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此时也知道屋大维的打算了,点着头说:“只要他们能让塞克斯图斯.庞培那狗娘养的签下和约。”
“……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莱彼特问。
安东尼笑得更和蔼了,“意大利亡了有你的好处吗?”
屋大维淡淡地说:“等这些元老旧贵族回来,我相信他们都会说你的好话,为你的个人名望添砖加瓦。”
弄到这个地步,和谈是必得出血了,但屋大维也有把握签下和约,给予他的将领所需的时间。离间计也起了作用,一月后,米西纳斯便带着和约的初稿回到罗马城。
“……条件就是这样。”米西纳斯回到政务室,给三领袖展示成果,“最主要的,也就是他要麾下的海军合法化。”
屋大维和安东尼交换了个眼色。
比他们料想的要好太多。名衔这种东西,多少都能给。
甚至让他们换下莱彼特也行呢。
“我只关注一点,”屋大维说,“有份刺杀凯撒的,不在赦免之列。”
安东尼也点了头。
米西纳斯低头应是,“这是当然的。只是……他还有一个要求。”他瞧了瞧屋大维,“签署和约时,小庞培指要不就请三位到他的战船上去,要不,就让阿尔西诺伊公主亲自护送他进城。”
这是信不过三领袖的意思。
屋大维的嗓音冷了下去,“为什么是阿尔?”
坐在边上的阿尔也望向米西纳斯。
米西纳斯扬起了假笑,“小庞培说,他只相信敢与凯撒在战场上对抗的人,就像他的父亲庞培一样。”
既捧了父亲庞培一把,又恶心了一把在坐的凯撒继承人、凯撒旧部。
到底是没让阿尔去。太下面子。留下莱彼特和阿尔留守,安东尼和屋大维便起行上了小庞培的战船,正式签订和约,海港重新开放。全城欢腾,三领袖举行大宴,安抚民心。
“真可惜你没机会见他,”别墅宴会之中,米西纳斯捧着酒杯,靠在阿尔身边调笑,“我敢说,塞克斯图斯.庞培一定会对你感兴趣的。”
阿尔:“……”他这是觉得这个世界还不够乱的意思吗。
“别这样啊,开开玩笑而已嘛。小庞培与小凯撒,不觉得很有趣吗?他确实是个很英气的年轻人呢,站在你旁边也不会逊色的。”
“说得像是你已经老了。”
“我可比你们这些小家伙大上九岁呢。”
阿尔:“……”真没看出来。米西纳斯愣是不结婚、不生子,长着张迷惑世人的脸,浑身金光闪闪的富家子,说是刚出二十也能有人信。
米西纳斯低笑数声。
“小庞培和小凯撒,”阿尔偏头问,“那你会选择跟随谁?”
米西纳斯啧笑一声,“小庞培可还不够格。”是辛辣到毫无余地的评语。
由签下和约的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小庞培不会是小凯撒的对手。
“来,我的好公主,给我说说看最近有什么新鲜的?”米西纳斯上下打量着阿尔,“你的气息可好太多了,说话也进步到瞧不出什么来了哦。”
“因为重新掌兵吧。”阿尔扯了个笑容,“我曾经以为自己讨厌上马。”
“哈!?你讨厌马?”
“嗯,所以在以弗所流放时,也根本没想出去。”阿尔放下酒杯,拿了串葡萄吃,“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想起来原因,现在想起来了,却也不再讨厌了。”
“什么原因?”
“我第一次上马是六岁那年,我母后和王长姐发动内乱,我跟着父王和克丽王姐逃去希腊。”
但为什么亲母起事,阿尔却会跟着生父和异母姐逃呢?米西纳斯有此疑问,但没问下去。因为问下去,答案大概只有一个:埃及王想着,必要时或者可以将王后的女儿用作半个挡箭牌。
“后来你母后怎么了?”米西纳斯跳过这一段,问。
“父王靠着庞培借的兵,抢回埃及,斩了母后和王长姐。是克丽王姐监的斩。”阿尔吃罢葡萄,擦擦手,便打算离开宴会了,“后来的故事你也知道了。庞培兵败于凯撒,逃往有旧交的埃及求救,却被我的王弟斩了,献给凯撒。再后来,便是埃及内战,和我的亚历山大港海战。”
所以,庞培的儿子不可能真的对埃及的公主阿尔有好感,也就是想借阿尔羞辱没有军事成就的屋大维,以及向埃及女王示/威。小庞培一旦掌权可不会对埃及有好脸色,埃及女王克丽亦才会不计前嫌,继续向罗马优先供应粮食,没向另娶新人的安东尼报复。
阿尔会留在屋大维身边,绝大部分也是各种时势所致,没第二个选择而已。
她离开宴会后,米西纳斯望着从廊后转出身影来的屋大维。
“你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的,”米西纳斯搓搓手,“你结婚,她总得出出气。”
屋大维轻声说:“我从来没奢望她会爱上我。”
现在更是干脆又不理他了。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新婚那晚才不想入房。就算他是执政者,也容许有个十分钟不想面对现实吧!
米西纳斯却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屋大维,“不、不,等一下,我有没有听错吧?什么叫'没奢望她会爱上我'?我亲爱的屋大维,你不至于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吧!?”米西纳斯的惊愕甚至到夸张的级别。
可不是,屋大维.凯撒,罗马最有势力的三人之一,长得又俊秀,还年轻,这……
“我知道我的价值,我不是个蠢材。”屋大维道冷淡地说,“但这些对阿尔来说,真的入得了她的眼吗?就连凯撒都未必。”
“凯撒可没你长得好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米西纳斯掌了一下自己的嘴,“不是,亲爱的,你为什么会觉得阿尔爱的不是你?”
屋大维愣了一下,“你没看见她对我有多冷淡?好感,我相信是有的,只是……”
“她为你做的一切,难道你都当是同盟的原因?她再尽责也是个人。屋大维,你知道她有多高傲,便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爱你,她可以少承受很多白眼,也可以更放肆地索取。假如你看不懂她的克制,那我可要为阿尔不值了。”
屋大维没能回答。
他需要好好想想。
可惜罗马没有留下让他仔细梳理感情的时间。阿格里帕平定高卢归来,便又立即与安东尼合兵前往东部,抗撃帕提亚帝国的入侵,莱彼特的军队也在西部乃至北非稳定着局面,镇守意大利中心的最高位将领,一时之间,居然只剩下公主阿尔。
人们都在非议着,伟大的罗马竟然需要一个外邦女人来镇守。
不是阿尔的军望不足,倒还暂时弹压得住,但外人身份的疑问总是挥之不去,在屋大维刚经历粮食短缺的民望打撃下,这些流言蜚语便显得很不友好了。
入秋的时候,在确定阿格里帕没那么快能回来、莱彼特也在防范小庞培的情况下,最终,元老院通过特别议案,赋予埃及公主阿尔西诺伊罗马公民的身份,前提是,她得嫁给罗马人。
在屋大维的亲自谋划下,阿尔和米西纳斯结婚了。
第26章
“我觉着吧,你不肯理屋大维实在是情有可原的。”
“你确定我们要在新婚的喜床上说这些?”
“反正我要敢碰你一下,绝对会被屋大维砍死的啊。”
“米西纳斯,假如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碰我,我会生气的。”
米西纳斯握住阿尔的手,笑看着她,说:“是我的错。那当然是因为,我的好公主是我的好朋友啦。屋大维?什么东西?我都不懂耶~”
阿尔这才笑了起来,“米西纳斯。”
“是~是。”
阿尔和米西纳斯结婚了。看上去很荒谬,但放在罗马的政治里,却又理所当然。米西纳斯的家族虽然不满意他没能娶个得体的罗马贵族女子,但只要阿尔有了公民的身份,至少生下的孩子可以有合法继承权,加上米西纳斯也不是能被阻止的性子,便勉强准了。
阿尔作为忠实的屋大维派,与米西纳斯的联姻能加强双方在派系里的地位,没有正式官职的米西纳斯,可以得到阿尔的地位作更大的保证,而阿尔也籍由丈夫取得罗马人的认同。
全罗马的人都知道他们不为爱情而结合,却反而更确信这是领袖给予他们的回应,为公民们的担心作出合适的表示。
世道顺理成章地变态,让米西纳斯反而更不确信。
“米西纳斯,你来得正好。”结婚的第二天,一大清早的,屋大维便已脸色正常地在政务室里朝顾问招手,“阿格里帕提出了海军的训练提案,你给我做个预算,顺道拿去给阿尔瞧瞧。”
“……”米西纳斯摸摸下巴。
“嗯?”屋大维见他神情奇怪,问:“你怎么了?”
一点伤心嫉妒都没瞧着,米西纳斯觉得心里像是有虫子咬似的。屋大维瞧了他好几眼,决定不理他,坐回书桌后继续办公,独留米西纳斯在房里走来走去。
公务告一段落后,屋大维才抬起头来,看友人快要走断了腿,才好心地说:“阿尔离婚前,记得替她先置好别墅,她不喜欢烦这些杂务。她很喜欢你那座,即便不用这么大的,也试着给她建个热水池。”
“都想到离婚后了吗?”米西纳斯愣了愣,忽然灵光一闪,“你小子是想借我给阿尔拿下公民的身份!”
“要直接说明是为我的新娘做准备,我担心元老院和公民的反应会过大。”理直气壮又冷静的发言。
温水方能煮蛙。
米西纳斯半张着嘴,瞧瞧左、看看右,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说……你事先都不要跟阿尔通个气吗?”
“她没留给我跟她说话的机会。”
“所以连话都说不上的时候,为什么你会觉得咱们的小公主会肯嫁你?”米西纳斯发出了直入灵魂的铐问。
屋大维眨眨眼睛,快速地眨了又眨,“……你不是说她爱我?”
“这话你自己说出来都没信吧。”米西纳斯的嘴角抽搐,“所以,你凭的到底是什么啊?你要再不先跟我通个气,我可真的救不了你哦。”
屋大维抿抿唇,“假如没有障碍,她并没有理由不嫁给我。我是她的保护人,也是地中海里惟一配得上埃及公主的人,她没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已经配了埃及公主的米西纳斯:“……”想让这小子去死算了。
“我这不是轻视你的意思。”
“这话你连阿格里帕都骗不过哦。”
“抱歉。”
米西纳斯重重地叹一口气,抱起手臂,“你们这些人,聪明一世,什么都算计,却总是忘记了性格可以决定命运,选择是人性导致的。不想排除障碍后便跑了新娘,我建议你先跟阿尔好好谈谈哦。感情可以起决定性作用,正如,你决定选择阿尔做你的终生伴侣,原因是感情,而不是政治。”
“……”屋大维抿抿唇,“多谢你。”
“成了再谢吧!”米西纳斯拿过要给阿尔看的计划书,转身出门,向后挥了挥手,“现在跟阿尔结了婚的人是我,想抢我的妻子,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呢。”
屋大维望着友人的背影,挑了挑眉。
而在城外军营练兵的阿尔,开开心心地将来探望她的新婚丈夫迎进帐中。
吃着米西纳斯顺路给她带的小吃,看着阿格里帕那满是新鲜主意的计划书,身上穿着的,是屋大薇跟着安东尼离开罗马前给她做的新衣,脚上踩着的,则是斯里柏尼娅做的军鞋,阿尔心情开朗地做着美满的新嫁娘。
直到丈夫向她转述那种蠢到跌穿地心的发言。
“……”阿尔不想说话。
米西纳斯重重地点头,表示明白小妻子的心情。
阿尔指向腰间的短刀,扬起左手上的婚戒,歪头,疑惑地望着米西纳斯--军政上的惟一选择,那叫不得不选;婚事上的惟一选择,却是可以不选的啊!
“嘛,理论上,女人和男人都应该找他们最好的对象结婚,贵族乃至王室,更应该找条件最佳者结合,不论感情。很合理的推论,”米西纳斯不无同情上峰,“他大概只是忘记了,人这种生物到底是有感情的。”
正说着话,阿尔的脸色却突然沉下。
“阿尔?”
“我曾经为我的追随者和子民做下理所当然的选择,以为在我胜利后,他们会明白的,连解释都懒。”阿尔苦笑,“我的自大使我再没资格领导他们。”
米西纳斯的目光小心地打量着阿尔的神色,柔下声音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开,“那你打算对我们自大的小子作出什么回应呢?”
阿尔回过神来,“回应什么?”
“……”欸。这不是米西纳斯预想中的反应。他试探性地问:“屋大维铁定知道我会告诉你的,他等着我去告诉他,你愿意跟他谈谈呢。”
“什么?”阿尔失笑,“要回应,就等他自己来到我的面前再说吧。”
哗,满分的答案。米西纳斯叹为观止。他的好公主,在毫无练习之下,已无师自通了恋爱的最高等技能。
“你果然是埃及女王的亲妹妹。”他慨叹地道。
“米西纳斯。”死亡的呼唤。
“啊啊,抱歉。”
阿尔如此舒适愉快的新婚生活并没有过多久。
罗马在地中海东部抗撃帕提亚帝国的事进展顺利,为免兵员损失过多,阿格里帕在协助安东尼将敌军拒在防线外后,便起程回国,从阿尔手上接回她管了一年余的罗马城兵权,而阿尔则是赶往西西里岛,与莱彼特共同领导海战。
令人意外的是,与小庞培的海战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罗马再一次陷入困局。
“避不开撒丁岛,”军帐内,阿尔甩了一下被海水沾湿的长发,向亲自来到沿海前线屋大维解释,“小庞培知道我们没有庞大的海军,不敢直攻撒丁岛陡峭的海岸线,便采取一战即退的策略,回岛收缩防线。”
“不必紧张,我们至少抢回西西里岛,塞克斯图斯.庞培也只敢偶尔出航截劫海运。”屋大维安抚众将领,“米西纳斯已经安排其他港口,先转陆路入罗马城,供应一时不成问题。”
“要不,”莱彼特也是被海战折腾得够呛,形容狼狈,“我们还是再次和谈吧?这样下去,我们胜不了小庞培,他也压不过我们,只会白白变成消耗战。不如我再找朋友去联系他?”
屋大维的目光在其他副将的身上扫过,大半都不想再战了。
“呜-----”警号声传来。
将领们立即骂娘。每当他们回岸稍歇,小庞培便又会冒出来,弄得他们疲于奔命。阿尔向屋大维请战,随即从副将手中接过头盔,立即出帐点兵应对。
跟随阿尔走的,多是仍有战意的将领,而此刻仍留在帐里的莱彼特趁机再劝和。
“就算现在和谈,我也至少抢回西西里岛,不算是无功而返?”
屋大维的蓝眼冷冷地望着莱彼特,“战功我自会清算,是谁抢回西西里,全军上下都会明白的,莱彼特,还请你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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