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一看到那乱糟糟的发型,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弯起唇角,问道:“这头发是哥哥给你扎的吗?”
听到楚安的语气还是和昨晚一样轻快活跃,原本惴惴不安了一早晨的两个崽崽不由都放松了脊背。
小霍棉接触到楚安眼中的笑意,慢吞吞地点点头:“哥哥扎的。”
霍然看着妹妹头上一坨乱发,心虚地没有吭声。
楚安笑眯眯地点评:“很可爱。嫂嫂帮你调整一下。”
她伸手拨弄了两下那乱七八糟的小揪揪,拆开快绑成死结的头发,手指灵巧地勾了两圈,一个形状漂亮的朝天小揪揪就绑好了。
来自头皮的拉扯感陡然一松,小霍棉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脑袋,腮边缓缓浮现出两枚可爱的小梨涡。
小霍棉懵懵懂懂地说:“头发,不疼了!”
楚安朝两个崽崽挑眉:“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霍然朝妹妹的头上打量了几眼,最终不得不承认,坏嫂嫂绑的头发确实比他的好看。
他触到坏嫂嫂脸上略带了几分得意、神采飞扬的表情,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速收回目光,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别扭小孩。
楚安在心里嘀咕了这么一句,拍拍手站起身:“走吧。”
霍然疑惑地抬起头问:“去哪?”
“当然是去食堂吃饭。”楚安财大气粗地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她带着两个小孩出了门。
霍泽野被分配到的这栋房子靠着海,海边金灿灿的阳光撒在不远处细腻的沙滩上,蓝色的洋面跳动起粼粼波光。
大院里住的都是些随军家属,从石头垒成的小路走下来,楚安看到邻居李霞家的院门开着,正往小院搭起的竹竿上晾棉被,另外还有几家石头厝的房顶正散着袅袅炊烟,应该是在弄早饭。
楚安见李霞正好抬头看过来,就礼貌地冲着对方打了个招呼:“李婶子。”
李霞先是下意识地点点头,等楚安牵着两个孩子走远之后,她才懵逼地反应过来――
霍团长家那个鼻孔朝天的媳妇儿,居然破天荒给她打招呼了?
楚安浑然不觉自己给人留下了多大的震撼,她径自带着孩子到了食堂。这会儿是早饭的饭点,不过食堂里人不多,就餐区域摆放着简单的长条桌和长条凳,稀稀拉拉坐了些人。
打饭窗口里摆的大多是些馒头、白粥、腌萝卜等寻常的饭食。楚安仗着口袋有钱,大方地点了三份小米粥,外加酸辣土豆丝作为配菜,还额外买了三块海蛎饼,准备等会儿去供销社的路上当零嘴。
黄灿灿的小米粥配上开胃的土豆丝,光看着就能让人食指大动。两个崽崽自给自足地拿勺子舀粥喝,但被煎到两面金黄、酥脆酥脆的海蛎饼却没舍得吃,只在馋得不行时,拿在手里嗅嗅味道。
楚安在去供销社的路上发现了两个崽崽的动作,她问:“你们不喜欢吃海蛎饼吗?”
海蛎这玩意儿就跟榴莲差不多,有的人吃得惯,有的人却觉得味道很奇怪。
小霍棉赶紧摇了摇头:“喜欢……”
喜欢,却不吃?
楚安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两个崽崽的顾虑:“不用怕下次吃不到了,你们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天天买。”
反正你们大哥每月都给我钱。
小霍然和小霍棉闻言咽了咽唾沫,但吃起海蛎饼的动作还是很小口。
楚安没再管他们,步伐一转,循着记忆找到了供销社。
通往供销社的是一条未经硬化的土路,路面有很多沙尘和泥土。建筑的墙体呈现出灰白色,经过长期的海风侵蚀和阳光暴晒,颜色有些许斑驳。
迈入供销社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高的木质柜台,柜台后面是货架,货架一直延伸到屋顶,上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靠近门口的柜台主要负责销售一些日常用品,如牙膏、牙刷、毛巾、肥皂等;往里眺望,内部的柜台大多数摆放着食品、烟酒、文具等商品。
楚安先去了摆放日常用品的柜台。但是她瞄了一圈,却没在柜台后找到售货员。
楚安问隔壁五金柜台旁站着的人:“同志,请问这边日用品柜台的售货员同志去哪里了?”
身穿中山装式工作服的年轻男人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堆砌出几分别有目的且殷勤的笑容。
“楚安同志,你来了。”他说,“隔壁的王姐刚好吃坏肚子去厕所了,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先帮你拿吧。”
说罢,不由往楚安的身上打量了好几眼。
楚安淡然地回望过去。
她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叫孙志鹏,也属于跟原身眉来眼去的人之一。
孙志鹏长得虽然没有霍泽野好看耐看,但架不住他嘴甜会夸人。原身又刚好是个极度虚荣、需要被人捧着的角色,孙志鹏殷切的态度就刚刚好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不过这两人当然也仅限于眉来眼去、言辞暧昧的阶段,至于深层次的进展,那是万万不敢有的。
原身还不算彻彻底底的傻逼,要是她真跟这些男人有了什么,万一东窗事发,那她就休想再花霍泽野一分钱了。
不过楚安依旧不理解原身的行为。
会夸人会讲好听话有什么用,虚无缥缈的吹捧能有实实在在的金钱香吗?
况且,楚安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倒还有一点。
以孙志鹏为代表的这种男人,别看表面上把原身殷殷切切地捧着夸着,实际上说得难听点,都把原身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开黄色玩笑、过过嘴瘾的浪/货,没人真正把她放眼里。
所以在面对孙志鹏的时候,楚安眉目板正严肃,语气也是公事公办:“好的同志,那麻烦你帮我拿一下三把牙刷、三个牙杯、六条毛巾、三个脸盆、四管两面针牙膏,再来两块上海硫磺皂,一份蛤蜊油,一份友谊雪花膏。”
孙志鹏还没从她这正直磊落的态度中回过神来,就被一连串的名词给砸晕了。
其他柜台的售货员本支着头打算看他们俩的热闹,现在的关注点却纷纷跑偏:
“楚同志,你怎么突然要买这么多的盆啊杯啊的?”
“哦,家里那些用旧了,刚好囤一批换一下。”楚安随口答道。
她不想用原身用过的脸盆和毛巾,两个崽崽也没牙刷和干净的脸盆,干脆就花钱全部重新买。
其他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孙志鹏本来还打算悄悄给楚安说点荤话,结果他对上楚安那双澄澈刚正的眼睛,不由瑟缩了一下,突然就不敢乱说话了。
总感觉今天的楚安和以前那副轻浮的样子不太一样。
楚安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坦荡地朝孙志鹏道了谢。
左边正在买糕点的吴大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她这次没看成楚安和孙志鹏的热闹,有些遗憾地咂咂嘴,开始跟站在一旁的霍然霍棉开玩笑:
“我看呐,你们嫂嫂买这么多东西,这是准备生娃娃喽!”
“以后生了娃娃,就不要你们了。”
这话刚好被转过头的楚安听见。
不等两个孩子说什么,她单手提着日用品,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将霍然和霍棉圈进怀里:“不可能,然然和棉棉是最可爱的宝宝了,嫂嫂永远不会不要你们的。”
小霍棉在她怀里,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嫂嫂,抱了他们,还说他们是最可爱的宝宝?
吴大妈被楚安当场反驳,立即尴尬地笑了两声:“我逗孩子玩儿呢。”
楚安平静地反问:“是么?”
有些话听上去是玩笑话,可如果真要细究起来,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拱火挑拨。供销社里还有点这么多人在,吴大妈看着楚安冷冷淡淡的表情,嘴唇憋屈地嗫嚅了两下,没敢再说什么。
楚安转头对孩子说:“回家吧。”
霍然声如蚊讷地“嗯”了一声,被他牵着的小霍棉则懵懂地点点头。
顺着刚刚来时的道路往回走,霍然低着头踢开一块挡路的小石子,盯着楚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快步上前:
“你不高兴?”
听说嫂嫂不高兴,小霍棉攥着海蛎饼的手紧了紧。她犹豫了数秒之后,突然迈着小腿追上去,把海蛎饼往嫂嫂面前一递。
“吃。”
小霍棉吃到美味的东西时,心情就好了。她把海蛎饼让给嫂嫂,嫂嫂吃完,是不是就不会不高兴了?
霍然看到妹妹的动作,在经历短暂的纠结之后,也毅然把自己的海蛎饼递到楚安跟前:“给、给你。”
楚安惊讶地低下头,看着被依依不舍递过来的两块海蛎饼。
她漂亮的眼中顿时多出了几分笑意:“我没有不高兴。”
霍然皱起眉:“那你刚刚……”
“我就是不喜欢听到有人跟你们开这种玩笑。”楚安解释道,“以后类似‘要把你们丢掉’这种的话,都不要放在心上。”
楚安觉得,面前的两个反派崽崽之所以未来会那么缺乏安全感、那么偏执、冷漠、不近人情,除了原身的极品行为之外,这些不断给崽崽灌输被丢弃、被抛弃思想的人也得占一部分责任。
小霍棉见她没有真的不高兴,腮边的梨涡又若隐若现地浮了出来。
而霍然松了口气之余,后知后觉想到了楚安刚刚在供销社里的话。
“然然和棉棉是最可爱的宝宝了。”
“嫂嫂永远不会不要你们的。”
那个坏嫂嫂,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霍然越想脸越红,偏偏在这个时候,楚安又露出那种好看的笑容:“海蛎饼你们自己吃吧,谢谢然然和棉棉的关心~”
霍然不自在地偏开视线:“我们才不关心你。”
“好好好。”楚安冲他挤挤眼,“你才没有关心我,你是挑食。”
霍然听出她话里的敷衍,被逗得像是只炸了毛的鸡崽:“我不理你了!”
说罢,鼓起腮帮子把头往旁边一偏。
楚安就这么勾着唇,领着两个崽崽回了家。
到了家中,楚安把在供销社买来的盆盆罐罐放下,准备拿新买的脸盆装点水洗洗手,顺便再擦一下胳膊、脖颈和后背。
回来的路上太阳已经变大了,楚安被夏季的海风吹得沾湿了后背,此时汗水蒸发,盐分留在皮肤上,黏糊糊得有点难受。
她把装着水的脸盆端到主卧,脱掉衣服之后,拧干毛巾费劲儿地往后背擦。
两个崽崽正在院子里玩,楚安听到外头传来了开门声,连忙高声叮嘱道:“你们俩不要往海边乱跑啊!”
话音落下,外面却没传来两个崽崽应答的声音,反而有道脚步声离主卧越来越近。
这脚步声沉稳有力,不可能是幼崽会发出的动静。
贼?流氓?
楚安立即警觉,她顾不上穿文胸,匆匆忙忙地给自己套上一件衣服。
当主卧的门被人拉开后,楚安拎着她的脸盆就把水往对方脸上泼去,同时高声大喊:
“臭流氓!看招!”
来者抹去了脸上的水,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他冷冷地质问:“跟你领过证的男人,不能进主卧?”
楚安大脑宕机片刻,赶紧放下了准备砸向对方的衣架。
哦豁,真不巧。
她好像差点把霍泽野当臭流氓打了。
第5章 看到腹肌
闻声而来的两个崽崽隔着老远,悄咪咪地探出了两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边的状况。
楚安还维持着手拿衣架的姿势,顿时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
霍泽野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她拿毛巾擦汗的时候回来!
她找借口支走了两个崽崽,尬笑着后退一步,对霍泽野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便进。”
说罢,视线不受控制地往霍泽野脸上和身上瞄了好几眼。
对方不愧是书中花费大量笔墨来描述长相的男人,肩宽腿长,面孔坚毅冷峻,轮廓分明。
他今天穿着小翻领、单排扣设计的海军常服,领口的领花上绣着锚链的图案,因为刚见面就被楚安兜头浇了一盆水,此时整个常服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体上,露出腹部流畅的肌肉线条来。
这副躯体年轻而健壮,肌肉紧实,一看就不是那种光靠蛋白粉和增肌粉能练出来的身材。
楚安在心里啧啧地感叹了几句,没想到穿书还有这种福利,不仅能提前实现躺平大业,还白赚一个帅哥老公。
原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这种堪比男模的老公不管,去跟孙志鹏那些人眉目传情?
就算霍泽野冷得能掉冰碴子还不会哄人,单凭这张脸,楚安也能百看不腻啊。
“你在看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了男人冷淡的询问。
楚安抬起脸,对上了霍泽野能把人冻僵的视线。
她平静地反问:“跟你领过证的女人,不能看腹肌?”
霍泽野被她噎了一下,垂眸深深地看了略显反常的楚安一眼。
他当初是被楚安以割腕、名节被毁等原因逼着结婚的,所以霍泽野对于面前这个女人并没有过多的感情。
不过,本着既然已经领了证的念头,霍泽野最初也是想过要跟楚安好好过日子,不管是钱还是票,他都从来没有短过对方。
霍泽野家风板正,父母对他的教育打小就堪称严苛,养成了他沉默内敛的性格。在霍泽野朴素的价值观里,他只要按时给钱、提供给妻子优渥的生活条件,就算是表明了他想要好好经营婚姻的态度。虽然他不想跟楚安发生夫妻关系,但搭伴儿在屋檐下过相敬如宾的日子也可以。
可惜楚安不是这么想的。
楚安嫌弃他没长嘴、没情调,不会哄人,整天摆着一副冷冰冰的棺材脸,又时常出任务不能在家里陪她。于是等霍泽野一次任务归来,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带上了点古怪。
霍泽野稍微一打听,就发现楚安这女人居然四处勾勾搭搭,常跟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谈笑风生,据说还收了人家送的什么糖纸玫瑰,薏米手链之类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让他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好在楚安没跟这些男人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所以街坊邻里也顶多在背后嚼嚼舌根。再加上他出任务期间幼弟幼妹还需要楚安照顾,于是霍泽野硬生生忍下了这口窝囊气,夫妻两个貌合神离、没滋没味地过着日子,平常在家里一天都讲不了两句话。
霍泽野把行李放到主卧的角落里,冷着脸准备出去。结果长腿刚往门外跨出一步,就被人从身后叫住了:“等等。”
霍泽野蹙眉转身,看到楚安在满满当当的衣柜里扒拉了一阵,找出一件干净的浅灰色短袖衬衫。
“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吧。”楚安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今天回家,泼了你一身水,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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