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此事,叶楚君一下子没了精神, “可别提了, 整日与那些妇人说话,装作一副端庄的样子, 我都累得不想说话,要不是你方才来寻我,母亲又要拉着我和别的夫人去说话了。”
听叶楚君这般说,沈骊珠眼中多了些同情和庆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等姨母和你选到合适的郎君便好了,到时候你就不必像现在这般辛苦了。”
叶楚君有气无力地趴在了石桌上,有些哀怨地看着她,“要是真的选定了,我怕是连门都出不了,只能待在家里绣嫁衣了,等我真的出嫁了,你一年还不一定能看到我几次呢。”
闻言,沈骊珠心里也有些有些落寞,长大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表姐要嫁人了,表哥最近也整日被叶伯父盯着温书,至于师兄现在更是连面都见不上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些什么。
正想着,沈骊珠便听见亭外有人提起了三皇子。
“听说今日成老夫人寿诞,宫里也会派人过来赴宴呢,也不知是哪位皇子?”
“四皇子前两日出京了,来得不是二皇子应当就是三皇子了,二皇子外家先前与成家有旧,也算得上有些情分,只是听说最近二皇子似乎牵扯到了......咳咳,反正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来得成。”
“要是三皇子就好了,三皇子长得多好看啊,而且现下还没定亲呢,听说他私下连个通房都没有,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能有幸嫁给他。”
“你就是犯花痴,三皇子这等人物哪里是我们敢肖想的,不过我跟你说,你可别往外传,听说皇上有意赐婚给三皇子和齐家的嫡女?”
“哪个齐家?”
“还能是哪个齐家?自然是明威将军的女儿了,齐小姐及笄也有两年了,只是一直在北疆才没有嫁人,听说过些日子便会回京了。”
亭子四周有纱幔遮挡,沈骊珠与叶楚君又坐在角落里,在外面闲话的也不知是哪家官员的小姐,许是没有见到人,说话便有些肆无忌惮了。
沈骊珠无心偷听,但话传入二中,她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师兄也要定亲了么,等他有了妻子,恐怕更不会记得她这个师妹了......
“嘶,可我不是听说章家那位喜欢三皇子么?瞧她平日里对别人爱答不理的,上回见了三皇子一面,还不是巴巴的凑上去了。”
“就她?不过是六品小官的女儿罢了,也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平日里高傲成那样,还说什么是京城第一美人呢,也不知是哪个眼瞎的起的称号。”
“但是章小姐确实也挺好看的,和三皇子站在一起应当也是赏心悦目的。”
“胡说什么呢,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能有多好看?反正我是看不上她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欸欸欸,那是不是三皇子和章小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快看快看,章小姐过去了,三皇子竟然和她一起走了,看那方向似乎是一同去枫树林了,你说三皇子会不会当真看上章小姐了?”
沈骊珠坐在亭子里一愣,师兄今日也来了?她是不是应该去寻他问个清楚?
她站起身,拉开了亭子外面纱帘一角往溪流对岸望了过去,是自己熟识的身形,元景年今日穿着一袭玄色阔袖长袍,与他身边那个穿着月白色的小姐走在一起倒真有几分相配。
她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不自觉突然有些生气,自己为了他烦心了好一阵子,他倒好,在这里同别人一起游园子。
“珠儿?”叶楚君看到沈骊珠忽然站到亭角看了好一会儿,有些疑惑的叫了她一声。
沈骊珠越想越气,万一现在不去找他,待会儿这人又跑了该怎么办,不行,她要去问个清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表姐,我出去一会儿,待会儿再来寻你。”沈骊珠留下一句话,没等叶楚君回应,一路小跑了出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跑到了对岸,距离枫林不远处。
她一时有些犹豫,现在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好,若是看见或者听见什么不该看不该听的可怎么办?若是师兄当真是最近有事,她无端多想冤枉了他可怎么办?
她放慢了步子,在枫林的入口处来来回回晃悠着,始终下不了决心。
“承蒙章小姐好意,我心中已有意中人,还望小姐珍重自身,日后定能寻得良人。”元景年看着一路跟过来的章小姐,面色有些冷,沉声道。
今日他本不欲来成府的,只不过前两日打探到消息,听说今日沈骊珠会随叶氏一同过来,他才起心来了这成府。
那日回去,他一日未眠,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荒谬无比,竟能对小姑娘起了那般心思。许是他将小姑娘看的太重,平日里又走的实在太近了些,才让他生出那般不堪的心思。
他该好生反省一二,让自己回到一个兄长该有的样子再去见她,故而他忍着好些时日不去见她。
可这些似乎并未起什么作用,反而让他想要见小姑娘的心思更加迫切了些。
小姑娘送来的药枕被他日日垫在颈下,在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梦见小姑娘的身影,有时是他与小姑娘一起在放花灯的时候,有时是他看着小姑娘吃点心的时候,有时候是他陪着小姑娘听话本子的时候,还有时候是......他看着小姑娘嫁给别人的时候。
或许他本性便不是一个同皇兄那般的正人君子,他该承认自己本就是个不堪之人,妄图以一身污秽去沾染天上的明月。
他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自己欺骗不了的妄念。
既然如此,便让他恶劣下去吧,放任自己那一颗不受自己控制的心。
他想见她。
这念头无比的清晰又如此紧迫,仿佛在催促着他做出行动,所以他今日来了。
至于其他人,其他事,他无心与之周旋。
“三皇子殿下,我......抱歉,就当作我今日没有来过吧。”章寒蕊看着眼前的男人红了眼圈,她也不知为何每次看见他便会莫名的酸涩,罢了,她不是这般不知趣的人,更不会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三番五次放弃自己的自尊。
她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转身往枫林深处走了去。
元景年见人离开,眼底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转身往回走,将要走到出口的时候,一时顿住了脚步。
小姑娘今日打扮的很用心,那身粉蓝色的束腰襦裙衬得她腰身盈盈一握,发上那根海棠簪子使其更显娇俏,虽说只是十二三的年纪,但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一眼便能瞧出日后的胜人姿容。
这是沈骊珠来回走的第三十次,还是没见有人出来,而她也还没下定决心是否要主动跑进去寻人。
“骊珠。”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去,只有元景年一人站在不远处,身旁未见那位章小姐的身影。
一阵风吹过,枫树飒飒作响,零星的叶子打着转飘落了下来,拂过男人的肩头,又晃晃悠悠的掉落倒了地上。
见她转身,男人往她面前走了来,露出那张矜贵冷隽的脸。
师兄的确长得好看,若是当真娶了妻,可真是便宜了旁人,沈骊珠心头突然升起这个念头。
“怎么站在这儿?”见小姑娘看着他没出声,元景年唇边带了笑,开口问道,丝毫不见方才在旁人面前的疏离。
“怎么,就许你来,我就不能来了?”沈骊珠回过神,皱了皱眉,想起这些时日的事情,语气有些不好。
小姑娘生气了,这也是他自找的。
元景年神色更温和了些,语气愈发轻柔,伸手想要摸她的头,“师妹自然是来得的,是师兄说错话了。”
“谁是你师妹?我可没有一个躲着人不见的师兄。”沈骊珠躲开他的手,转头不想看他。
啧,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元景年勾了勾唇角,又走到她身侧,轻声哄道,“是师兄不好,近些日子冷落了师妹。今日师兄就是特意来给寻你赔礼道歉的,待会儿宴席结束后,你想去哪儿师兄都陪你可好?”
沈骊珠抿了抿唇,见他态度诚恳,给了他一个眼色,但她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她转过头,直接开口问道,“那你说说,这些日子为什么不来找我,还特意躲着我?”
元景年苦笑了一下,还没回话,忽然伸手捂嘴咳了两声。
沈骊珠脸上立马带上了几分担忧,“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看,这让他如何舍得放弃这份独属于他的关心?
元景年微微摇了摇头。“无碍,不过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如今已经快好全了。”
沈骊珠方才的气势无端弱了几分,“那你先前......”
“风寒未愈,我只怕又惹你担心,所以才特意避开你,抱歉,此事是我的错。”元景年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神色万分诚恳,脸颊上还带着几分方才咳嗽引起的薄红,完全看不出方才凭空捏造了一个风寒出来。
见他这般模样,沈骊珠心里已经软了七分,只是嘴里还强撑着三分硬气,“你不同我说,我就不担心了么?下回有事必须要告诉我,不然,你就别来找我了。”
“是,师兄保证绝对不会有下回。”
小姑娘嘴里说着硬气的话,眼神里却带着担忧,上下打量着仿佛再看他还有哪里不适。
元景年心头又柔软了起来,一时也对欺骗小姑娘多了几分愧疚。
“罢了,这次就不同你计较了。今日可说好了,要陪我一整日!”沈骊珠大方地挥了挥手,眼里带上了几分期待。
“自然。”元景年笑了笑,又伸手去摸小姑娘的头发,嗯,这回没被躲开。
“这枫林还挺好看的,怪不得你们把地方选在这儿。”沈骊珠看着面前的枫林,小声又嘀咕了两句。
“什么?”元景年一时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说我想去枫林里面逛逛,师兄再陪我转转吧。”沈骊珠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提着裙摆,小跑进枫林里,仿佛丝毫没有担忧过身边的人会不应她。
红叶胜火,小姑娘在小径上小跑着,带起地上的落叶,随着她的裙摆跳跃。
“快点儿呀,愣着做什么?”小姑娘突然转过身,向他看了过来,脸上明媚的笑容比这灿烂的红更加耀眼。
“来了。”元景年眉眼弯了弯,朝小姑娘快步走了去。
小姑娘还小,未曾明了人间情爱。
而他一向耐心,有的是时间等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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