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啊爱啊不过都是先前说过的、哄人的漂亮话罢了,可阮如安晓得穆靖南愿意听,也喜欢听。
“你近来忙着查证阿耶的事,好几日也见不得面,我心中感激,也都念着你,却不敢叨扰,怕误了你……”阮如安语气放缓,似在娇嗔,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柔弱的模样更让人心生怜惜。
“阿南,你疼一疼我,咱们好容易有个会面儿的机会,便莫要再与我说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了。”
这话听来满是柔肠百转,倒的确很能哄的人晕头转向。
平心而论,妻子的确将这一招拿捏得很好。
“好,咱们不提这些不相干的人了。”
闻言,穆靖南眸光渐沉,他应下了话,嘴角也勾着笑,唯那双眼眸仍旧深沉,蕴着几分漠然,又藏着几分嘲弄一般。
语罢,他复揽过阮如安,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又轻轻将她抱在怀中,那抚在纤腰间的掌心炙热,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委屈尽数化解。
轿内的烛光映照,那温热的怀抱格外舒适,阮如安又亲昵的往穆靖南怀里的蹭了蹭。
这去往坤宁宫的宫道还远着,外头北风呼啸,她在穆靖南怀中浅浅睡去,全然瞧不见穆靖南的脸色愈发阴沉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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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因着前方战事紧张,不过年关,北去大军便奉旨出征。
长安城外,寒风凛冽,雪花飞舞。
待到天色微明时,城门大开,那红灯笼高挂,映得白雪分外耀眼。远远望去,便见的整装待发的军队列于城下,士兵们披甲持戈,神色肃穆。
定国公高坐马上,目光如炬,手中长剑直指苍天。战鼓声响彻云霄,士气高昂。
他朗声道:“今日出征,为大唐平定边疆,护我百姓,凯旋归来!”
话音刚落,军中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天际,誓言于雪中化作满腔热血。
此话说的极为振奋人心,围观送行的百姓听了定国公这话,也都觉激昂不已。
众人看的热血沸腾,纷纷低声谈论起来。
长安城外,寒风凛冽,百姓们裹着厚重的棉衣,站在道旁目送军队出征。定国公高坐马上,神情威严,目光如炬,身披甲胄,气度非凡,昔日英姿依旧。众人看得热血沸腾,纷纷低声议论。
“定国公年纪虽长,威风却不减当年,果真是大渊忠义之臣啊!”
“正是如此。定国公身份尊贵,更也都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却甘愿披甲上阵,远赴边关,抵御外敌,实在是难得。”
“听闻定国公不但忠于国事,对家中亦是如此。定国公与夫人伉俪情深,身边儿从未添人,实在令人羡慕。”
“是啊,如此忠诚仁厚之人,自然配得咱们敬重,朝中官员也该好好效仿效仿。”
话茬说到这儿,忽有人叹道:“唉,若朝中皆是定国公这般忠正之人就好了。你们可曾听说,那刑部尚书吴大人,前些日子养的外室走丢了,那官兵四处搜寻,那阵仗声势闹得可大!”
闻言,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正是了,那些军爷还来敲我的门,问咱有没有见过一个蓝眼睛的女郎,天爷呢,什么人是蓝眼睛,要真有,可不就成了妖精了?”一个小贩接话道。
“说你孤陋寡闻吧,”旁边一个赶车的汉子忍不住笑了笑,接过话头,“那蓝眼睛的女郎听说可是从突厥或契丹来的,也不知怎地就被吴大人收作外室,藏在府中,这么多年都没露过面。”
“哦?竟是契丹人?这吴尚书真是大胆,竟与外邦人搅在一起!”一位中年妇人轻声道,眼中透着惊讶。
“可不是嘛!我听说那女郎生得标致非常,皮肤白得像雪,眼睛蓝得像天,跟咱们这边的姑娘完全不一样。”一个年轻小贩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与不屑,“也难怪吴尚书天天放不下心,外室走丢了,还满城寻。”
“真是荒唐!”一个老者摇头叹道,“堂堂三品大员,竟与异族女郎牵扯不清,真不知朝廷如何容得下他。”
“……”
此事开了头,便再没停歇,这样有意思的“流言”,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开来,如狂风骤雨席卷着全城,直至传得人尽皆知……
第39章 梅林 这平日里荤腥不忌的雄狮什么时候……
正月初三。
坤宁宫内, 炉火正旺,蓬勃的暖意如同流水般在殿内蔓延。外头的雪花纷纷扬扬,仿佛要将天地间的喧嚣尽数遮盖。
帘帐低垂,光影斑驳中, 锦被层叠, 映衬出两人偎依而眠。
阮如安蜷缩在穆靖南的怀中, 睡得正熟。她只着了一件薄薄的中衣, 轻如蝉翼, 肩头微露, 白玉般的肌肤在暖黄的烛光中愈发显得细腻柔滑。
穆靖南早已醒来, 他斜撑起身子, 动作轻缓,低头凝视着怀中之人, 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肩头,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眉心微蹙。
他面色沉沉, 带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又灼灼聚于阮如安沉静安和的面容。
半晌,也不知想到什么, 他轻轻将怀中人搂得更紧, 指尖滑过她的长发,又落在她纤软的腰身。
这一番动作轻缓, 阮如安毫无察觉,只是更紧地偎入他的怀里, 她的手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腰间, 轻轻动了动,熟捻又旖旎。
夫妻六年,她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样亲近的相拥而眠。
穆靖南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那眼眸中透着复杂,像是被温柔包裹着的冰,却在内里透着一股未散的寒意。
几息间,他低头在她耳边呢喃,声音低沉:“安安,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半梦半醒间,阮如安只觉得耳畔传来低语,她呢喃一声,未及细听,便又沉入了梦乡。
穆靖南注视着她的睡颜,眼底的冷意未曾消退,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间,轻轻嗅着她发上的香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心中的不安与疑虑。
窗外的雪花依旧飘舞,天地一片静谧,唯有坤宁宫内的这一隅,氤氲着难
言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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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如安醒来时,枕边人已不见了踪影,她缓缓支起身,环顾屋内,正欲开口叫冬儿,却见穆靖南正坐于一侧,手里翻看着奏折。
因着今儿个休朝,他只一身青衫罗袍,纹理雅致。
他背光而坐,眉眼如山川清远,鼻梁笔挺,嘴角微勾,不怒自威。乌发披散,映着晨曦淡光,宛如玉石生辉,一翻一捻时,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雍容自若的矜贵之气。
瞧瞧,这可不就是一副《美人阅书图》么。
若有笔墨在手,阮如安正想将眼前这般个美景记录在册。
正想着,她看得入了神,全然没察觉到穆靖南缓缓投来的目光。
“既醒了,便先起身用过早膳。”穆靖南并未放下奏折,他只坐在檀木椅上,动也不曾动,隔着老远同阮如安说话,“孩子们一早来了,都正等着你。”
若换作平常,穆靖南早早便来了榻前,怎么也是先要与她温存片刻才允她起身的,怎的今儿个是什么也没了。
这平日里荤腥不忌的雄狮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阮如安心里正奇怪,却不愿让儿女再等下去,故而,她也不再纠结于这些小心思,连忙抬手摇了摇铃招呼冬儿进屋伺候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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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乐宸带着穆乐容踏进寝殿内时,阮如安正坐在铜镜前梳着发髻,见了两个娃娃,阮如安面上悦极,忙招呼着孩子们过来。
穆乐容一进屋就打量到坐在一侧垂目读着奏折一语不发的父亲,她自然也不敢轻易打扰了人,可也奇怪,若说他在认真处理公务吧,他又时不时的往娘亲这头瞥…….
对此,穆乐容小小的心里藏着大大的疑惑,她凑近了自家娘亲几分,小声问道:“娘亲,爹爹生气了吗?”
“嗯?”阮如安微微一愣,手中捻着的发簪顿住了片刻,她转头瞥向一旁的穆靖南,见他依旧坐在那里,面色冷峻,眉头微蹙。
这又是起什么范儿呢?
她神色顿了顿,顷刻间,扭头来莞尔一笑,她安抚地摸了摸穆乐容的头,柔声道:“爹爹只是累于公务,哪里有什么生气?容容莫要胡思乱想。”
穆乐容撇了撇嘴,轻声嘀咕:“可容容瞧着,爹爹不像是忙公务的模样啊。”
说罢,她又悄悄瞄向穆靖南,见他仍在翻看奏折,可不知怎么的,穆乐容觉着,自家爹爹的目光的确是落在纸页,又好似透过纸页看向更远的地方。
阮如安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穆靖南今日的确不同寻常,平日里他总是目光灼灼,言笑晏晏,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今日,他倒是一反常态,做了回沉默寡言的人。
仿若是立起一层无形的屏障,偏要将她隔开了些许。
这般不对劲,竟让她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昨儿个忙着送大军出征,天不亮就去了城门外送别将士们,待回了宫内,穆靖南又一直待在太极殿,同镇北王商量什么事务,直到夜里才回。
瞧着他这个反应……难道前儿个日子的事还没过去?可她已说到那个份上,若穆靖南还听不进去,她委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心头生出思绪,面上自然难免带着几丝愁倦。
一旁的穆乐宸将此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父母之间微妙的氛围,他似乎察觉到些什么,但也并未开口说破。
他只是走上前来,温声道:“娘亲,冬儿姑姑已经备好早膳了,咱们去用膳吧。”
“好。”阮如安笑着应下,神色流转间,她侧身对着穆乐容道:“容容,去叫上你爹爹,我们……”
话未说完,那头穆靖南倒是接得快。
“你们且去便是,我已用过了。”穆靖南语气淡淡,眸光仍旧凝在那本奏折上。
昨夜还好好的,这一大早上起来又在别扭什么?
阮如安柳眉微蹙,不过……她难得有机会同孩子们一道用回早膳,也自然是懒得纠结于穆靖南的这点子怪脾气,免得耽误了时辰,那更也不划算了。
再言,也有可能是真有什么要紧的政务要处理呢。
思及此,阮如安笑着点头,从善如流道:“那也好,阿南你先忙,咱们便先去膳厅了。”
语罢,她也不多作停留,牵着两个孩子便踏出寝殿,一个眼神也没再给了穆靖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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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厅内。
香气袅袅,早膳已备,几碟精巧的小菜摆放在白瓷盘中,袅袅热气从玉盏中升腾而起。
穆乐宸坐在母亲对面,他手执筷子,目光却游离不定,偶尔扫过母亲与妹妹的面容,透出几分异色。
阮如安见状,连开口问道:“宸儿怎的不动筷?莫非不合你胃口?”
穆乐宸轻轻摇头,回道:“娘亲,儿子只是心中有些不安。”
儿子素来心思缜密,又常跟在穆靖南身边,定然是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思绪间,阮如安微微一怔,她佯作无事,旋即展颜笑道:“这是缘何?”
穆乐宸抬眸望向阮如安,“娘亲,前日大军才出征,爹爹昨日同皇叔密谈许久,今日又忙着政务,儿子担心此战……”
“儿子担心此战形势严峻,怕边关那边遇上了什么难事。”
阮如安听闻,心中微微一沉,面上却依旧温和如常。她轻轻拍了拍穆乐宸的手背,柔声道:“你爹爹既已出手调度,自然是有万全之策。你年纪尚小,虽也要渐学着这些,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见儿子眉宇间并无半点舒展,阮如安复道:“边关战事虽急,朝中自有定夺,莫要轻易因这些扰了心绪。”
“你若实在忧心,一会子咱们从寒山寺回来,你便去太极殿陪着你爹爹,也好替他分分忧。”
穆乐宸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沉思,随即轻声道:“娘亲言之有理,儿子明白了。”
阮如安见他如此懂事,不禁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一侧,正乖乖用膳的穆乐容听了要出宫,心中期待着,忙娇声问道:“娘亲,我们去寒山寺做什么呀?”
大渊皇室素来都有正月初去寒山寺烧香礼佛的说法,但一般都是过了上元节之后,可偏今岁又恰逢北境战事,早几日去也是无妨的。
阮如安轻抚女儿的发髻,笑道:“咱们去为你们爹爹和大军祈福,请愿我大渊江山永固,百姓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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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静卧于苍翠青山之巅。
冬日来临,古寺披上一层银白,苍松翠柏挺立在雪中,枝头挂满冰凌。
红墙黛瓦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古朴,檐角的冰凌晶莹剔透,石阶蜿蜒而上,两旁古松青翠,殿堂飞檐凌空,风铃轻响。
寺内香烟袅袅,钟声悠远,在静谧的雪景中回荡。
帝后携太子公主亲临寒山寺为国祈福,镇北王随行。
为迎贵人尊驾,寺内红毡铺地,香火鼎盛,僧人们排成两列,双手合十,低眉肃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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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簇拥着帝后一直入了正殿。
大殿之中,帝后静静地跪于佛前,香烟缭绕,梵音袅袅。穆靖南双目微阖,神情肃穆,而阮如安双手合十,默默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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