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确实罕见,也不怪上京的这些百姓连着好几日都在议论此事了。
写下这封书信的时候,谢皇后自然也已经知晓了此事。
或者说江奉容才在明宣宫前跪下不久,谢皇后就已经知晓了此事。
她在宫中,虽不至于耳目遍地,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知晓,但退婚这件事的动静并不小。
即便事情是发生在最难探知消息的明宣宫,可三日下来,谢皇后依旧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她初听得手下人禀告此事,便已经是变了脸色,“这一个个难道都疯了吗?行玉前边为了那个阿嫣做的荒唐事都还不曾过去,如今外间到处在议论着此事,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谢家的笑话,她却又要退婚?”
“不行,这桩事若是闹大了,谢家的面子上更是过不去!”
从前谢皇后很是不喜江奉容与谢行玉的这一桩婚事,如今却是不同了,虽然她依旧觉得以江奉容的身份嫁入谢家算是高攀,可若是这桩婚事在这当口退了,那这其中可就更有说头了。
说谢行玉移心旁人倒也都是小事了。
想到此处,谢皇后便起身要向外头走去,只是却被画萍拦了下来,“娘娘,不可啊!您前头便因着陛下病重之事惹得陛下不快,如今才解了禁足不久,这会儿再去管这事,怕只会……”
画萍的话不曾完全说出口,但其实中的意思谢皇后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
只是谢皇后几乎要将手中那块帕子扯烂,咬牙道:“不论如何,谢家的事,本宫能不管吗?”
谢家与谢皇后的关系如何暂且不说,可如今两者之间就是互相依存的关系。
特别是她还想让隋璟坐上那个位置,那就更是需要谢家这个倚仗了。
所以她不能不管。
可画萍依旧拦在她身前,叹了口气道:“今日这桩事,娘娘怕是当真不能管,更是管不了!”
见谢皇后顿住,画萍才将其中利害说了个清楚。
依着如今局势来看,退婚之事几乎已成了定局,谢皇后再去,且不说圣人是否会因着她而改变主意,就算只是想在那种景象下见圣人一面,恐怕都是难事。
圣人从那次病重之后,行事便越发没了章法,许多时候莫说是谢皇后了,即便是他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宫人,也很难洞察他心中所想。
谢皇后在这个时候去劝,只会让事情变得越发难看。
到时候事情越发闹大,传闻出去,那些等着看谢家笑话的人岂不是就顺应了心意?
谢皇后听完画萍这一番话,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是被她说服了。
也确实再没有动作。
这件事终究会过去的,她想,等风头过去了再给谢行玉安排个家世高的贵女。
凭着谢行玉的身份和本事,这并非是件多么难的事。
至于江奉容那边,确实也得有些动作。
好在这桩婚事退了之后她便也没了依靠,要对她做些什么也自然不难。
如此,便也能彻底了结了这桩事。
而隋璟的书信中,便也详细说明了退婚之事。
谢皇后将这件事写进书信之中,倒也并非是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告知隋璟,如今谢家的情况并不太好。
慧妃专宠,却又跟隋止交好,退婚之事,亦有他们从旁帮衬,这一桩桩一件件,看起来都是冲着谢家来的。
隋璟或许年幼,但经历了这颇多事情,也终究该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与重担了。
隋璟看完这书信,心绪也确确实实有些乱了。
他在西山大营里的这些时日,之所以觉得轻松,是因为不需要面对宫中的那些尔虞我诈,就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士兵一般,每日只需要按时起来操练,而后学学兵书之类。
虽然也累,可却也能倒下便休息,不需要顾及那么多旁的东西。
不过隋璟的心里也向来明白,他与这里的其他人是不同的,他不得不去做的那件事,也比留在此处做个寻常士兵艰难许多。
此时他看向眼前的辛穆,忽地道:“辛穆,如同有朝一日,我要去做一件很是疯狂,很是荒唐的事,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吗?”
辛穆愣住,而后笑了,“怎么突然这样问,三殿下想做什么?”
他向来没心没肺,自然也不会多想。
隋璟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忽地也笑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罢了。”
辛穆还想再问,隋璟却已经起身上了塌,“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早起操练呢,我记得明日一早应当是要练习射箭的,辛穆,你可得好好表现!”
辛穆闻言想起明日早上的安排,顿时便愁眉苦脸道:“别提这事了,让我舞刀弄枪倒也罢了,射箭是当真不行。”
说着,他也上了榻,“罢了罢了,累了一整日了,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军营中的人,即便心里装着事,可沾上枕头,却也很快便睡了过去。
窗外夜色发沉,里边也只余下均匀的呼吸声……
***
又一日过去。
景芳院。
周氏这些时日都格外关注江奉容的动向,此时也正一边饮茶,一边听着手底下人禀告她今日的举动。
“这会儿时辰虽然还早,但人已经是出了府了。”孙嬷从绿夏那儿得了消息,便一一如实说了,“绿夏说那江奉容大约也是知晓些什么,不管做什么事,总想法子避着他们几个。”
“所以她能知晓的事情,也实在不多。”
周氏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到底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孙嬷道:“若是夫人担心,不若明日老奴就遣人跟着她出府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周氏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原本周氏是不至于如此在意这些事的,只是如今的情况与从前实在很是不相同。
自从江奉容与谢家退了婚之后,周氏看江奉容的目光就全然变了。
从前因着有这样一桩婚事在,自然无论如何都是要客气些的。
而如今婚事退了,江奉容甚至还得罪了谢家,所以在江家的身份也变得尴尬起来。
周氏一直盯着她的动向,一是觉得她对于整个江家来说是个祸害,若是不盯着她,倘若再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还要连累了江家。
二便是想着看看能不能寻着江奉容的什么把柄,若能借机将她驱逐出府是最好的。
自然,周氏肯定是不知晓江奉容早已有了离开江府的念头。
毕竟在她看来,江奉容留在江府好歹是吃穿不愁的,若是流落在外,一个娇弱的女子能做得了什么?
正如此想着,外间有动静传来,周氏身边的孙嬷快步前去查看。
不消多时,孙嬷匆忙从外间走了进来,脸色古怪道:“夫人,有人上门提亲了!”
第五十一章
周氏一愣, “什么提亲?”
孙嬷道:“来向江小姐提亲的,就连聘礼都已经送到府门口了!”
周氏猛地站起身来,一边匆匆往外间走去, 一边问道:“可有说清楚来提亲的是什么人?”
孙嬷摇头,解释道:“老奴方才听得消息, 也不曾来得及问仔细就赶紧回来向夫人禀报了, 好像说是一位姓赖的公子,具体是何人却是不知道了。”
周氏心下虽觉得奇怪,但其实也不免想着,倘若这位赖公子当真是个靠得住的, 能顺势将江奉容就这样嫁出去, 好似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如此想着,她不由加快脚步到了前厅。
此时江府的下人已经依着周氏的吩咐将那位赖公子以及抬着聘礼的几个下人一同迎进了前厅。
还令人上了茶水。
态度已经算是极为客气。
周氏一进来便将那赖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原来这位赖公子并非是旁人,而是当初的赖宝松。
他瞧见周氏进来, 竟是装模作样地向周氏行了一礼, 而后道出了身份。
这下周氏的心里便大约有数了。
眼前这位赖宝松赖公子虽然家世地位不算高,但父亲好歹是个做官的,这赖宝松瞧着模样也还算周正,若是能顺势定下这桩婚事,那自己一心担忧之事,岂非就能解决了?
这个祸害, 便也就不会再与他们江家扯上一点关系了。
思及此处,周氏脸上很快堆满了笑意,她道:“赖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快些请坐罢。”
赖宝松闻言,笑着应道:“是。”
又道:“多谢夫人。”
瞧着竟是个礼数周全的。
自然, 这些都不过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模样罢了。
但周氏并不知晓这赖宝松平日如何为人,所以自然也瞧不出端倪来,只笑着问道:“赖公子今日上门提亲,是为的求娶我们江家的小姐阿容吗?”
她如此问,其实是因着心底还有几分不敢相信。
毕竟江奉容才退了与谢家的婚事不久,这件事情又早已传闻得无人不知,这赖宝松肯定也不可能不曾听闻过此事。
他在这当口上门求亲,说实在话,也是有些勇气的。
原本周氏其实就想到了若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江奉容嫁出去的话,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子。
只是左思右想之下,都想不出哪里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来与江奉容成婚。
若是家世高些的,人家定然是瞧不上江奉容这罪臣之女的身份,又还刚与谢家退了婚,若要娶她,岂非是将谢家得罪了?
若是家世低的,那只要想到江奉容与谢家的恩怨,必定便没了这胆子了吧。
如此,周氏便是再如何花费心神,却也想不出个解决之法来。
而眼前这赖宝松,却当真是个很好的人选。
赖宝松点头道:“正是,从前晚辈姐姐与江小姐交好,在家中赏花宴上,晚辈曾见过江小姐一回,虽然不过几眼,可却给晚辈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只是那时江小姐有婚约在身,晚辈即便心动,却也不敢造次。”
“如今得知江小姐与谢家的婚约已退,所以这才上门提亲,还望夫人能给晚辈一个机会。”
赖宝松这一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周氏自然也无从分辨。
只是见他说得认真,便也就当了真,甚至还忍不住想着这江奉容运气还当真不错。
退了与谢家的婚事,竟然还有像赖宝松这样的公子上门求娶,。
一眼看去这聘礼也是准备得极为丰厚,显然是当真很重视这一桩婚事。
即便家世低些,但他显然是极为用心的,如此,其实也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只是即便此时的周氏再如何想答应此事,却也是不能擅自做了主的,于是便笑着道:“赖公子的心意我也已经知晓了,只是阿容的婚事我与她我家老爷向来都是极为重视的。”
“这样,今日夜里我先与我家老爷好生商量商量,明日再给赖公子答复,如何?”
赖宝松闻言,便起身作揖道:“如此,那晚辈就先回去等着夫人的答复了。”
周氏点头,赖宝松这才转身离开。
而等出了江府之后,赖宝松一坐上来时的马车,马车里边的赖宝瑜便有些急切道:“怎么样了,江府的人可答应了?”
赖宝松斜斜地撇了她一眼,举手投足已是与方才全然不同了,他道:“没答应。”
一听这话,赖宝瑜瞬间变了脸色,“怎么会不答应呢?那周氏是怎么说的?你可有按着我与你说的来,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要是出了岔子,便是整个赖府都担待不起的!”
“怎么没按着你说的来?我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按着你的意思说的。”赖宝松有些烦躁地搓了搓手,“她说这件事他们江家的人挺重视的,一时半会没法给我答复,明日再与我说这事到底能不能成。”
赖宝瑜这才稍稍缓和了神色,“那应当没什么问题,只要不曾直接拒绝就还是有机会,那周氏也并不想让江奉容在江家久留,这桩婚事或许不太好看,但是对于江家和谢家来说,都是有些好处的。”
赖宝松心底却还是隐约有些不安,“可这江奉容毕竟才与谢家退了婚,即便江家答应了这桩婚事,那我难道真的要与她成婚吗,谢家那边……”
他倒不是不喜欢江奉容,只是担心这样行事会得罪了谢家。
赖宝瑜却有些无奈道:“阿弟,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莫不是忘记了皇后娘娘就是姓谢的。”
“这皇后娘娘的意思,可不就是谢家的意思?”
赖宝瑜的话音落下,赖宝松这才恍然大悟,“是啊,他们都是谢家的人,皇后娘娘如此安排,定是谢家也有此心思,只是不方便出面,便让皇后娘娘来操持此事罢了。”
如此想着,他心下那几分不安也彻底消解了,想起当初在赏花宴上见过的江奉容,甚至还隐隐生出几分期待感来。
与那样容貌的女子成婚,竟也不算是太亏。
赖家的马车从江家离开之时,江奉容也正好乘着江家的马车回来。
两辆马车在街上遇到之时,江奉容甚至恰好掀开车帘往外边瞧去,还瞧见了赖家的马车。
她瞧见那马车上的图纹,甚至与身边的芸青说了一句,“这好像是赖家的马车?”
芸青看过去时,那辆马车已经走得远了,所以并不曾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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