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五息的时间,有人突然惊叫一声:“蛇蛇蛇......!”
众人闻声望去,瞬间瞧得颤栗不止。只见数不清的长蛇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几乎将整个院子都包了个严实!
“啪”一声,笛子碎在地上,所有长蛇同一时间昂起头朝着周围攻击。
仡濮臣揽着谢嗣音朝外掠去,宣王意识到仡濮臣想走,长刀拦了过去,几近目眦尽裂:“你当真想害死昭昭不成?”
仡濮臣根本不接宣王的招式,只是闪身躲避,口中固执道:“她不会死!我也不会让她死!”
“你害死澄朝,又伤了这么多人,你让她如何自处?”
仡濮臣借着刀风一掠,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向西而去,声音却分毫不差的传入宣王耳朵:“她不会再记得这些。从今而后......”
“再没有云安郡主。”
第48章 失忆
“好啊!真是好得很!”
永昌帝将龙案之上的一沓折子猛地甩向地下, 胸口上下不停地起伏,面色阴沉得厉害:“苗疆这是想做什么?公然在京城放肆,这是想造反吗?”
大政殿黑压压的跪了不少人, 却鸦雀无声。如今听见这话, 更是大气不敢出。
永昌帝睨了一眼底下那群脑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案:“云安如今在哪?”
那一群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这这这他们哪里知道?
那个仡濮臣一身的好轻功, 起落之间就已经跃出百步之外, 再加上一手诡异莫测的蛊毒, 谁能在他手底下过十个回合?
那京卫指挥使倒是咬得紧, 将人拦了下来,可如今呢?还不是昏迷不醒地躺在家里......让太医院的人赶命拔蛊。
至于射箭?那更是不敢射了。万一伤着郡主,他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经宣王和陛下来回的审问?
所以......最后愣是让那人带着郡主掠过了城门, 抢了一客商的好马,扬长而去。
永昌帝闭了闭眼,转头看向程德海 :“传旨, 全国通缉苗疆祭司仡濮臣,若有发现行踪者赏金千两;若是能捉住仡濮臣,将郡主救回, 赏金万两,封镇国郡侯。”
一言落下, 殿内众人纷纷抬头, 吏部尚书许敬颤着唇道:“陛陛陛下, 这这这于理不合啊!”
永昌帝冷笑一声, 目中尽是讽刺:“今日此人不过是在英国公府放肆,他日若是进宫来这一遭, 你们之中可有人能收拾了他?”
所有人顿时垂下脑袋不敢再说话。他们也不是收拾不了,实在是......这人劫掠郡主,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啊。没看到宣王爷亲自到了,都没将人按住,如今还在城外苦哈哈地追着呢?
永昌帝眸光一扫,就瞧出了一些人眼中的不服,心下冷哼:自家弟弟收拾不了那人,那是因为同心蛊未解,不然早剐了那人八百回。
不过说来也实在气大......他那宣王府地牢都是什么防御?!抓了两次,结果让人跑了两次,这一次,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没用!没用至极!
永昌帝越想,胸中这口闷气就越是不畅:“澄朝如何了?”
礼部尚书陈致中连忙道:“所幸苗疆酋长来得及时,救下了世子爷的性命。”
永昌帝双眼一眯,淡淡哦了一声:“苗疆酋长到了?他赶得倒是时候。”
陈致中低垂着头,撅着屁股陈情:“因着近来京城内外这几桩截杀之事都牵扯苗疆,那苗疆酋长一路上心惊胆战、诚惶诚恐、马不停蹄......”
永昌帝手指轻轻敲在案面之上,声音和缓,语气幽微:“那位苗疆酋长给陈爱卿送了多少的礼,让爱卿如此帮着他说话?”
陈致中一听这话,砰的一声将头磕了下去,诚惶诚恐:“陛下明鉴,微臣从来不行这贪污行贿之事,只是......”
永昌帝摆摆手,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朝着其余人问道:“人现在哪?”
太医院的院判吞了吞口水:“还在英国公府。不少人都中了蛊毒,院使和那位苗疆酋长还在救治。”
“哦?”永昌帝停下手上的动作,眉锋轻挑了挑,“是他在救治?”
“听说那仡濮臣便是借助手中蛊虫控制了部分侍卫,引发混乱才顺利将云安劫走?”
没有人说话。
永昌帝从鼻腔中重新问了一声:“嗯?”
还是没有人说话。
京卫指挥左同知陆邀咬了咬牙道:“正是如此。”
永昌帝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得所有人脊背发凉:“赵立煊醒了没?”
赵立煊正是京卫指挥使,陆邀的顶头上司。
陆邀低着头道:“指挥使中了蛊,还在救治。”
永昌帝瞧了他一眼,声音懒懒:“滚吧,还杵在朕这里做什么?干跪着就能抓到人?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追人。”
陆邀紧绷着唇道:“是。”说着就要倒退着走了出去。
还没退出大殿,永昌帝又继续道:“十天之内,若是抓不到人,也不用再来见朕了。”
陆邀脸色一变,仍旧应道:“是。”
陆邀一走,剩下的人低垂着脑袋恨不得钻进地底下,生怕被这个笑面虎帝王看到。
永昌帝如今瞧着这些人就生气,怒道:“都滚吧!”
这些人顿时如闻天籁,一个接一个的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永昌帝瞧着一地的狼藉,出了会儿神。不知过了多久,才冷笑出声:“你说此人是当真对昭昭情根深种,还是同那苗疆酋长做了一手好戏?”
程德海立在一旁,始终耷拉着眼皮就跟个隐形人一样。如今听见这话,咂摸了两下嘴皮:“老奴不懂情爱,若要说那个人意在郡主,可这这这......这苗疆酋长进京的时机又实在巧了一些。”
“不过,最让老奴心惊的是......”
“那那那苗疆竟然当真有那么些可以控制人的毒蛊,这这这......这可实在太可怕了。”
永昌帝凤眸半眯,手指敲了敲桌案,幽幽道:“巫蛊之祸,自来有之啊。”
“苗疆......”
后面似乎还有什么话隐于唇齿之间,而后渐渐散去。
程德海没有问也没有再说话,而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安静地当聋哑人。
殿外当了半天乌龟和鹌鹑的大臣,这会儿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低声絮絮着什么。
许敬叹了口气:“陈大人,您说这叫什么事啊!”
“若要我说啊,这就是狗血的抢亲之事,不过事情闹大了而已。”说到这里,陈致中刚刚在帝王面前的诚惶诚恐尽数退去,立在原地,目光幽深的望着大红宫墙,“可可可若要陛下来说......那就说不准咯。”
许敬明白他的意思,同他一起停了步子,幽幽叹道:“今日里英国公府那里去了不少人,听说死伤无数啊。你我后头的事......”
“怕是还多着呢。”
初夏的日头已然很烈了,枝头上的知了唧唧不休。只有山间绿木之间,还能得一两分的凉意。就在某处不知名的山上,三两间茅草屋隐于其间,屋前平地花草灼灼、翠带飘飘,屋后分畦列亩,长着不少佳蔬菜花,勾了山间鸟雀上下翻飞。
向东百步,有一条清流自山坳树杪之间泻下,曲折萦迂,更是清清爽爽。
屋内高堂素壁,窗明几净。入眼就便是一张八仙桌,两个玫瑰椅东南挨靠着。东墙之上立着一排的格子架,上面整整齐齐放着大小不一的陶罐陶器;朝南则开着一扇窗子,窗边放着一条桌案,其上立着一面铜镜,前后摆着不少的山间花草和胭脂水粉。
靠北的墙面卧着一张榻,榻上躺着一个神姿仙貌的女人。
女人雪颜丹唇、眉目疏冷,一头青丝横陈于榻,就像雪上朱砂艳而不?。两只玉白柔荑交叠于薄衾之上,胸口微微上下起伏,如同山间沉睡的精灵美人。
就在女人榻前立着一少年,身姿挺拔峭然,一动不动,如积险重山压下一水儿的阴翳。
正是久寻不见的仡濮臣与谢嗣音。
不知过了多久,谢嗣音的睫毛颤了两下,似是要醒过来的意思。
仡濮臣整个身子跟着一起颤动,呼吸都跟着急促了两分,手指更是收了又放,放了又收。最后,竟是深吸一口气,脚踩流云,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仡濮臣又重新攀着房门望了进来,漆黑的眸子尽是紧张与不安。
谢嗣音的睫毛颤动得越发剧烈了,眼瞧着下一秒就要醒过来了。
仡濮臣急中生智,双眼一亮,身影消失在原地,蹿到了一旁的厨房。
谢嗣音嘤咛一声,终于睁开双眼。甫一睁眼,即是刺眼的阳光,她忍不住双手挡了挡眼睛,难受得紧了紧眉。
可皱过眉之后,整个人跟着陷入更深的难受之中。
她是谁?她在哪里?
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适应了眼前光线之后,她缓缓坐起身,谨慎的打量了一圈四周,室内干净素雅,窗外鸟叫啾鸣,清溪潺潺,一股自然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
穷且益坚,干净美好。
这是她的家吗?
紧跟着,又低头瞧了眼自己,一身素白中衣,双手串着素银镯子,手指细腻无茧,似是没有过任何操劳。
谢嗣音抿了抿唇,倘若她生活在这里,不应该有这样一双手。
就在她愣神间,屋外似是传来簌簌的脚步声,她捏着薄衾的手下一紧,抬眸望了过去。
只见一青衫少年手中拿着一托盘,盘内一个小盖碗,从从容容自窗前经过,眼风似是扫到了坐起身的谢嗣音,登时愣在原地,隔着支窗回望了过来。
谢嗣音登时愣住,少年真是一副好颜色。脸若银盘,眉若青山;眸光点漆,似藏万千星辰,眼下一颗朱砂痣艳艳生辉,与他身后那些葳蕤花枝灿烂相映,让人几乎挪不开眼。
他......是谁?
就在谢嗣音忖度之时,少年看着她笑了,如暗夜逢春,桃花四溢,潋滟横波生了情。
谢嗣音一下子脸就红了,低下头不再瞧他。
少年慢慢端着东西进来,慢慢将托盘放到桌上,又慢慢试探着向前一步,声音温柔干净:“娇娇,你醒了?”
谢嗣音两颊犹带着红意,听见这句话,抬眸望了过去,迟疑着道:“我......是娇娇?”
少年双目似乎一呆,面上现出震惊神色,直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低头诊脉。
这个漂亮少年动作迅速,谢嗣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握住了。
他......是她的什么人吗?
少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之上隐隐有青筋浮起,干净而清冽。搭在她手腕之上的指腹似乎带着茧子,粗粝而又微凉,生生带起几分痒意。
一人低头把脉,另一个人垂眸瞧着,竟是难得的安静祥和。
不多时,少年抬头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似是检查无果,目光紧张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和祈求:“娇娇,你还记得我吗?”
谢嗣音抿着唇看了他两眼,安静的摇了摇头。
见到谢嗣音如此,少年一下子如遭重创,眸中神色似是难过至极,水渍恹恹,就像被主人丢弃在街头的小狗。
她咬了咬唇,哑着声音问道:“你是谁?”
少年听见这话,目光倏地灼亮如星,声音干净好听,愉悦至极:“娇娇,你唤做令荑。”
“而我是你的夫君,傅兮南。”
第49章 山上
“夫......夫君?”
谢嗣音一连懵然,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她她已经成亲了吗?面前这个漂亮温柔到极致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那她......她失忆前可真厉害。
谢嗣音抿了抿唇,急忙撇去心头那些不着调的想法, 重新望了过去, 眸中神色忐忑,似在怀疑也在求证。
男人对上她这个视线的瞬间有些怔忪,随即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受伤的神色:“娇娇觉得为夫在骗你?”
谢嗣音连忙摇头:“没没没有, 只是我......”说到这里 , 她有些黯然地低下头, “我全都记不得了。”
仡濮臣眼里一下子淬满了后怕和恐慌, 握着她的手道:“娇娇七日前在院后摘果子, 却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一连昏睡了数日,真是吓坏了为夫。”
谢嗣音眨了眨眼,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男人说得凶险,如今摸起来倒是没有肿块,不过头部确实还有一些昏沉难受。
仡濮臣温声道:“如今养了几天, 肿胀已经消了。不过脚踝处的伤,还得再养一段时间。”
谢嗣音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有觉出脚踝处的伤口来, 似是......毫无知觉?
她心下一惊,撩开薄衾望了过去, 只见左脚一直从脚心, 到小腿肚处都包得严严实实, 如同蚕蛹。她咬了咬唇, 双目欲泫的望着仡濮臣:“我......我不能走了吗?”
仡濮臣拇指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温柔着叹息一声:“怎会?不过伤筋动骨, 还得需要一段时间修养。”说着目光下滑,落到女人珠圆玉润的脚趾头上,眸底划过一丝流光:“娇娇赤着脚跳舞最是好看了,为夫怎么舍得娇娇的脚不能走路?”
谢嗣音被他这轻拢慢捻的语气,说得忍不住身体一颤。
少年回过头瞧她,眸中尽是温软与担忧:“娇娇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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