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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桃春晴——尔屿【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15 17:11:51  作者:尔屿【完结+番外】
  “听说表妹前段时间夜里都在抄佛经为祖母祈福,”谢漪澜说道:“表妹孝顺,但也要仔细身子。”
  月吟柔柔一笑,“外祖母尚在病中,我又帮不上忙,想着既然命格对外祖母有利,不妨抄抄佛经,给外祖母祈福。幸好老天爷听见了我的心声,外祖母终是无恙了。”
  有些话,传着传着就成了事实。
  她就是要让侯府所有人都以为,是她不分日夜抄写佛经,诚心感动了老天,才让老夫人醒来。
  谢漪澜点头,“哥哥常说,佛渡有缘人,看来表妹与佛有缘。”
  她眼睛慢慢瞟向一旁,没再看月吟,咽了咽嗓子道:“不过我之前听哥哥说,佛经需每日静心抄写,如此一来方显诚意。”
  月吟微愣,淡笑道:“大表哥是懂佛之人,是我这几日懈怠了。”
  谢漪澜手指绞着帕子一角,顿了一阵才道:“近来祖母的气色有所好转,表妹还生着病,莫要操劳,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月吟点点头,没说什么。
  谢漪澜看眼窗外明媚的春光,问道:“接连几日阴雨绵绵,难得今日放晴,表妹要出去走走吗?”
  月吟正有此意,便与谢漪澜去了屋子外面。
  行至门口,有风吹来,谢漪澜觉得不妥,停下步子对月吟道:“表妹大病未愈,搭件披风吧。”
  谢漪澜让丫鬟取来件披风,亲自搭在月吟肩上。
  廊下两抹并肩的倩影缓缓离去。
  月吟还病着,与谢漪澜并未走远,只是在皎月阁与鹫梧院之间的那方小花园里赏景晒太阳。
  因这是大房的院地,是以谢漪澜热络地同月吟介绍着周遭的景致,包括谢行之所住的鹫梧院。
  走了一阵,两人坐在杏花低垂的树下晒太阳。
  谢漪澜想起表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刚来没两日便生病了。
  表妹瘦瘦弱弱,眼下又瘦了一圈,这段时间定是吃了不少苦。
  谢漪澜不禁心疼,“表妹,皎月阁那边倘若缺什么,你只管跟我说,我让人给你送来。表妹只管把皎月阁当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月吟心里一暖,笑着回道:“谢表姐挂心,皎月阁里一应俱全。”
  谢漪澜道:“上一辈发生的恩怨纠葛,是上一辈的事情,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倘若被这些拘束,那活着该多累,况且我们都是谢家的血脉,亲着呢。没什么解不开的怨念,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月吟怔怔看着她,因这一句心中情绪万千。
  她嘴角蠕动,很想把所有事情告诉谢漪澜,但理智又让她把这想法压了回去。
  片刻后,月吟重复道:“是的,没什么解不开的怨念,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月吟满怀希望,说道:“外祖母会原谅母亲的。”
  谢漪澜安慰一笑,牵着月吟往回走。
  她也不太清楚祖母和五姑姑之间发生的事情,她是在祖母中风不醒后,才知道二叔有个亲妹妹,她有个去世了的五姑姑。
  五姑姑仿佛是定远侯府的禁忌,没人敢提及。
  两人行至抄手游廊,着绯色官袍的谢行之迎面而来,他行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处理。
  月吟低头,不可避免地行礼招呼,“大表哥。”
  谢行之颔首,淡淡“嗯”一声,目光淡淡扫过她。
  碧色衣裙清丽婉约,她起身后仍旧低垂着头,鸦睫卷翘,樱唇轻抿。
  谢漪澜开口,好奇问道:“今日哥哥休沐,又要去大理寺吗?”
  谢行之看眼妹妹,淡声道:“案子有个细节被我忽略了,要去一趟。”
  言罢,谢行之没有片刻t停留,匆匆离开了,似乎事情很急切一样。
  他身后的小厮也连忙跟上。
  随着身影渐行渐远,他身上那雪松般清冽的檀木香也慢慢减淡。
  谢漪澜等谢行之走后,她看着那背影,叹息一声,心疼道:“哥哥刚结完一个案子,又来了新案子,忙得脚不沾地,就差没宿在大理寺了。”
  月吟视线也凝在谢行之英挺的背影上,她想起那夜的梦。
  那夜,她明明梦见的是姐姐,但药池里陪她的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谢行之。
  梦里,他大抵是一看见她在泡药浴,便避讳地转身,打算一声不吭悄悄离开,如此便不会有她发现后的尴尬羞赧。
  端方君子,克己复礼,朗朗如月。
  他今日本是休沐,但手上案子有些眉目,便急匆匆去了大理寺,倘若那事交由他来审理,一定能让三个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月吟唇弯了弯,心里有一丝小雀跃。
  半下午时,鹫梧院。
  谢行之跪坐蒲团上翻阅卷宗,长指握住卷宗一角,淡声问道:“说了?”
  谢漪澜心虚,“说了的。”
  但却劝表妹先养好身体,抄佛经不急一时,不抄也可。
  她不解,疑惑道:“哥哥为什么要骗表妹,暗示表妹每天抄佛经?表妹还病着。”
  今早,哥哥破天荒来找她,谢漪澜以为哥哥大早上就来抽查她功课,她差点就装晕了,结果是她多虑了。
  得知不是抽查功课,谢漪澜松了一口气。
  但哥哥让她这几日去找表妹,同表妹的说佛经需每日抄,方显诚意。
  表妹没了娘,孤身一人来京城,等外祖母无恙后,她恐怕会被送回扬州去,如今还要被哥哥骗,谢漪澜顿时觉得表妹好可怜呐。
  前阵子表妹风寒又严重时,哥哥说表妹来者是客,作为表姐的她应当常去探望,也幸是她每日看着表妹喝药、陪表妹聊天解闷,表妹的风寒才好这么快。
  谢行之目光终于从书卷上离开,气定神闲看向规规矩矩坐好的谢漪澜,“让她静静心。”
  这几日,她病该好了,心静下来,乱动心思的次数自然便减少了。
  对谁都好。
  下午阳光正好,月吟小憩片刻便在书案边抄写佛经。
  和煦温暖的阳光从窗边照入,洒在她身上暖暖的。
  佛经晦涩难懂,纸上的字密密麻麻,月吟手抄酸了,看着看着有些晃神,再加上细碎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她眼皮慢慢变重,逐渐犯困,便趴在书案上眯了会儿。
  这一眯,倒让久不出现的人,又来梦里了。
  熟悉的清冽檀香味萦绕在她鼻尖,她坐在谢行之腿上,被他圈在怀中,正一笔一划认真抄佛经。
  谢行之长指握住书脊以便她看,一手挽住她细腰,而他正低头看她纸上的簪花小楷。
  抄了十来页,月吟手有些酸,写字也慢了下来。
  “抄累了?”
  谢行之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
  一直被他盯着抄经,月吟不敢分毫懈怠,声线拉得长长的,有一丝嗔怨,“都抄了十来页,手酸。”
  谢行之低笑,挽她腰的手抬起,揉了揉她手腕,而后握住她执笔的手。
  指腹碰到她中指写字留下的茧子时,他稍顿一下,摸了摸,而后才带着她手慢慢写字。
  原本拿佛经的手,挽着她腰。
  夕阳下,两人依偎的剪影印在地上,道不出的亲昵,仿佛是对新婚夫妇,情意绵绵。
  被他带着写完一页纸,月吟又听他温声开口,“心可静下来了?”
  月吟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便顿了顿,没说话。
  谢行之又道:“你往后是去是留,祖母自有决断。祖母心中已有决断的事,不会因外物而改变。”
  月吟一愣,他这是在告诉她苦肉计不好使?
  她回过头去,绚烂的阳光下是他那双温润的眼,人也比往日平和了,清冽的气息如雪后青松。
  月吟抿唇,带着几分恳求道:“那大表哥能帮我吗?我要留下来。”
  担心他也要赶她走,她看着他认真道:“我会念着大表哥这份情,日后好好报答。”
  笔尖上墨水不合时宜地滴下,将写好的字晕开。
  月吟忙放下毛笔,欲将那弄脏纸拿开,忽地谢行之按住手她手,将那叠佛经推远了些。
  紧接着,她腰间一紧,被谢行之抱转身子,转来面对着他,她慌乱间已将手掌搭在他肩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冽味道挥之不去,她脑中一片空白,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他低头,高大的身影压下,将她笼罩,温热的唇贴了过来。
  两唇相贴,没有更近一步,但即便是这样,月吟也心头鹿撞,整个人被他如雪化青松的清冽味道笼罩。
  舌撬开她齿,月吟紧张地抓住他衣襟,就在两舌相碰的前夕,她忽觉身上一凉,轻轻颤了颤
  月吟睁开眼睛,身旁没有谢行之,而她还坐在蒲团上。
  不知何时起了阵风,将案上写好的几张纸吹落,满地都是。
  月吟脸颊顿时烫起来,羞赧咬唇,怎又做了这羞人的梦?
  她揉了揉脸,去窗边将窗户关上些,又挨个捡起地上的纸。
  梦虽难以启齿,但倘若谢行之愿意帮她
  再给他亲亲,也不是不行。
  想着想着,月吟脸更红了,也不知如此清风霁月的男子,动情之后是何模样……
  而隔壁鹫梧院。
  正德守在屋外发呆,忽然,世子捏了串佛珠,神色古怪地从屋子里出来,他快步如飞走下台阶,往小佛堂的方向去。
  世子急切的步子中夹杂着环佩声时,正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急步跟上去。
  谢行之回头呵斥他道,“站住!不得跟来。今日鹫梧院不见客,晚饭也不必准备了。”
  正德不敢违抗,站在原处看着世子走远,却是满腹疑问。
  这次的案子并无死者,世子为何又去了小佛堂?
  然而这一待,就是一整夜。
  
第7章
  这日清晨,月吟早早就起了,卧床休养大半月后,她总算是痊愈了,准备打扮后去淳化堂拜见老夫人。
  玉瓶玉盏伺候着梳妆,月吟目光透过窗楹,正认真望向窗外,檐下巢中的雏鸟嗷嗷待哺,两只春燕将衔来的食物喂到雏鸟口中。
  月吟看得入迷,唇上扬起一抹笑意,连碧绿色披帛垂落地上也浑然不觉。
  玉瓶挽好发髻,拾起地上的碧色披帛,问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看,巢中那一家子,多幸福。”
  月吟伸手,指向窗外,眉眼间是一抹柔情。
  她今日穿了身碧色衣裙,清新婉丽,鸦青长发如一帘瀑布披散在身后,碧色丝绦束着浅色上衣,纤腰盈盈,身姿窈窕。
  恰似一幅娇弱美人赏景图,美艳恬静。
  只不过病愈后,她身子清减了一圈,巴掌大的匀净小脸更小了,腰如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惜。
  玉瓶敛了目光,她心里惋叹,月吟姑娘身世凄苦,四岁时生父去世,生母至今下落不明,此后便被夫人收养。
  月吟姑娘在扬州柳家时就寄人篱下,也是个苦命的人,和她家姑娘各有各的不顺。
  而今她家姑娘遇难殒命,定远侯府寄人篱下的日子又不好过,月吟姑娘无依无靠,所念的事情一时间也难有进展。
  收拾完毕后,一行人离开皎月阁,穿过几处花园,在那岔路口,遇见了同去淳化堂请安的谢氏二房夫人及六姑娘。
  月吟乖巧行礼,“二舅母,表妹。”
  二夫人看见月吟倒是有几分差异,她蹙了蹙眉,明显是不喜欢月吟,与她淡淡打了个照面便牵着十岁的女儿走到前面去。
  望着前面的背影,月吟轻轻摇头,心里不是滋味。
  老侯爷有三儿五女,如今的大房和三房是老夫人所出,二房那位由妾室所出的谢二爷与柳婉星母亲芸娘是亲兄妹,老侯爷故去后,爵位由嫡长子继承。
  照理讲,二房与她亲些,可二夫人的冷眼与不屑,那眼神宛如看乡下来的穷亲戚一般,嫌弃。
  这段日子以来,反倒是大房的大夫人和三房的三夫人待她和善些。
  月吟敛了思绪,落在二夫人后面的她自是不会上赶子去贴冷脸,将步子放慢了些。
  月吟嘀嘀咕咕听见二夫人跟女儿说话,不外乎是长辈们那些事。
  当年伯母遇见进京赶考的柳父,两人一见钟情,那时的柳父就是个寒门书生,赶考中是中了,但却任扬州某县的小小县令,老侯爷与老夫人自是不答应这门亲事,但伯母执意要嫁给柳父,有次与柳父私下见面后传出了一些丑闻,害定远侯府丢了颜面,老侯爷勃然大怒,老夫人寒心。
  到后来,伯母嫁给了柳父,去了扬州,却与侯府断了往来。
  一晃十七年过去了,斯人已逝,恩怨仍在。
  这些月吟知道个大概,更懂要留在侯府的艰难。
  入了淳化堂,尚未进老夫人屋子,月吟在外面等婆子通禀时,便听见里间热闹的声音,待她由林嬷t嬷领进里间,三房的夫人们和几个孙辈都来了,座椅分列在床两边,正陪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靠在床头,手里捻了串佛珠,戴了条黑绒缀珠抹额,昏迷时凹陷的脸颊饱满了些,气色也比先前红润了,但精神还是不太好。
  没有祖孙相见的喜乐融洽,老夫人双唇紧抿,正神情凝重地打量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
  一时间,里间热闹的气氛降了下来。
  月吟谨小慎微,担心惹老夫人不快,不敢靠太近,只在座位的最末端行礼拜见,“外孙女请外祖母安。”
  长辈未说起身,她便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老夫人,这便是扬州那位,”林嬷嬷候在老夫人身旁,小声说着,“您病着时,常来伺候。”
  老夫人又定定地看了看,面上毫无波澜,默了一阵才让她起身。
  月吟起身后分别拜见屋中坐着的三位舅母。
  大夫人笑着点头,她乃参知政事嫡女,端庄稳重,掌一府中馈,雷厉风行,待人接物自有一套,谢氏族人无比对其称赞。
  二夫人许是碍于在老夫人面前,不再如园子里那般冷眼,扯了个笑出来。
  三夫人是宣平侯的表妹,气质如兰,年轻时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一身的书卷气让人如沐春风,这厢待月吟拜见后伸手扶她起身。
  三夫人跟前五岁大的女儿谢漪韫偷偷望着月吟,被她发现后又不好意思地将头藏进三夫人怀里。
  待拜见完一众长辈,月吟几个与平辈分的表哥表姐表妹互相行礼。
  “表妹刚来不久就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独属于少年真挚热烈的嗓音响起。
  说话的是二房孙辈的谢沅,定远侯府的三少爷。
  二房孙辈中有两儿一女,二少爷谢潭从武,在军营任校尉,这段日子在军营,已有三日没归家了。
  而面前这位三少爷,年纪与柳婉星相仿,还有半年才从太学完业,性子如他这神赤色衣裳般火热情开朗,一张嘴巴能将人逗来笑得合不拢嘴,适才屋中的热闹气氛便是他在讲笑话逗老夫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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