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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地下通道的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个人像来的时候一样沉默不语地沿着原来的道路返回。
第104章 鄙姓黑风
……
我为什么要拒绝送到眼前的力量吗？难道我没有想过， 如果自己是一个完整的魔王，不仅拥有绝对王权，更有所谓的至高魔法，那我将无所不能、毫无畏惧， 能为我的族人们带来真正的和平与幸福？
可是， 我还是认为， 幸福不是光靠权力和力量就能实现的（也许这两样东西必不可少）。我的族人们为什么会活得如此卑微，不正是因为他们的生杀大权被掌握在另一些人的手中？
况且我也知道， 一旦接受了那种力量，就要承担起更大的责任。而我——抱歉地说， 还没有做好那种准备。
那可是能在一瞬间就让成千上万的军队灰飞烟灭的力量。如果这种力量被一个像我这样不够成熟的人所掌握， 我不确定它能被用在正途上。
至于阿加雷斯， 他已经拥有那种力量足足三百年了。我想他应该更有分寸。
三百年……社会的样貌都已经变了好几番， 他应该早就对那种力量驾轻就熟了吧。
——《妮娜的日记》
回到罗德里斯公寓， 年轻的魔王在会议室召集了所有魅魔一支的三名房客， 询问是否有人愿意接纳极乐鸟的核心。
“您是从哪里搞到这玩意儿的？！”向来表现成熟的薇薇安这回没能保持冷静，快速地眨着她那双明亮迷人的眼睛，有些慌乱地问道， “您不是说过， 这东西在贵族院那些人的身上吗？”
莉莉和拉弗尔也表现出了近似的不安，不过他们暂时没有发表意见， 也许是在等待妮娜的回答。
“一位慷慨的贵族为了表示对我们一族的歉意，主动把她的那颗核心交给了我。”妮娜像盘一颗核桃似的不停地将极乐鸟核心拿在手中搓弄，不过这都是她无意识的动作。
莉莉嘀咕了一句：“您不该把他们说得有多大方似的， 这本来就是属于魔族的东西。”
“好吧……这本来就该是属于我们的东西。”妮娜接受了她的“指正”， “你们有谁愿意成为它的保管者吗？”
“您说的保管——”薇薇安说。
妮娜没有看向任何人，“这是一个成为大贵族的机会。”
她想起小学的时候老师问全班同学有没有人自告奋勇成为班长的——现在回想起来， 那种选拔方式多少有点不正经。
她还想起了在公司起步阶段入股的小员工最后成为大股东的故事。
两位魅魔以及一位女妖纷纷回避了这个问题，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开去了，仿佛谁只要在这个时候和老师对上眼神，就会“不幸”当选。
这可是一个光荣有伟大的任务，但似乎没有人愿意执行。
善良的薇薇安主动打破了沉默，说道：“一旦成为大贵族，寿命就会变得很长很长，我绝不能忍受没有拉弗尔独活的日子。”
拉弗尔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一样。”
压力被转移到了莉莉身上。这位蓝色头发的女妖在注意到大家的眼神后，先是一惊，然后立刻低下头：“我觉得我没法承担那样的责任。您为什么不问问阿加雷斯呢？身为夜骑的他也有资格继承这颗核心，而且他有足够的力量。”
妮娜的表情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
她思忖了片刻，说道：“考虑到贵族院目前暗流涌动，我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人再次盯上这颗核心，放在你们那儿，说不定反而会给你们招致危险。既然如此，那还是先由我保管吧。”她拢起五指，橙红色的珠子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三位房客间的氛围明显缓和了起来。他们为“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也就没有人追究阿加雷斯为何没有受邀。
有人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妮娜和魅魔们对了个眼神，无疾而终的会议宣告散场，门外的人和从门内退出的人交换了立场。
“斯特尔女士，事情是关于近来一名应聘者的，我想让你来拿个主意。”拿着一份纸质资料进门的人是佩吉·卡斯纳。
她在魅魔们全部离开后，才走到会议桌边上，在妮娜左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她的面前。
“前蓝天的员工，在最近的裁员浪潮中被劝退了。因为他是从基层一直做到高层管理的，对各级业务都很熟悉，我觉得可以给他提供一个高级岗位，毕竟我和露西都没有真正的管理经验，我们需要这方面的老手。这是他的履历表。”
“蓝天”是目前国内规模最大的职业培训机构，到佩吉那儿去求职也算是专业对口。
妮娜拿起佩吉印好的简历，认真看了一遍，注意到了那个非常特别的姓氏：“我想亲自见见他。”
*
这名求职者目前就滞留于神圣峡谷的老城区一家价格适中的招待所中，一得到佩吉的联络，当即就赶了过来。
非常体面的黑色正装和绀色领带，皮质高端的公文包，一副细框眼镜，刮得干干净净的脸，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看起来像一名社会精英，而不是失业者。
想必他应该从前东家那里得到了一笔赔偿，过去几年攒下的积蓄也足以使他不会在短期内变得狼狈不堪。
如果没有背负贷款，他甚至几年内都不急着寻找新的工作。
他看起来有些拘谨，以他的社会资历来说，他完全不需要这样。
地点仍是会议室，佩吉不在，只有妮娜和这位求职者两个人。两人的面前都摆着一杯用于象征礼貌的红茶。
“佩吉已经给你安排好职位了，之后她还会就工作内容和薪酬待遇的问题和你进行核对。我想见见你，主要是为了别的事情。”妮娜这么说的目的本是想帮他放松下来，让他知道自己的下一份工作已经有了保障，但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反而更加不安了。
“请问，别的事情是指——”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妮娜不打算卖关子，直言道：“你认识尤金吗？”
从求职者的表情变化可以看出，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也就是说这和他刚才在紧张的事情没有任何联系。
妮娜用手指捻起简历的一角：“雷诺阿·黑风，这个姓氏非常少见，我前不久认识了另一个姓黑风的年轻人，不免猜想你们两个会不会碰巧是亲戚。”
雷诺阿稍作迟疑，然后点了点头：“尤金是我弟弟，现在供职于赫尔马岱的恶魔研究所，我打算在入职后到赫尔马岱租一间宽敞些的房子，这样我们兄弟二人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今后你们兄弟俩的工作就都要和魔族打交道了。”妮娜说。
这话不知刺激到了雷诺阿的哪根神经，他的肩膀猛地一跳，连带妮娜都差点被他吓到。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没有，我身体很好。”雷诺阿急忙说道，他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上的吊灯，一会儿又看看桌上的茶杯，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我……我有一件事要向你澄清。与其时候被发现，产生嫌隙，还不如一开始就说个明白。”
妮娜探究地看着他：“你要澄清什么？”
“我曾经举报过你在乐飞上面发布的视频。”雷诺阿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堂堂正正地说出这句话。
这个回答让妮娜愣了一下，过了三四秒才回过神来：“你就是那个夜厅之王！”
尽管妮娜毫无障碍地把那个称号给说了出来，但雷诺阿在听到的时候脸明显红了一下。
“是……是我。”他为难地应道。
妮娜虽然有些吃惊，但也只是有些吃惊而已，她并没有对此感到特别介意，尤其是那位“夜厅之王”先生的初衷是为了帮助莉莉。
反倒是他在网络上和在现实中两个形象之间的巨大反差更让人意外一点。
若把话说白了，这可能就成了一种刻板印象，但她必须承认，她想象中的举报者应该是一名外形邋遢阴沉的家伙，而不是一位人模人样——甚至在他那个年纪算得上长相出色的白领青年。
说到长相，妮娜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雷诺阿的面部，她眯起眼睛，让视野变得稍微模糊了一点，并以这种模糊的视线打量了片刻。
“如果我说错了，那还请原谅我的失礼——”她迟疑地说道，“你和莉莉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血缘关系？”
“什——”
雷诺阿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似乎无法想通坐在对面的那个女学生是如何看穿这一点的。
“你没有看过关于魅魔的第三期科普视频吗？”妮娜说。
雷诺阿尴尬地摇了摇头：“抱歉，因为裁员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心思在网路上闲逛了。”
“女妖是人类和魅魔结合才能生下的后代，莉莉的父母中一定有一位人类，那么她会有人类亲戚也就不奇怪了。我只是觉得你们的长相在某些细节上有点相似，恰好你又这么关注她。看你的反应，我应该是猜中了？”
雷诺阿终于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从辈分上来说，莉莉应该算是我的姑奶奶。她是我祖父同父异母的妹妹。”
第105章 承你吉言
西装笔挺的青年开始叙说一桩大半个世纪之前的逸闻。
那时候有点社会地位的人家里都会有一两个女仆， 他曾祖父家就有一位。没人知道那女仆是位魅魔，曾祖父强迫了她，让她怀了身孕——就更加没有人觉得她不是人类了——直到孩子出生。
一个有着蓝色胎发的女孩子。
私生女在那个年代还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如果这孩子是个魔物就另当别论了。
在社会的普遍观念中， 魔族的繁衍只能依靠生命之树。莉莉无疑是个超出认知的孩子。
女仆和莉莉很快就从那个家中消失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 没有人再提过那些事。
雷诺阿则是在小时候和祖父的谈话中，偶然得知了自己其实还有一位姑奶奶。他将此事一直记挂在心上， 长大之后，终于辗转找到莉莉的下落， 并以自己的方式对她的生活进行了资助。
“我不想看到家人过得太辛苦， 尽管家人的定义在我们之间看起来也许有些奇怪。”他说， “另外， 我想弥补曾祖父犯下的过错， 无论如何， 强迫女性发生关系都是可耻的，哪怕那是一位魅魔。”
“赎罪”，听完他的自白， 妮娜又想到了曾被蒂德莉挂在嘴上的词语。
除此之外， 她也从雷诺阿口中获得了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因为他们那位姑奶奶的关系，黑风家的两兄弟从小就对魔族的处境抱以同情的态度， 甚至尤金在这方面的志向更胜于身为哥哥的雷诺阿一筹。
“……所以他在进入大学后选择魔族生物学也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
“他在知道莉莉的事情之前就想当一名医生，在我们兄弟发誓要为那位长辈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的理想就发生一些变化， 他决定要当一名恶魔医生。那时候我们一直没意识到人类和魔族之间的矛盾其实已经非常深刻， 以至于‘恶魔医生’早就已经是一个被历史尘封的职业。”
“嗯……所以他退而求其次，进入研究所工作。”
“他其实……在那儿呆得很不愉快。黄金周的时候我们碰过一次面， 他变得沉默寡言了，以前他可是一个活泼开朗的男孩。他说研究所的工作让他感到恶心，不过碍于一些保密协议，他不能告诉我里面究竟发生着什么。但我也听说过一些事情，比如用魔族进行的一些人体实验……你去过恶魔研究所？”
“就在前不久，我与那边建立了一些业务往来。”
业务往来这个词其实一点儿也不准确，妮娜只是在暗中观察、以及进行一些不易觉察的插手，只有到了更加有把握的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公开对研究所的权利。
不过在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雷诺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表情逐渐浮现出一丝警惕，萦绕在他周身的氛围也变得局促不安，最终，他下定决心，问道：“罗德里斯公寓是一个对魔族友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大体服务于魔族福祉的项目，这样的一个项目，为什么会和恶魔研究所展开业务往来？”
妮娜思考了一会儿。
她还不能对尚未正式加入项目、而且又是人类的雷诺阿挑明自己的终极目的，也不能直白地告诉他研究所的控制权已经有一部分流入罗德里斯公寓，可什么都不说，显然会引起他的怀疑——就像他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
这时候，她想到了一个很好的点子，既能回答雷诺阿的疑问，也能作为一个长期的规划写进项目的发展前景中。
“我想联合研究所中的有志学者开办面向魔族的医疗服务。”她说，“一家恶魔医院。”
雷诺阿的脸上顿时由阴转晴：“你是说真的吗？这样的话，尤金是不是就有机会实现他的抱负了？”
还不等妮娜给他回应，他的脸上又浮出些许忧虑：“我从尤金那里听说了研究所的秉性，我不相信他们会愿意为魔族开展治疗活动——尽管那里的确有不少具备成为恶魔医生资质的成员。”
“但那里也有像尤金一样的学者不是吗？只是他们在那样的大环境下不得不掩饰自己真正的志愿，被迫听从上级的指示开展残酷的研究活动。对魔族的同情表现得太露骨的话，是会成为被孤立和霸凌的对象的。”妮娜说。
雷诺阿看起来深有同感，“你说的没错，其实我小时候就遇上过那样的事。我在学校附近的小巷里阻止了正在殴打一只巨魔的同学们，接下来的大半个学期，我便成了那群家伙欺负的对象——幸好那已经是六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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