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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们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看到这一幕纷纷“卧槽”，大喊：“住……脚！”
封云岚山崩地裂的第二脚落在同一个位置，门砰的一声，终是顶不住这反人类的暴力攻击，宣告死亡。
封云岚闪身冲进屋子，屋里的灯全都亮着，李容青昏倒在楼梯旁边，一脑袋的血，拖鞋一只在台阶上，一只虚虚的套在他右脚上。
看起来像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
至少赶来的保安们是这么想的。
“快快，呼叫紧急部门！”
小区里成立有自己的紧急事件应对部门，救护车和医疗小组五分钟内就能就位，这还是因为小区面积太大，李容青的房子有点偏远，不然还能更快。
封云岚不敢乱动李容青，脱了外套给他盖上，环视周围，没有发现李容青的手机，但视线却被他的脚吸引了。
他没穿袜子，灯光下的脚看起来非常白，脚型秀气，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脚实在有些过于精致。
封云岚顿过去，伸手细细捏了一把。
保安们：“……”
保安队长：“……女士，请问你和李先生是什么关系？”
封云岚：“男女朋友。”她起身到楼梯上捡起另一只鞋，在保安想要说什么之前率先问，“这是右脚吧？”
保安们莫名其妙，李容青右脚上已经穿了一只鞋子，那么另外一只理所当然的是左脚啊。
封云岚把两只鞋子放在一起：“反了。”
“抹黑穿错鞋子很正常，女士您能不能把身份证……”
“医生来了。”封云岚说。
是小区的医疗小组到了。
他们检查过李容青，把他放到担架上抬走。
封云岚跟上，从厨房走过去后猛地顿住，鼻子动了动，使劲儿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皱眉走进厨房里。
保安队长警惕的跟着，打量干干净净，一点烟火气都没有的厨房：“这里怎么了？”
“有股腥气。”她在冰箱前蹲下，伸手向保安队长，“给我一张纸巾。”
保安队长身上还真带着纸巾，给了她一张，越来越觉得奇怪，就见封云岚用纸巾从地上捏了跟东西，举起来：“你看，头发。”
长头发。
至少有五十厘米长。
女人的。
保安队长悟了，有点尴尬，瞄着神色冷峻的封云岚，眼里带上同情，言不由衷的说：“可能白天来了客人……”
第68章
正说着，保安队长突然想到封云岚踹门时惊天动地的两脚，对封云岚的同情猛地止住，换成了对业主李先生命运的担忧。
卧槽，不会出人命吧？！
封云岚不关心他在脑补什么，将纸巾连同头发塞给保安队长，把冰箱门全部打开。
冷藏室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封云岚盯着冷冻室的柜门，内侧的密封圈上有两道竖着的勒痕。
结着冰晶的柜门内侧有一块地方被擦得格外干净，但手指滑过去时能够感觉到一点阻力，摸起来硬硬的，不是冰，像某种凝固的塑料。
封云岚若有所思，随手把冷冻室的抽屉打开。
“额！”保安队长吓了一跳，一脸恶心惊悚，“什么玩意儿？”
“假发和塑料模特的脑袋。”
封云岚没碰那东西，又打开下面一层，里面乱七八糟塞着了一堆更加恶心的东西：湿漉漉破烂烂脏污的报纸，沾着红色东西几个洗碗布，占据空间最多的是附着血一样、粘稠的鲜红色东西的保鲜膜。
李容青缓缓地睁开眼睛，又闻到了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
但这一次不是人多眼杂的输液室，而是一个单独的病房，干净、安静，有明亮的阳光和清爽的微风从打开的窗户钻进房间。
温暖而宁静。
少有的几次没有噩梦和心悸伴随的睡眠，一定会有一个人的身影在他附近。
门开了，热腾腾的食物香味立刻飘进房间里。
短发的女孩儿打着哈欠，身上的T恤有点皱巴，右脚的鞋子外侧开了一个口子，并且明显变形走样。
她完全不在意这些，把早餐放在一边，瞄了李容青一眼，升起他的病床，指着洗手间：“先洗脸刷牙。”
李容青怔怔的看着她：“你忙完了吗？”
“……忙完了。”
“我怎么了？”
“不记得了吗？”
李容青沉默片刻，垂下眼睛：“不记得。”
封云岚：“深更半夜，你穿着左右脚搞反的拖鞋，在灯光明亮的大房子里摔下楼梯，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在场的人大概都会这么认为。”
李容青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室内光线明亮，他瘦削的身体装在宽大的病号服里，一言不发，安静而又茫然。
从封云岚的角度看，他眼睫毛又密又长，黑羽一般，皮肤苍白到透明，有种说不出的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我猜，”封云岚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在他的睫毛、鼻梁、嘴唇，以及病号服的领口若隐若现的身体之间逡巡，语气懒懒的说，“你的记忆，和大家看到的不一样。”
李容青依然在出神，这次过了几秒，他开口说话了。
“我的母亲患上了精神疾病，但她看起来很正常，工作上从没出过错。”
“有一天她没让司机接，自己开车去公司……我在学校接到认领尸体的通知，她驾车冲出了高架桥，从车里甩出去，掉在铁道上，火车从她身上开了过去。”
“我没办法认出她。”
“……警方调查结果是自杀，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做，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十多年，我以为这辈子都得不到答案。”
“直到我和她一样陷入相同的困境。”
“我开始明白，她渴望寻找解脱的心情。”
李容青抬起头，神态平静：“谢谢你，岚岚，也很抱歉一直瞒着你，我决定放下一切接受治疗，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封云岚：“……”
她一脚蹬掉鞋子，拎起来。
“知道我的鞋子是怎么坏的吗？”
她从屁股兜里摸出手机，把昨晚上的来电记录怼到李容青脸上。
“昨晚你拨了我的电话，我才接通就你立刻挂断，之后我马不停蹄开车狂飙两个小时到你家。你们小区保安队一群人追在我屁股后面跑。”
“我当然可以慢慢和他们解释，让他们按流程先联系你联系不上再上报。但我等不及，你的电话打不通。我认识你不久，但我知道你不是会被情绪左右故意不接谁电话的人。”
“所以我冒着违法被拘的风险直接暴力闯入。”
“鞋子是踹门踹坏的。”
“放心物业会安排人换门，钱我出了。另外你家冰箱我自作主张送保安队长，买了新的给你，质量和价格都不比原来的差。”
“李容青，我不和你生气。前两天拒绝那我一次就算了，这是第二次，我也不和你计较，但它最好是最后一次。否则……”
封云岚啪啪啪用力把手机相册的照片划拉出来，再往李容青脸上一怼，杀气腾腾。
“这扇门的下场，就是你的未来。”
照片是保安队长发给封云岚的，坏门拆下来，在太阳底下凑近了看才知道损毁的有多严重，简直就像被装甲车正面怼过似的。
李容青：“……”
这是人类的力气吗？
李容青想过封云岚知道自己有病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无论哪种，绝不包括眼前这一种。
如果做出这样反应的是有一定阅历的成年人，李容青会感动，或许会因此动摇，可如果对方是象牙塔中的单纯学生，尽管他不会质疑这份真挚的真心，但也没办法毫无负担的接受它。
如果你了解到我的病情究竟是什么模样的，见到了它的真面目，还会像现在这样坚定地说出这种话吗？
李容青没有和封云岚争辩。
“洗脸刷牙，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封云岚把手机收起来，手臂抱在胸前，严肃的盯着他。
李容青下床，沉默的到盥洗室洗漱。
他刷了牙，忽然想到什么，扶着洗手台抬起一只脚，脚底板干干净净，一丝灰尘都没有。
封云岚说他被发现的时候穿着拖鞋，并且穿反了两只脚，但他记得自己下床后是光着脚的，没穿鞋子。
昨晚的一切果然是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吗？
李容青神情黯淡，恍惚了片刻，勉强收拾好情绪，然后才出去。
吃了早饭，封云岚询问李容青昨晚发生的事情。
李容青拗不过她，想着自己在她面前左右什么都秘密都没有了，遂带着些纵容和自暴自弃的心态，把自己“发病”的状况和看到的东西全都告诉了她。
封云岚听完，沉思片刻，抬起眼皮盯着李容青：“不是幻觉，有人故意将你置于‘煤气灯下’。”
煤气灯下是一部电影，电影中的丈夫利用心理战术，在家里制造鬼魅的假象，一步步摧毁妻子的正常认知，令她精神崩溃，甚至当众诬蔑她是精神病患者以掩饰他谋夺妻子的财产的阴谋。
心理学上将之称为煤气灯效应，这是一种慢性心理中毒的状态下认知被摧毁的过程。
接下来封云岚所说的内容和拿出的证据，都让李容青手脚冰凉，遍体生寒。
不仅仅是昨天晚上。
“你被牵扯到别人的车祸中也有人为的痕迹。那些自称‘目击者’的发帖者和转发者都是水军，贴子我请朋友帮忙删干净了。昨天我联系到了死者家属，他们接受了新闻媒体的电话采访，采访中有帮你的澄清，今天新闻和录音会在网上发布。放心，这次不会有水军捣乱了。”
“还有一件事，我找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家餐厅，你被泼酒不是意外，有个服务生收了别人的钱这么做的。但监控没拍到这个人的脸，身影也很模糊，收钱的服务生只记得对方是个年轻男孩儿，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李容青立刻想到张坤，他难以置信：“是他？”
李容青想到昨天和张坤见面的情形，被忽略的细节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纸箱上并没有快递标识；张坤拆箱子很积极；
自己本来要报警的，但张坤的那些话打乱了他的思维。
表面上看起来张坤好像在为李容青着想出主意，可处处都在暗示情况已经严重到警察也帮不了他的地步，不断提醒他精神状态的问题。
正是这些话给李容青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本来就糟糕的情绪更是无法控制。
李容青还想起来，自己以前给过张坤小区的通行证，后来被张坤丢了，房门钥匙也给过张坤，虽然开门要密码，但李容青好几次开门的时候张坤都在身后，偷偷记住了也不奇怪。
这些都经不起查，只要看了监控就明白了。
“问题就在这里。”封云岚说，“我开始以为我闯进去的时候，布置现场的那个人就躲在房子里，毕竟冰箱里的那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匆匆塞进去的。所以昨晚把你送到这家医院后，找保安队长一起看了监控，但监控没有拍到我们之外的任何人出入你房子。”
封云岚没说她花了多大力气才说动保安队长查监控，冰箱里搜到的那些东西，封云岚知道不是李容青干的，可保安队长觉得或许是有钱人的怪癖。
查过监控后，保安队长一度怀疑封云岚只是找借口，真实目的是查清楚“富豪男朋友”的劈腿对象。
但李容青却能洞察背后的不易，有些事情只听描述好像很简单，没什么，可只有经历的当事人知道过程的麻烦和不易。
从昨晚到现在封云岚就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李容青怀疑她根本一夜没合眼。
她竟然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的难处她都察觉到了。
李容青心中五味杂陈，胸腔里各种感情激荡不已，想到封云岚时是感动、温暖，充满了欣喜和甜意，眼睛发热，鼻子酸涩。想到可能的险恶真相，震动愤懑、无力恐惧。一时冰冷苦涩，一时熨帖温暖。
第69章
李容青想了很多，内心疑虑重重，孤冷惊惶，呆呆愣愣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封云岚默默地等着他消化，有点坐立难安，欲言又止。
“有件事，我也一直瞒着你。”封云岚决定说出来。
李容青抬起头，木然的看着她。
“那天和你相亲的女士，是被服务生故意骗走的。”封云岚闷闷的说，“我听到了，但我没管……人家挺有女人味的，前凸后翘身材一流。”她瞄了眼李容青，口是心非、带着点试探，故意的说，“你现在打电话过去解释，说不定还有机会约她出来。”
说完马上就后悔了，这时候说这种话不是让李容青更加难受吗？干嘛要试探他？
李容青没生气，他愣了很久，忽然说：“我那天本来是要自杀的。”
封云岚一惊，直直的看着他。
“然后收到了一封相亲提醒短信。”李容青的视线没有焦距，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我从来没有注册过相亲网站，可短信却发到了我的手机上，写着我的名字，而且相亲网站的名字叫‘好运和奇迹’。”
封云岚忍着质问他“自杀”到底是什么情况的强烈冲动，没有打断他，认真的听下去。
“我还是，不甘心。”李容青轻声道，“比干被剖心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可以决定他的生死。我想看看，好运和奇迹会不会降临在我身上。我抱着这样的念头赴约，如果那位女士约我下次再见，那么我就活下去。”
结果他们都知道了。
比干遇到的卖卷心菜的妇女说“人无心则死”，而李容青的“卷心菜女士”被一个恶意的谎言骗走。
但好运和奇迹在那一刻其实已经降临了。
封云岚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李容青感觉到了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有种强烈的似曾相似的感觉从心底浮现，那一刻，他忽然生出了无限的渴望和留恋。
对人间，对眼前笑容灿烂的美丽女孩。
封云岚和李容青对视片刻，心中微微一动，奇迹般地领悟了他没说出口的内容，于是凑过去，嘴角忍不住上扬，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笃定：
“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李容青不自然地错开她逼近的视线，脸微微发烫，语气柔和，低声承认了：“是。”
封云岚胸腔里的那把火呼啦啦的烧起来。
眼前青年性情内敛温和，过于老成持重，不会开玩笑，没什么幽默感，日常生活和工作都枯燥又乏味，还一肚子纠结心思，客观来讲是真的特别无趣。
封云岚一点都不喜欢和这类人交往。
但当这个人是李容青时，封云岚却又能体会他闷骚别扭性格之下的别样魅力，尽管笨拙，可心思专注，感情赤诚，只要找到正确的相处方式，就会发现他可爱且贵重的地方真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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