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天来,除了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之外,还想拜托你往后多照顾一下母亲跟三妹妹。如今我入了宫,无法时常出宫,母亲怀着孩子,家中没有一个男丁,三妹妹的性子你也知道,一点儿都不沉稳,姐姐只能来拜托你了。”
前些日子她在贺府跟着宫中嬷嬷学习宫中礼仪,没办法出来见贺舒一面,心中愧疚不已。
“大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二伯母跟三姐姐的。你不要太过忧心,东宫的日子步步维艰,姐姐要小心一些,不要对谁都交付真心知道吗?如果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给我传消息,我来想办法。”
“我明白的。”
两姐妹互诉衷肠良久,直到太阳落山贺鸢才起身离开,她还要回贺府跟太子一起回宫,不能误了时辰。
贺鸢依依不舍的挥手跟贺舒告别,两人都十分不舍,经此一别,还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何时。
尉迟堇熙这两天没来贺舒面前晃悠,单方面宣布跟贺舒冷战,贺舒毫无察觉,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
腊月二十六。
方氏挺着肚子来了挽月居,如今方氏怀孕六月有余,肚子圆滚滚的,有些笨拙的走进来。
贺舒眉心一跳,按着方氏坐下,不让她到处乱走,若是不小心摔了,她实在担待不起,也辜负了大姐姐的期望。
“二伯母怎么来了?有什么事遣人来和我说一声就是,您如今有孕,怎么能亲自过来。”贺舒轻轻摸了摸方氏的孕肚,有些好奇又有些嗔怒。
方氏戳着贺舒的额头,“遣人来有用吗?我遣人来让你回府给你大姐送亲你来了吗?”
贺舒尴尬一笑,捂着额头吐了吐舌,安抚方氏,“二伯母别动怒,我错了还不行吗?”
方氏不吃贺舒这一套,“少来,别跟我撒娇,父亲母亲让你除夕回府吃饭,你到时候早些回来,别让他们伤心,知不知道?”
贺舒被方氏唬的一愣一愣的,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
祖父祖母竟然还担心她一人在外,没人同她一起过年,给她台阶下,她怎么还能端着架子庸人自扰?
两人聊了一会天,贺晚就来接母亲回府了,她手中捧着一堆街上买的物件儿,腾出一只手跟贺舒打招呼,“四妹妹,我先带母亲回去了,除夕你早点回来哦。”
“好,路上小心些,慢点儿。”
“知道啦,四妹妹比我还啰嗦。”
第二日,刘五一大早就把刘妈妈跟小刘妈妈接了过来。
大家一起给挽月居除尘,贺舒将福字贴得到处都是,叉着腰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而后又兴致勃勃的从库房里翻出了一把落满灰尘的七弦琴,将琴身的灰尘清理干净,抱着琴坐在回廊处坐下,抬起手开始拨动琴弦。
“铮——”
“铮——”
“铮——”
书雅跟琴雪同时捂住了耳朵,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奈。
从年初回京后贺舒就没碰过琴,国子监的乐理课更是上也不上,也不知道今日怎么又想起来了。
贺舒的琴艺差到令人发指,偏偏她自己还不觉得,她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妥,还十分满意自己的琴艺,可谓琴界鬼才。
一曲毕,贺舒双手按住琴弦,转头看向琴雪书雅,一脸求表扬的模样,“怎么样,好不好听,没有退步吧?”
书雅,“没有。”
琴雪,“非常好听。”
刘五面无表情,“是的。”
女孩子嘛,还是得多夸一夸的。
贺舒满意了,欢欢喜喜的抱着琴回房继续研究琴谱。
书雅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还好还好,姑娘总算饶过了她们的耳朵。
琴雪咽了一口唾沫,“希望姑娘弹琴的兴致赶紧过去,不然附近的邻居要来砸门了。”
如今百官都放了假,城中十分热闹。
这段时间是商户最繁忙也是最赚钱的时候,一品居日日爆满,各大商铺人满为患,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过年。
蒋家双姝邀请贺舒去骊山别院赏梅,贺舒也没拒绝,抱着琴前去赴约。
贺舒肩头披着月白色绒氅,怀中抱着自己的琴,也不顾上带个手炉,踏上马车前往骊山。
骊山有一片梅园,红梅,腊梅还有少见的绿梅。
此时正是赏梅的好时节,整个梅园的梅花争相绽放,在山脚都能闻见梅花的清香。
贺舒到了才发现,除了蒋明珠跟蒋珍意两姐妹在场,傅樾和尉迟堇熙也在。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怀中抱着的琴也不香了。
第77章 听琴
“阿舒,你来了,快来快来。”蒋珍意站在梅园外朝贺舒招手。
贺舒缓步上前,跟几人打了招呼,尉迟堇熙却十分傲娇,一个眼神都不肯分给她,仿佛前些天晚上摔在贺舒窗口的人不是他。
傅樾挑了挑眉,哟,出息了,竟然敢给贺舒甩脸子了。
贺舒倒是不在意,和几人一起进了梅园。
梅园里各个品种的梅花孤傲地绽放在枝头。
几人寻了一处凉亭坐下,蒋珍意拉着姐姐的手去摘梅枝,想要带回家插花。
傅樾手中把玩着一朵腊梅,目光在尉迟堇熙跟贺舒之间来回流转,两人谁也没主动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见此情景,傅樾踢了尉迟堇熙一脚,示意他说话,尉迟堇熙没反应,傅樾无语。
明明是他张罗今天赏梅,特意让蒋明珠邀请贺舒过来。
现在两个人却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去帮她们折梅。”傅樾摸了摸鼻子,决定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地方。
等到傅樾走远,尉迟堇熙这才有了动作,他朝着贺舒伸出手。
贺舒不明所以,将手中的琴递给他,尉迟堇熙皱眉,将琴放下,继续伸着手,贺舒才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你要什么?”
“你的庚帖。”尉迟堇熙咬牙切齿,贺舒恍然大悟,不过谁没事将庚帖随身携带啊?
“没带。”贺舒十分老实,顶着尉迟堇熙要杀人的目光轻轻拨了拨琴弦。
“你!”尉迟堇熙即将暴走,转瞬又冷静下来,“行,这次就原谅你,回去就把你的庚帖还给我。”
退婚什么的,他不认。
贺舒:“......”
原谅她什么?她需要他原谅吗?
贺舒觉得尉迟堇熙最近脑子不太正常,一把挥开他还伸着的手,傻子。
这会儿蒋家双姝也摘好梅花回来了,蒋珍意将手中的梅枝放到一旁,看着贺舒的琴询问道:“阿舒,你今天要弹琴吗?”
贺舒确实是这么想的,赏梅听琴,岂不快哉。
蒋珍意率先鼓起掌来,蒋明珠跟尉迟堇熙也颇为期待,傅樾也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贺舒搓搓手,将琴摆好,然后尖锐刺耳的琴声传来,惊得傅樾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尉迟堇熙跟蒋明珠目瞪口呆的看着正闭着眼一脸陶醉的贺舒。
蒋珍意不怎么会弹琴,在国子监乐理评分总是过不去,但她还是能分清好听与否。
贺舒的琴声已经不是难不难听的问题了,简直是一种折磨。
建议把贺舒的琴声列为十大酷刑之一。
一曲终了,随着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四人都松了一口气,酷刑终于结束了。
蒋明珠咽了一口唾沫,她说不出打击贺舒的话,只委婉的问,“阿舒,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贺舒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阳关三叠》,我新学的曲子,怎么样?好听吧?”
蒋明珠,“啊——哈哈,是吗?”
傅樾跟蒋珍意一言难尽,“......”
尉迟堇熙摸了摸鼻子,淡定道,“好听。”
傅樾,“!!!”
好兄弟你是认真的吗?
《阳关三叠》表达的是对即将远行的友人的关怀与留念,琴曲激动而沉郁。
他们都是听过的,但贺舒的琴声跟《阳关三叠》不说八竿子打不着,反正就是听不出来是同一首曲子。
贺舒版《阳关三叠》让他们的精神和耳朵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蒋明珠抿着唇,话语到了唇边又转了个圈咽了下去,嗯,表哥说好那就是好。
傅樾按着太阳穴,突然开口,“贺舒,你琴艺跟谁学的?听我一句劝,把琴砸了吧,你不合适,真的。”
贺舒品出傅樾话语中的含义,目光在四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很难听吗?”
可是琴雪,书雅跟刘五都说很好听呀。
傅樾指指尉迟堇熙,无可奈何道:“实在不行,你让他给你弹一曲听听。”
尉迟堇熙在乐理方面颇有造诣,十分有天赋,跟贺舒一比,那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君子六艺,尉迟堇熙均是上乘,十分完美。
贺舒也不矫情,将琴往尉迟堇熙身前推了推,尉迟堇熙连忙摆手,“你弹的就很好听,真的......”
“弹!”贺舒一锤定音,她非要听听他的琴跟她的能有什么不一样。
尉迟堇熙无奈,也想在贺舒面前炫一下技,便将琴接过来,同样弹了一曲《阳关三叠》。
傅樾听着尉迟堇熙的琴声,心中总算是舒服了,所谓天籁,不过如此。
蒋明珠跟蒋珍意也闭上眼开始静静聆听,一曲毕,三人给尉迟堇熙鼓掌。
贺舒撇了撇嘴,“不过如此嘛。”
这真的不能怪贺舒,贺舒是音痴,感觉自己跟尉迟堇熙弹的差不多。
尉迟堇熙摸了摸鼻子,“是啊,我弹的就一般,还是你弹的好听。”
傅樾心中冷笑,为了哄媳妇儿,脸都不要了!
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贺舒不服气,作势还要在弹一曲,被蒋明珠跟蒋珍意两姐妹一左一右扣住手腕,傅樾眼疾手快将琴收了起来,“下次,下次再听。”
“有这么严重吗?”贺舒开始怀疑起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行吧,我回去在练练,下次弹别的给你们听。”
傅樾心中却在想,下一次如果看到贺舒抱着琴出来,他一定掉头就走,这种折磨留给尉迟堇熙一个人就好。
贺舒离开时也带走了两枝梅花,打算回挽月居找一个花瓶插起来,放到卧房里,到时候肯定房间里都是梅花的清香。
尉迟堇熙将贺舒送到挽月居还赖着不走。
非要贺舒把她的庚帖还给他,说之前大长公主来退婚他都不知道,根本不是他的意思,不能做数。
贺舒叹气,“尉迟堇熙,你真的想好了吗?娶我并不能为你或者镇北王府提供任何助力,以你的身份完全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氏族贵女联姻,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可我不喜欢那些人啊,不管你是刑部侍郎的千金,还是挽月居的贺舒,我喜欢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第78章 击掌为誓
“我哪儿是什么正经世子,我的所有荣耀都来自我的父亲,我只是圣上牵制父亲的棋子罢了。”
“秋猎时,圣上察觉到我对你有情,不愿意我与你定亲,所以才将老五放出来跟我抢。”
“他知道老五那个傻的厌恶我,我每次有些什么他都要抢去,如果不是你离京,老五恐怕会一直纠缠你。”
“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除了楚舅父一家,你在朝中没有倚靠,圣上自然不会再反对你和我的亲事。
“只是我没有想到姑母竟然会来找你,我已经跟姑母说清楚了,以后我的事都不用姑母来管,我喜欢你,就只是因为你是你。”
“倒是你,跟我在一起才是会将你拉扯到政治漩涡的中心里,圣心难测,父亲又手握重兵,谁也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会拿镇北王府开刀,我怕牵连你,又怕自己会错过你,但我会尽力避免走到那一步,所以贺舒,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尉迟堇熙第一次如此给别人剖析自己的内心,他的真诚简单又固执。
他希望未来的路可以跟他一起走的人是贺舒。
所以,既然别无选择,那就别辜负肯定。
贺舒沉默良久,久到尉迟堇熙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才听她开口,“可以。”
贺舒将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庚帖从柜子里取出来,交给尉迟堇熙,在尉迟堇熙伸手的那一刻又缩回了手,“等等,庚帖你先拿着,如果以后你遇到了其他喜欢的人随时来退婚,我也一样,如何?”
“好。”尉迟堇熙没有向贺舒保证说自己这辈子都一定会爱她这种空话,他能做到就好,不必说出来,那听着太假了。
二人击掌为誓,尉迟堇熙珍而重之的将贺舒的庚帖放到胸口处。
好在大长公主之前取回庚帖时还没来得及大肆宣扬,尉迟堇熙便上门了,如今除了大长公主母女跟傅樾外,没人知道还有这一茬。
年三十。
一大早,贺舒便带着给祖父祖母准备的礼物回了贺府。
今日也没让琴雪和书雅跟着,只让她们在挽月居好好过年,她去吃个饭就回来。
贺舒没想到的是,贺清今日竟也回来了。
月初,贺清发现自己的身世后就搬离了贺府,今日也是贺老太爷喊他回来的。
老太爷跟老太太和贺清正坐在前厅里喝茶,贺舒进来后先跟祖父祖母见礼,老太太招呼她坐下。
老太爷询问贺清跟叶娇娇的婚事,贺清早些时候便去丞相府退婚了,但叶丞相顾忌着叶府的脸面,并不愿意退婚。
叶娇娇在京中的名声比贺舒还差,除了贺清,没有哪个好人家愿意娶她。
她听到贺清来退婚又羞又恼,堵住贺清质问,谁给贺清的胆子敢来退婚,即使要退婚也只能她提出来。
又是威胁又是哭闹不准贺清退婚,贺清耳根子本来就软,最后退婚也不了了之了。
贺老太爷又问起贺羽怀,他知晓贺羽怀去北境参军了,北境战事未停,兵部一直在征兵,做祖父的哪有不忧心自己小孙儿的呢。
贺舒安抚贺老太爷,其实她心中也没底,“祖父安心,表姐也在北境,她会照顾小五的,您和祖母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安心等小五回来。”
贺老太太点点头,叹息道:“小五也长大了,懂事了。”
贺府的人都没提起贺峻霖,仿佛这个人从来不存在。
贺舒跟贺清没有话说,贺清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愧疚,甚至不敢直视贺舒的眼睛。
他从前一直将贺峻霖当成养父,十分感激崇拜他,但是那天,大殿下押着贺峻霖跟他滴血认亲时,他看着水盆中两滴交融在一起的血面色死灰。
其实江扬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了,从前疼爱他的爹爹如今看着他眼眸里都是恨意。
他一直崇拜尊敬的养父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是养父跟亲娘无媒苟合生下的孩子,他是个笑话。
33/105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