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书点点头,乖巧地走开了。
云惜松了口气。她没有生谁的气,只是想自己默默消化这种自厌的情绪。
然而过了一会儿,方以书又悄悄靠近,将一块巧克力放云惜旁边,轻声道:“小惜姐,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吃点甜的吧,会好一点的。”
云惜呆愣在原地,她望着那块巧克力,又看看说完这句话后,知道她不想理人忙走开去干活的方以书,一时之间不知要作何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有一瞬间释然。
这样的方以书,连她都觉得可爱,确实的比她更值得让人喜欢。
她所有的不可理喻,都源自于她对陈藏的感情,既然无望,那她要快快将这些感情整理清楚,然后……然后埋藏在心里,这样,她才能又变成那个任谁也打不倒的云惜了。
到傍晚时分,唐笑笑过来了,她刚下班,进来后她冲云惜道:“走哇小惜,咱们吃火锅去!”
云惜早就习惯她的心血来潮,给她做了杯气泡果汁,道:“又馋了?”
经过一个下午,她的情绪也消化得差不多了,此时还能微微笑着。
唐笑笑端详了一下她,才道:“看着挺好的呀,周昼你又胡说!”
周昼举起双手:“冤枉啊!我没有胡说,下午那会儿云惜的确是在不高兴啊。你不信问小方和陈藏。”
云惜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她情绪低落的那会儿,周昼告诉了唐笑笑,他们都知道她不开心了,所以唐笑笑一下班就过来了。是为她而来。
被朋友关心的心情如同一股暖流,蜿蜒地在心里流淌。
云惜一颗心被泡发得酸软起来。她笑了起来:“那会儿是有些心情不好,但是现在好了。”
唐笑笑手一挥:“管它好不好,吃顿火锅就好了!走走走,一块儿去!小方也去!咱们提前闭店!”
方以书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被点到名字后,摇头晃脑的:“我就不去了,老板们你们去就好。我晚上还有另外的兼职。”
陈藏难得迟疑了一下,道:“奶奶今天叫我早点回去,我也不去了。”
众人都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陈藏会推辞。
唐笑笑眨了眨眼,下意识道:“那就我们仨去啊?”
周昼配合她:“这不得少了个战斗力?”
“嗯,点不了多少肉。”唐笑笑颇为可惜。
云惜什么也没说,她觉得自己要适应生活里的含“藏”量的降低。可能就是因为陈藏四处可见,她才会生出一些难以启齿的占有欲。
周昼还想说些什么劝说陈藏。
云惜直接抢先道:“那行吧,就我们三个人去吧。我请客怎么样?吃上次那家?”
这下连唐笑笑都扭头看向云惜,眼神奇怪。
但没人吭声,气氛有些不一样起来,方以书突然打破沉默:“哎呀,太可惜了,大老板请客,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居然去不了。”
云惜十分大方,表示:“以后有的是机会。”
最后还是云惜唐笑笑和周昼三人去了火锅店。也不知是不是云惜太过敏感,总觉得周昼和唐笑笑也不太对劲,吃饭的时候气氛不太热烈,又时不时拿眼睛瞟她。
一顿饭没滋没味吃完,终于只剩下唐笑笑和云惜之后,云惜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因为唐笑笑满脸忧愁问她:“你和陈藏吵架了吗?”
云惜歪歪头,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她的手无意识拢在了胸前,好似这样就能漏跳一拍的心跳恢复正常。
唐笑笑皱皱鼻子:“一种感觉吧,太奇怪了,陈藏明显对你很特别,怎么突然好想要和你划清分界线似的。”
云惜有时也不得不佩服唐笑笑的第六感,但她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唐笑笑察觉到蛛丝马迹。她状若寻常:“就一顿饭没一块儿吃,你就琢磨这么多啦?我觉得挺正常的啊,什么划不划分界线的,咱们不都是朋友吗,别想太多。”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唐笑笑依旧抓了抓头发,小声嘀咕:“就是很奇怪啊。”
第二天,云惜难得没有早起去开店,她直接托付给了方以书。经过这段时间的工作,方以书已经完全能独当一面,况且有周昼和陈藏的帮忙,早高峰单靠他们三个,应该是能应付过去的。
她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睡一个懒觉了,她要重新将生活的重心偏向自己,第一步,就是给自己放个假。
睡到自然醒,她为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早餐,吃完后又化了个妆,才出门往“MOLI”去。
“MOLI”离山水华府不远,每天云惜都是走路去,今天也不例外。
烈日炎炎,树荫翠绿,云惜走了一段路,已经被临近午时的日光晒得有些发懵,推开门进了“MOLI”后,感受到凉爽的冷气才稍微呼出一口浊气。
店内没什么人,所以那三人凑在一块儿聊天也正常,只不过不知在聊些什么话题,倒有些兴致勃勃。
云惜没有打扰他们,只走到点单区,从桌上拿了纸巾,摘下自己的棒球帽,擦了擦额角的汗。
那三人听到动静动作一致的扭头看过来,像是没料到云惜这个时候过来了,都愣了愣,脸上神情不太自然,给人一种聊八卦聊到正主的慌张的感觉。
还是方以书反应最快,她挥了挥手,招呼了一声:“师娘你来啦?”
这一声出来,陈藏和周昼脸色一变,像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方以书。方以书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后,瞪大双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只怪自己刚刚聊得太起劲,不停口嗨,导致太顺口。
云惜她怀疑是自己晒过头了,晒得都耳鸣了,她蹙起眉:“你说什么?”
方以书感觉自己的CPU都要干冒烟了,她干笑道:“没……没什么……我说小惜姐你来啦?”
云惜总觉得不太像,但她也只是点点头,没再深究。
第33章
◎旧物◎
这一天云惜忙到晚上才后知后觉发现其余三人有些安静过头了。
忙的时候不觉得,高峰期过了,店里人不多时,总感觉太过幽静,等云惜将视线转向正在手脚不停干活的方以书时,才反应过来,自从中午那会儿她来到店里后,最开朗和最话痨的两个人,方以书和周昼,一天了都没个声响。
云惜十分奇怪,不由叫了一声方以书:“小方。”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方以书就跟点了穴位似的,满地走,给人一种很忙的错觉。
边拿着一块抹布划拉边往卫生间走去:“小惜姐那边桌子上撒了点水我去擦擦待会说!”一溜烟就没人影了。
云惜不解,下意识想询问陈藏,只不过这两个字在她舌尖转了一圈,她突然反应过来,拐了个弯,又转向周昼,冲他道:“周昼,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小方有点奇怪?”
可更奇怪的是周昼,一听云惜叫了他的名字,他受了惊一般,挺大个个子,居然还跳了起来,捂着肚子快步朝卫生间走去:“哎哟我肚子疼,去上个厕所。”眼神却闪躲着不敢看云惜。
云惜刚想提醒他方以书还在卫生间洗抹布呢,还没说出口,周昼也倏地一下不见了人影。
云惜:……
一个两个的,好像都在躲着她。
操作台前突然就只剩下她和陈藏了。云惜忍不住看了一眼他,陈藏倒是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云惜思索片刻,还是放弃了询问。
算了,只当他们吃错药了。
这天晚上,云惜让其他人都早早下班了,她白天来得晚,公平起见,自己守到最后。
晚上“MOLI”的氛围更加惬意,每每这个时候,云惜都分外享受,这个由自己一手打造的乌托邦,咖啡的香气像是能抚平城市的喧嚣,给人心中带来平静。
她照旧八点半打烊,收拾完店里卫生后,才又慢慢从“MOLI”出来。晚风徐徐,却没有凉意,平南的盛夏热得连蝉鸣都半死不活。
云惜从冷气房出来额角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但她并不在意。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流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咖啡店打烊了,城市却没有打烊,霓虹满目,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云惜穿过这样繁华的街头,回到了家。
她走路走了一身汗,回到家开了空调,收了衣服。正打算去洗澡时,刚走进浴室,猝不及防眼前一黑。
云惜在黑暗中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停电了。她庆幸还没开始洗,不然就要洗凉水了。
她从浴室出门去,眼睛适应了黑暗,窗外霓虹也充当了照明的功能,屋子里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云惜趁着这点光线,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微信里业主群已然吵开了,这样的天停电着实让人难熬。云惜翻看了一下,看来不是单她家停电,好几栋楼都停了。
物业立刻做出了回复,说是线路的原因,已经报修了,供电公司已经派人过来了,但需要一点时间。
空调还没开始工作就被迫停下了,家里的闷热没能驱散,云惜还一身臭汗。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盘算着是等来电,还是去谁家先把澡洗了。
可是想了一圈,云惜放弃了。她不愿意回黄花巷,唐笑笑又是和父母一块儿住,不方便,其他的人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只能打算,先等等看,要实在不行,她再去附近酒店开个房间洗澡睡觉。
正这么想着,手机发出两声低电量的哀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万一还没等电来,手机就自动关机了她就真哪儿都去不了了。她连忙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关了。
再一次失去所有的光源,云惜倒有些不习惯,她四处找了找,没能找到什么照明工具。
在这黑暗里,云惜坐立难安,即便是窗外照进来的光线,也足够用了,,可她还是不愿意自己没能有一线光。于是云惜又开始在家里翻找起来。
既然这里有房主居住过的痕迹,那么也搞不好能找到什么小夜灯,小手电筒之类的。
只不过客厅茶几的抽屉和边柜都翻找了一下,云惜一无所获。她憋了一口气,突然想到刚住进来的时候,她在次卧书桌的抽屉里有看到类似于小夜灯的物品,只不过当时她觉得不太好翻人家的东西,便只拉开看了一眼就推回去了。
她踟蹰着,要只拿个小夜灯应一下急,也不至于是偷偷翻人家的隐私吧?
这么想着,云惜来到了次卧,次卧的窗户在另外一边,更加昏暗。一进来,她还下意识按了下墙上灯的开关,只不过毫无反应。云惜只能心痛地再一次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暗自祈祷这一回多少也要找到有用的东西,不然她的手机电量就白浪费了。
云惜凭着模糊的记忆,站在书桌前,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最上面是一本本子,下面还有些东西,但被那本子挡住了。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云惜看见有个拇指大小的小手电筒,圆柱体的缘故,可能原本是在本子的上面,现在滚了下来,到了抽屉边缝。
不管是不是有用,或者还有没有电,先拿出来看看再说。
云惜伸出手指去掏,本子被她的力道推开,露出一点下面东西的端倪,云惜拿出小手电筒,可她却被本子下面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她看到一张照片。
虽然只露出一角,可露出的半张脸让云惜觉得很眼熟。
她轻轻拿起最上面的本子,被它掩盖住的东西全都暴露了出来,云惜看清了,那的确是张照片,并且,是她的照片。
一时之间,云惜不懂背脊上的汗是热出来的,还是一丝不可置信带来的冷汗。
她拿了起来,照片里的她还是高中时期,穿着校服,梳着马尾,眉眼是飞扬的,笑得明朗。
这个视角,像是偷拍的,她没有看镜头,似乎是有谁在叫她,她扭头过去看的模样。
为什么在这里,会有一张她的照片?
云惜呼吸加重,再一次看向抽屉,照片的下面是一张素描,从眉眼看,画里依旧是她。素描里的她披着长发,歪头笑着。
她没察觉到,自己的手指颤抖起来,她有些无法克制,慌张地去翻抽屉。
她找到一个绣坏了的平安符,一些回忆涌入脑海。
她认识这个旧物,这原本是她的。准确来说,是她要送给萧彦的。
那一年萧彦生日,她用心准备,打算手绣一个平安符。买的材料包什么都齐全,但她高估了自己,她花了一周,绣出来的东西压根拿不出手,平安符上头的花样是个鲤鱼,意表鲤鱼跃龙门,可她绣出来,线头粗糙,样子也不好看,针脚也乱。
她是当做惊喜准备的,萧彦并不知情。所以萧彦生日的前一天,放学后她在教室趁着没人拿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承认自己没有这样的天赋,便扔了垃圾桶,打算去商场重新买一份礼物。
她以为已经随着垃圾消失了的东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而且看起来,还被保存得很妥当。那熟悉的粗糙针脚,让她确定这的确就是当年那一个。
云惜感觉这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常理,她想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见鬼了,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多有关自己的东西出现在这?
她望向被她随手放在桌上的,那个一开始在最上面掩盖住这些东西的记事本。如果能有答案,那她相信,这个记事本里会有答案。
她现在也顾不上冒不冒犯了,她将手机手电筒的光线凑近了那本本子,深吸一口气后,翻了开来。
本子里本身没有写什么,只是像做手账似的,贴了一些纸条。纸条已然泛黄,等云惜看清纸条上的字迹时,呼吸一滞,是她的字迹。
那会她在学校图书馆借书看,习惯做一些摘抄,然后夹在书里,像是跟其他借书的人分享似的。只不过她手写的那些摘抄,全都出现在这本本子上。
她似乎又回到学生时代,她抄的那些只言片语,好似在诉说当时她的心情。
她没有想到会有人将她的心情一一拾起,妥帖收藏。
云惜翻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另外的笔迹,是她唯一能找到的线索。
那是《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里的一句话:【生活,悲喜交替,没有终点。墙是庇护,也是限制。围墙坍塌,我们会发现,原来外面还有别的世界,命运,还有别的可能。】
这句话的下面,有人写道,依旧是这本书的另一句话:【允许自己做自己,也允许别人做别人。人生是自己的,我们可以是任何样子。】
云惜还在和陈藏做同桌时,曾经很喜欢看他写字,他的字行云流水,字迹秀逸洒脱,考试都能凭借这手字多得几分。
而现在,这样的字迹出现在她的摘抄纸条上。
像是安慰她,她可以做自己。
云惜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一亮,白炽灯光在瞬间充斥整个房间,云惜被这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却依旧固执地望着那行字。
某个念头浮上心头。
这些都是陈藏收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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