防灾救灾相关的部门。
别人都劝她不要去那里,多累啊,无事的时候看不出功,有事的时候还得背锅,她依旧固执己见。
在2008年救灾的时候,她奉命去调拨一批粮食给受灾严重地区,刚开始还没事,她还每天打电话回来,问陈芳锋的学习,忽然有一天,就再也没有打电话回来。
又过了两天,就收到陈佳源遭遇车祸身死的消息。
陈芳锋在追悼会上显得十分自闭,别人都以为她沉浸在悲痛中,关注不到周围,就忍不住窃窃私语:
“听说她是去西乡粮仓的时候出事的?”
“西乡那可是老大难,几年前就出过事,也不知道怎么就没声音了。”
“还不是因为后台硬。”
“是……一张?”
“不然呢?”
“难怪……都升上去了。”
“哎,别说了……小陈就是太……哎……她以为有那些身份,就能干什么。”
“她就算是特级战斗英雄,也束手无策。”
……
陈芳锋又说:“我看到档案了,也去走访了当时在路边开小店的人,我妈死的时候是白天,是一个大晴天,那么宽的马路,都没有什么人。那个司机被判了一年,然后死在了监狱里,说是放风的时候,跟其他犯人玩躲猫猫,不小心撞死的,在他死后,他母亲去银行,存了六十万现金,那个时候,六十万……但是,那个时候银行不会问六十万是从哪里来的,如今他母亲也已经去世了……”
李寅寅轻声吐出四个字:“死无对证。”
“是啊。”陈芳锋微微抬起头,重重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李寅寅十分理解陈芳锋的痛苦,也知道陈佳源的案子有多么难搞。
当初她的军饷被克扣,援军跟死了一样怎么都等不来,在她险死还生之后,她去查过,不是国丈,就是国舅,要么是王爷,至少也是个封疆大吏……没有一个动得了,只能秋后算账,跟太子搞好关系,等太子登基,再一把将他们弄死。
只是东宫太子与武将勾结这种事情,对坐在宝座上的皇帝来说更可怕,李寅寅也有几次翻车,御史弹劾,监军打小报告,太子被废被杀,她要么被杀要么被迫造反。
总之,就是不好办。
非常不好办。
李寅寅抬头看了一眼苏灵衣,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担忧。
苏灵衣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那些玩心眼的事情,但是他熟读人类历史。
那些所谓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神人,并非玄学和硬扯。
前知五百年是读书明理。
后知五百年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苏灵衣已经猜到陈佳源遇到了什么,也知道陈芳锋就算查到,也做不了什么,只会徒增烦恼,要么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然后自己被抓,判个故意杀人,要么只能看着凶手逍遥快活。
正如他自己,恨饕餮恨得要死,却只能忍耐,没有别的办法,就连李寅寅都不以给他一个手刃敌人的保证。
现在他每次看到翔龙美食城和龙家相关的消息,心里都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再重重拧一把。
偏偏这两个名字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就算屏蔽了关键词,也会从各种角落里冒出来。
只能含恨骂两句,诅咒他,寄望于老天爷会惩罚他之外,对饕餮没有一丁点影响。
自己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撑起一把伞。
苏灵衣真心希望陈芳锋不要像自己一样,没有明确的敌人会让她牵肠挂肚,有了明确的、又干不掉的敌人,她只会更难受。
但是苏灵衣不能说,做为陈佳源的干儿子,他劝陈芳锋放弃追查,这就相当的不符合人性。
他希望李寅寅能劝劝陈芳锋,她的身份让她可以站在客观冷静的立场上去说这件事。
李寅寅开口了,只是她的劝说与苏灵衣想的不一样。
李寅寅单刀直入:“我虽然不在体制内,不过有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如果查到的人,是你动不了的身份,你会怎么办?半夜蹲他家门口把他捅了,还是把他的车炸了,连夜烧了他全家?”
相当的简单粗暴,苏灵衣默默扭头,只能说不愧是她。
陈芳锋回答:“没有人在做过一次恶之后,可以收手不干,他一定会做更多,露出的破绽也越多,总能等到清算的时候。虽然说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不会,总比永远不来要强。我查出来,可以为自己提个醒,免得有一天,我错把歹人当好人。”
错把歹人当好人,如果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事倒也罢了。
要是哪天不小心漏了风,让自己知道,那真的是要被气死。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李寅寅说。
她甚至都没有问陈芳锋调查到了什么,不过就算她问,陈芳锋也不会全部告诉她,谁知道这个天上掉下来干儿子的女朋友背景到底是什么呢?
档案记得再全,也不会记一个人跟谁吃过饭,跟谁结交过,以及朋友的朋友又是谁。
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说陈佳源的死亡疑云,转而说起她平素的为人。
“妈妈特别热心,04年05年的时候,她拉货去西藏,路上经过很长一片无人区,她遇上谁的车抛锚了、上冻了,都会想尽办法帮忙。
就连牧民的忙她都帮,也不知道她送了多少人去过医院,误了的时间再自己加班赶回来。
她说进藏的路上要是不帮别人,以后自己出了事,也别想别人帮你。后来,还真的出了一次大事,有一只羊自己忽然钻到她的车轮下面,被压死了,羊主人说那是一只母羊,能生很多小羊,张口就要她赔十万,否则就不让她走。
幸好她曾经救过那个人的爸爸,老头来了以后,就给了羊主人一个耳光,还把死羊煮了一锅汤,送给她路上吃。
不然那回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听说那个人都掏刀子了……”
在陈芳锋的讲述中,陈佳源的性格、生平、渐渐清晰。
陈佳源有一种在二十一世纪罕有的侠气,那种不计报酬,对陌生人也一片热忱。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把自己的所有零用钱都捐给熊猫,刚成年就收养女婴。
这搁哪个年代都会被人说是傻子,就算是号召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热潮中也不例外。
很难说是不是小时候看多了武侠片和抗日剧,再加上没有因为热心肠而真的吃什么亏,所以,她才能将这样的性格从小保持到死。
其实,就连她的养女陈芳锋也不是特别理解,她想要查明真相,是因为陈佳源是她的养母,对她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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