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堇澜带着楚墨瑶登上城墙放祈愿灯。
少女换下厚重的铠甲,穿着浅粉绣花锦袍,披着同色缎子披风,梳了一个单螺髻,整个人明媚又娇俏。
“靖王殿下,快来快来。”楚墨瑶挥舞着手中的毛笔,正在写着自己的愿望。
“来了。”堇澜一时被楚墨瑶的笑容晃了神,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抬腿向她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见楚墨瑶做女儿装扮,轻点脂粉,竟也十分动人,堇澜站在楚墨瑶身边,心脏咚咚作响。
“呐,我写好啦!笔给你,你也写个愿望吧。”楚墨瑶将毛笔递给堇澜,自己双手捧着祈愿灯轻轻吹干墨迹,十分真诚。
堇澜也在另一盏祈愿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两人点火,将祈愿灯放飞至夜空。
“你什么时候对我负责?”
楚墨瑶正抬头望着飞得高高的祈愿灯,没有听清堇澜在说什么,伸手将额边碎发陇至耳后,转头看向他,“什么?”
堇澜叹一口气,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没听清,她亲了他,还是两次,难道不是应该主动对他负责吗?还要他主动问吗?
楚墨瑶见堇澜沉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你刚才说什么?”
堇澜闭了闭眼,鼓足勇气,“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负责!”
堇澜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这次轮到楚墨瑶沉默,她看着面前的堇澜,不知该作何回答。
堇澜心头狂跳,一直等着楚墨瑶的回应,半晌才听到楚墨瑶涩涩的声音传来,“一定要负责吗?”
“什么意思?你亲了我还不想负责?第一次可以算不是你故意的,那第二次呢?第二次总是故意的了吧。”
堇澜急得脸色绯红,握住楚墨瑶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固执的要一个回答。
楚墨瑶拧眉沉思,她心中有三问要问自己。
尉迟堇澜好看吗?
答案是好看。
喜欢尉迟堇澜吗?
答案是有些心动。
自己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答案是可以给对方一个机会。
三问结束后,楚墨瑶抬起头,“可是,可是宸王殿下跟我表妹是未婚夫妻呀,你和我...”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我们各论各的便是。”堇澜打断楚墨瑶的话,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纠结这件事,这对他来说根本都不算事儿。
他可以叫贺舒表妹,楚墨瑶也可以喊堇熙弟弟,屁大点事嘛!
楚墨瑶闻言也不再纠结,拽着堇澜的衣领送上自己的香吻,堇澜先是一愣,而后回抱住楚墨瑶,加深这个吻。
身后烟花腾空炸响,众人迎接新年,映照着城墙上两人拥抱在一起的身影,美好灿烂。
一吻毕,两人手牵手从城墙上下来,街道上的小孩儿手中举着烟花棒,笑闹着追逐转圈圈,绚丽的烟火转瞬即逝,两人被热闹的氛围感染,相视一笑。
两人在街头漫步,天空中落下细碎的雪花,走过两条街,楚墨瑶突然看到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睁大眼睛仔细去瞧。
街道上人头攒动,街角那人很快消失不见,楚墨瑶抬腿就要追,却被堇澜拉住,“你去哪儿?”
“啊——”楚墨瑶回头看堇澜一眼,又看向街角,拽着堇澜往前,“我刚刚好像看到明珠了,快点,去看看。”
堇澜微微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舅舅有个女儿就叫蒋明珠,他只见过一次,跟着楚墨瑶跑到街头,明珠的身影早已彻底不见。
楚墨瑶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没有发现蒋明珠的身影,挠了挠头,“我看错了吗?”
堇澜敲了敲她的头,“你呀,明珠肯定在京城,怎么会出现在北境,就算她来北境,也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楚墨瑶叹了口气,确认周围确实没有蒋明珠后,挽着堇澜的胳膊往回走去,口中嘟囔道,“可能是我太想她们了吧。”
明珠从一旁食肆走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看着前方一男一女的背影,只觉得是感情很好的小情侣,多看了两眼,抬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楚墨瑶心有所感的回头,什么也没发现,堇澜拽着她往前走,“别看啦,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前面有家羊肉汤特别好喝,对了,你跟我表妹很熟吗?”
第129章 和谈
楚墨瑶点点头,跟他说起在京城那段时间的故事,堇澜摸摸她的脑袋,“再等一等,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回到京城。”
明珠打包了两份饺子回家,陆宴辞已经在桌旁等着了,木桌上两壶酒,他面前那一杯已经斟满了。
明珠一见他这模样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将食盒放在木桌上,取出自己那一份饺子开吃。
陆宴辞啧了一声,拉过食盒取出另一份,“没礼貌啊,陆明珠,都不给我取出来。”
“呵呵。”明珠放了一个饺子到嘴里,“还要不要我喂你吃啊?”
陆宴辞一噎,那倒也不必。
“你昨晚干嘛去了?一夜没回来,你怎么好意思让我一个人在家,真不是人!”
陆宴辞回想起昨夜的场景,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
明珠倒出一杯酒,浅尝了一口又放下,了然道,“又去找你那个虐恋情深的她了?还留宿了,看来有戏。”
陆宴辞手中筷子轻敲了明珠额头一下,“哥哥的事你少管,你要是真的没事做,不如哥哥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明珠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她才不要,她对成亲没兴趣。
她已经写了两部话本子,找了书社发布,回响还不错,也挣了一些银子,最近正在思考第三部话本的故事情节。
思及此,明珠给陆宴辞倒上一杯酒,十分谄媚,陆宴辞挑了挑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什么事?直接说。”
“你跟我说说你和她的故事呗,给我提供一下写话本的灵感,等我下一本写出来,我给你买两壶梨花白。”
可能是压抑许久,也可能是酒意上头,陆宴辞想了一会儿,将他跟堇湛的故事从小到大原原本本的明珠说了一遍。
明珠听完,双手捂着头,将思绪细细捋了一遍,盯着陆宴辞,试探着开口,“所以,你之前一直说的他,其实是安王殿下?”
天杀的,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一个姑娘!
陆宴辞点点头,“我从来没说过她是姑娘,都是你自己想的。”
明珠思绪翻飞,饺子也不想吃了,她现在灵感爆发。
陆宴辞见明珠神色未变,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你,不觉得我是个变态吗?”
明珠从思绪中回神,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喜欢的是男子,有悖伦理纲常,为世人所不容。”
这件事说出口十分羞耻,这是他的秘密,明珠第一个知道。
“你见义勇为救了我,还一直带着我这个拖油瓶生活,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你曾是定盛军,军功卓绝,意气风发,为什么要因为你喜欢男子就质疑你的人品呢?”
“为什么自卑,前朝丁皇后不就是男子么?勤历皇帝为了丁皇后还遣散了后宫,独宠他一人呢。”
陆宴辞一噎,“陆明珠,你看的都是野史,话本,那能当真吗!”
明珠反驳道:“你又没有生活在几百年前,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陆宴辞无语凝噎,又听明珠继续说,“你一直在军营中长大,身边多的是聪明绝顶,武功高强的男子。”
“为何你偏偏喜欢安王殿下,肯定是因为他与你最为契合。并不是因为他是男子或者女子才心悦他,而是因为他就是他,你才会心悦他。”
不是因为他的性别才心仪他,因为他是他,所以你才心仪他,非他不可。
陆宴辞福至心灵,醍醐灌顶,瞬间拨云见雾,直接举起酒壶朝着明珠身前的酒杯一碰,“来,干一杯,哥哥今天听你一言,胜读十年书。”
明珠也不扭捏,端起酒杯和陆宴辞碰在一起,“新年快乐,大胆去追求你的幸福吧!妹妹我永远支持你。”
堇熙在幽州待到正月初五便启程回了黄州,刚到黄州没两日,顺庆帝派遣的诏使就到了。
来者是蒋老太傅跟李阁老两人,堇熙见到外祖父花白的头发和微微佝偻的背影,心中微微发酸,眼眶里泛起泪意。
顺庆帝并没有放尉迟昀峥出来,尉迟昀峥依旧被困在冷宫,也未封王,宫侍跟宫女只能含糊不清的喊他一声殿下。
顺庆帝还小的时候,明安帝偏宠蒋贵妃,也更疼爱贵妃的儿子尉迟昀峥,他当时虽然贵为太子,却依旧十分嫉妒昀峥。
如今他杀了昀峥的母亲,看高高在上,清冷出尘的大哥跌落泥潭,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堇熙跟蒋老太傅和李阁老端坐于太守府大堂内,厅中烧着银骨炭,暖意融融。
蒋老太傅曾经教导过堇熙国学策论,既是长辈又是老师。
两祖孙风波过后在黄州相见,难免唏嘘。
李阁老说,皇帝同意定盛军驻扎在陇西,但是希望三王可以交出定盛军的兵权,归顺朝廷,三王可以继续当王爷,皇帝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对从前既往不咎。
会给三王封地,有地租,但没有治理权。
李阁老原本以为来黄州一趟可以见一见自己的小孙儿,到了之后才知道李鑫并没有跟宸王来陇西,而是跟着靖王驻守在北境,心中不免失落。
堇熙闻言,抬眸看向蒋老太傅,出声询问,“外祖父也是这么想的?”
蒋老太傅心中情绪复杂难言,他两个女儿都死了,他悲痛欲绝。
但如果三王归顺,避免一场战争,这已经是他能为尉迟王朝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一生饱读诗书,教导了两位皇帝,君臣尊卑早就刻在了他骨子里,即使顺庆帝残暴不仁,但他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外孙谋逆作乱。
眼看三王剑指陇西,意图谋夺江山,他又怎能置之不理。
“盛光,少虞带着你们兄弟三人自立为王,难道当真要造反吗?”
堇熙手中茶杯热气蒸腾,他轻轻吹了吹,“在尉迟昀煦给我父母扣上弑君谋反罪名的时候,外祖父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了。”
蒋老太傅蓦地哑然,李阁老闻言色变,失望又痛心,“镇北王府遭逢巨变,我等与你外祖父也是痛心疾首。但你自幼念书,忠孝礼仪你都不懂吗?有哪本书教你不忠不孝,忤逆君上,又有哪本书教你祸国殃民,谋权篡位?”
“阁老说笑了,本王何时念过书了,先帝在时,一直想将本王养成一个二世祖,阁老应该心中清楚才是。”
第130章 贺鸢身死
李阁老气得脸色通红,伸手指着堇熙,愤怒的喘着气,当真是大逆不道!
堇熙根本不想跟李阁老这个老古板说话,他们年纪大了,脑子里只有君臣尊卑,伦理纲常,可若是为君不仁,他又岂能安做鱼肉。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阁老读的书多,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李阁老一时无言,从镇北王府覆灭那一日起,云秦的天就变了,他如何不懂,如今的朝廷也只是苦苦坚持罢了。
大肆征兵,国库空虚,文武百官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谁人没有异心。
就连他,也是一边哄着顺庆帝,私底下偏帮定盛军。
他的孙儿在定盛军,他是万万不愿看到两方交战,不管谁输谁赢,伤的都是云秦根基。
他尽力劝和,让三王交出兵权,既维护了顺庆帝的脸面,又能保全孙儿性命。
要是一旦开战,刀剑无眼,他无法放心李鑫。
蒋老太傅给李阁老递了一杯茶,李阁老轻呷一口稳定心神,定定看向堇熙,“若是,若是陛下愿意写下罪己诏呢?宸王殿下可否退一步?”
“哦?既是如此,那便让尉迟昀煦写好罪己诏,承认自己弑父;镇北王府从未弑君,也无谋反之心,一切皆是他为夺皇位所杜撰。待他写好,再禅位,将罪己诏发放到云秦的每一寸土地之上,让云秦的每一个百姓都看见,剩下的事,再说。”
杀了他全家,再道个歉,一切就能过去了?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他只知道杀人偿命。
蒋老太傅跟李阁老两人对视一眼,这根本不可能,让顺庆帝写罪己诏,将责任推到晟北国他都不愿意,更别说承认自己弑父了。
还遑论让顺庆帝禅位,简直异想天开。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李阁老做出最后的挣扎,“宸王殿下,举兵谋反,与天下为敌,名不正言不顺,终会受千夫所指,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听我一句劝,你和两位兄长还年轻,切莫走上这条不归路。”
堇熙耐心告罄,如果不是今天来的诏使里有他外祖父,他早就将人丢出去了,一挥衣袖,“尉迟昀煦的命,我要定了!”
堇熙敢直呼顺庆帝名讳,什么大不敬在他这里都不作数,他就是要尉迟昀煦死!
“至于史书,那都是由胜利者书写,本王和尉迟昀煦谁会背上千古骂名,还不得而知。不过,我有信心将尉迟昀煦弑父的真相告知全天下。”
第二次和谈,还是以失败告终。
堇熙软硬不吃,诏使的最大底牌便是顺庆帝写罪己诏,昭告天下。
但顺庆帝不愿意写,堇熙不愿意听虚假的罪己诏。
现在写下罪己诏有何用?他的父亲母亲,姨母,还有王府死去的那些人可以活过来吗?
蒋老太傅来之前就做好了和谈失败的准备,对于这个结果也不意外,他的二女婿曾经也是他的学生。
他知道尉迟黎川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郎,如今他的儿子也像极了曾经跟他在课堂上对峙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蒋老太傅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尉迟黎川。
谈判无果,两人又在正月底凌冽严寒的天气里回了京城。
朝臣得知谈判失败,心中郁郁,都清楚一场生死之战在所难免。
皇室跟镇北王府本是一脉同宗,闹到如今这个地步真是可悲可叹。
蒋老太傅从黄州回去后便病了,他年迈,身子骨本就不好,思绪太多,心力交瘁,只能卧床静养。
蒋珍意每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害怕哪天祖父就会离她而去,姐姐不在身边,她只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拭泪。
傅樾担心她,每天都会抽空来陪她一会儿,总会带些珍意喜欢吃得糕点果脯,直到将人哄笑了才肯离开。
二月初,宫中发生一件大事,贺鸢身子虚弱,八个月的时候竟然早产了。
关雎宫内一片兵荒马乱,血水一盆又一盆的被宫女送出来。
顺庆帝站在殿外,单手负于身后,却死死攥紧了拳头,听着殿内传来虚弱的痛呼声,他整个心脏都揪了起来。
皇太后方晴也来了,宫侍搬了太师椅与火盆过来,方晴坐下,手中不断拨动佛珠,心中祈求贺鸢平安生下嫡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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