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阮如安轻吐了口浊气,随后缓步踏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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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入了春,虽再没有那皑皑大雪,却还是有些寒气,远远的,冬儿见了自家主子,忙将手里的斗篷披在人身上。
“你亲自去一趟谢淑妃宫里。”
阮如安拢了拢那朱色狐裘,也没说的明了,只模模糊糊道:“她消息灵通,想必定早已听闻什么……”
“让她闲暇时来坤宁宫一趟罢。”
“是。”冬儿低声应下,她恭敬将阮如安扶上轿辇,又同一侧的玉苏吩咐了几句,便小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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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近了坤宁宫,便见着帝王的仪仗在外头停着。
玉苏轻声提醒几句,阮如安顿了顿,甫抬手掀起那轿帘,便与长身立在宫门的穆靖南视线相对。
“……”
这才搬出来一日,怎的这般粘人了,午后刚过,便又迫不及待来了。
阮如安又撇向后头那些个正搬着书卷文奏和一些衣物的内侍们。
得,她说住不了太极殿,这厮硬要搬来坤宁宫啊。
心头无语,面上还是回了个柔柔的笑,待马车停下,阮如安被人搀着下了轿,这才好慢步走到穆靖南面前。
“臣妾参见陛下。”她盈盈上去行了个礼。
倒不是阮如安礼数多,只是这还在宫外头,人来人往的,怎么也要做足姿态才对。
“不必多礼。”穆靖南忙将人扶起来,又顺手将人揽在怀里,温热的手掌贴在腰间,泛起暖意。
见帝后这一番腻歪样,周遭的内侍宫人都垂下眸去。
帝后多年如此,他们这些跟前儿侍奉的人早已习惯。
只做好自己的事,装作什么也未曾见过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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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屋门,穆靖南未等阮如安站稳,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低声笑道:“安安,才分开一日,怎么就这般冷淡了?”
谁冷淡了?她总不能日日夜夜都黏着他罢。
再说了,他们也不是新婚夫妻了,夜里做做事便也罢了,要是白日还黏在一块,岂不让人觉得奇怪。
而且这厮奏折批完了?
这才过年头,想来事儿也应该很多才是,他如何也不该这么闲的。
阮如安抬眼瞧他,嘴角微勾,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阿南这是怪我冷落你了?这不过才一日,怎的就这般急着来坤宁宫了?”
穆靖南眉目间满是笑意,低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才不过搬出来半日,你这边就安生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让你不想见我。”
他这话说的像是意有所指一般,阮如安听在耳里,心中生出几分警惕。
昨儿个霍若宁进宫被他发现了?
阮如安顿了顿,继而收敛情绪,只轻笑着推了推他的胸膛,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抱住。
她微微抬头,眸光流转,语气轻柔,却有意带着一丝暧昧:“阿南这般怀疑我,莫不是自己心里有鬼?”
穆靖南听她说得挑衅,反倒笑得更深,他松开她的腰,改为捧着她的脸,轻轻凑近,语气里带着几分低沉的诱惑:“我心里是谁,你不是最清楚吗?”
得,这厮只是想与她温存罢了。
阮如安闻言,也是放心了些,又恰被他这般缠得没了脾气,只柔柔抬手捶了他一记,故作娇嗔:“你这般纠缠,倒是越发无赖了些。”
穆靖南笑意更甚,趁她不备在她唇上轻轻一啄,语气温柔却霸道:“是啊,我就要无赖些,你能拿我如何?”
……
那些杂七杂八的疑虑是消失了,眼下阮如安的脸上微微染上一层薄红,心中泛起旖旎心思,又羞又恼,偏生对上他那满是得意的眼神,竟无言以对。
几息间,她低下头轻声道:“你成了赖皮皇帝,怕是要惹人笑话了。”
穆靖南轻笑一声,将她抱得更紧,声音低沉:“有谁敢笑话?你是我的皇后,我是你的丈夫,这宫里谁敢多言一句?”
阮如安听得心头微动,抬眼看他,神色间虽带着几分无奈,她轻轻依在他怀里,低声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只当作你赢了便是。”
穆靖南见她这般妥协,心里一阵满足,低头吻上她的额头,柔声道:“下月去趟寒山寺。”
寒山寺?不是年前才去过了吗?
“怎的忽然去那处?”阮如安不解问道。
“去祈福。”穆靖南言简意赅,“北境战事情势胶着,也总该向上天祷告一番。”
这话听来正儿八经,阮如安却不大当真。
穆靖南虽长在寺庙,可他不信神佛。
这一点,阮如安是清楚的。
故而,听了这话,她只细细打量他的神色,总觉得面前人话里有未尽之意,但又难以分辨。
半晌,她垂下眼帘,声音带了几分轻柔:“既是为北境祈福,我也当随你同去,聊表心意。”
穆靖南低笑一声,捏了捏她的手心,语气暧昧:“你要陪我去,我自是欢喜。只是你当真是为了北境战事,还是为了陪我?”
阮如安被他这样调笑,微微一怔,随即抬眸,故作娇嗔地轻轻推了他一把,“阿南总爱戏我。”
穆靖南见她这般,眉目间尽是宠溺,手上稍加力,将她又拉回怀里,低声道:“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谁不知你心思细腻,旁人不及。”
阮如安倚在他胸前,脸上染上几分浅浅的红晕,却没再推开他。两人这般靠得极近,气氛柔和中带着一丝微妙的暧昧之意。
她缓了缓心绪,轻声问道:“北境战事可有变故?怎的阿南突然这般上心?”
昨儿个霍若宁是如此说了,她却不能登时提起。
不然以穆靖南的敏锐,怕又要拎着她问是何人告诉她的这些事了。
穆靖南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他低头望着她,语气缓了几分:“北境定国公的战事虽未失利,却也艰难。那边来报,突厥异动频繁,似乎有些不寻常的举动。”
阮如安心下一沉。
她抬头望着穆靖南,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定国公可有应对之策?”
穆靖南眼中掠过一抹寒光,语气低沉:“有对策,不过……也只能暂时压制。英国公今日请缨远赴,我也准了。”
“镇北王也已去探查了,倒也该看看突厥到底想做些什么。”
阮如安听得一阵心惊,虽知局势凶险,却不料竟至如此。
她轻抚着穆靖南的手臂,柔声道:“阿南如此应对,想来无碍。但战事紧张,宫中怕是也有作祟之人。”
穆靖南闻言,目光一沉,语气冷淡:“作祟之辈,我自有分寸。”
阮如安心下微动,知他所指必然是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她稍稍整理了思绪,轻声道:“若是朝中有人借此机会动摇局势,阿南该多加提防。”
穆靖南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片刻后才微微一笑,“安安果然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阮如安轻轻笑了笑,侧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朝中平静许久,倒怕有人趁机作乱。”
穆靖南低头看她,眼神柔和了几分,他伸手轻抬起她的下巴,缓缓道:“这些你不必操心,只需在我身边便好。”
阮如安看着他的眼神,心中暗暗思量,却不愿再多问,只柔柔应道:“好,我听阿南的。”
穆靖南低笑,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既是如此,寒山寺一行,便当作你陪我去散心罢了。”
闻言,阮如安心中一颤,轻咬了咬唇,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抬眼看他,笑意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我陪阿南便是。”
第64章 谋算 正月初五,程筑中计被拘。……
兴庆宫内, 夜色沉沉。
白昭仪坐在檀木几案前,神情凝滞。
烛火跳跃,映在她的眉目之间,原本清丽的容颜此刻染上了几分疲惫与焦虑。
她近来过的委实不算好。
先是在储秀宫里头被谢淑妃冷嘲热讽了好几日, 话里话外阴阳怪气, 更因兰贤妃一事, 她折了身边那位素日极为倚重的心腹宫女。
屋内静谧, 唯有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偶尔响在她耳边。
她神色不宁, 手中紧攥着一张来自宫外的密信, 信纸上寥寥几字。
“正月初五, 程筑中计被拘。”
是了,北境密报, 程太尉暗中与敌军来往,意图密谋举兵犯北, 直逼京城。
奈何一时不察, 被定国公身边的军师察觉,早被拿下。
自收到这封信伊始, 她便开始筹谋……甚至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派人刺杀兰贤妃。
她虽身处后宫,却也知道, 若程筑活着回了京城,亦遭严刑逼供, 供出他们通敌叛国、陷害阮相的罪名, 那他们白家、吴家都别想活。
白昭仪并不是个小家女子,她也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着实是没想到,到了近来, 前朝的消息又变了。
说是定国公没了下落,程太尉又成了领兵的了。
这消息与她手里的截然不同,甚至是相去甚远,她觉得奇怪,也自然是要怀疑这是不是皇帝设下的局。
可那皇帝若还是从前那个皇帝便不说了,眼下他失了忆,心计手段不如从前不说,整日里还忙着与皇后你侬我侬情意绵绵。
他当真有这个能耐,做那么大一个局?
再言,昨儿个白祭酒也派人传了话,让她做好到时候大军临城,开宫城门的准备。
如此说来,难道程太尉真的得手了?先前只是虚晃一枪?
可不论怎么说,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远不如表面这般简单。
她沉思片刻,最终是长长地吸了口气,那掌心的信纸渐渐被汗水沁湿,脆弱得仿佛轻轻一抖便会化为碎片。
罢了,便听兄长的罢。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她终于缓缓抬起手,将那密信递向烛火。
火苗瞬间舔上纸边,密信燃烧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化作一抹轻烟,随风飘散在空气中。
火光映在白昭仪的眼底,明灭不定。
黑暗间,她凝视着那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冷冷地一笑,眸中尽是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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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坤宁宫内。
自打穆靖南这厮不要脸的搬来了坤宁宫以后,阮如安是整日里也没个空闲,都得陪着那位。
但奈何谢淑妃那一边早早派人来了消息……
不得已之下,阮如安今儿个是起了一大早,只趁着穆靖南去上朝的功夫,传了谢淑妃来宫里。
她已有孕两月,近来也是渐起了反应,格外疲惫。
故而于眼下的她而言,起早便十分难了些。
譬如眼下,她懒懒靠坐在榻上,目光中带着些许倦意,手中轻握着一封未封缄的信。
她缓缓抚过信笺,思绪起伏,双眉轻蹙。
不多时,外间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谢淑妃被宫人引入殿内,见到阮如安这副神色,心中不免一紧,忙上前行礼:“姐姐,一早唤我来,可是京中有什么新消息?”
眼下风声鹤唳,焉能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故而,谢淑妃也是忧心忡忡的。
阮如安闻声抬眸,见她神色带着几分惶恐,只微微一笑,温声道:“快些坐下,不必如此拘礼。”
她顿了顿,时候轻轻将手中的信递向谢淑妃,“这封信,托小福子即刻送往汴州知府,那里有阿耶旧时的亲随,如今他官至一方,我已修书一封,请他代为照应,救你兄长脱困。”
谢淑妃的兄长原本就是被清流陷害入狱的,救起来也不算难。
何况谢淑妃的确是因为这件事困扰了许多日,阮如安若想要她帮忙做事,自然也得先为她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闻言,谢淑妃接过信,指尖微颤,双眼霎时泛红,声音哽咽:“姐姐如此为我操劳,妹妹不知该如何感激。”
谢氏子弟虽分布各地,却受拘于族规,无一人入朝为官。
空有名声并无权势,于一个处境艰难元气大伤的百年世家而言,的确是个致命一击。
风雨飘摇,再坚韧的野草也该为自己寻一处庇护之所。
阮如安也是很明白这一点。
她仍眸光平平,只垂眸看着她,轻声笑道:“你我姊妹相称,何须言谢?你兄长到底是因为阮氏才受了如此无妄之灾,但只要他未定重罪,便还有挽回的余地。”
“汴州知府昔年与阮氏交情甚厚,如今他愿意出手,你兄长自可脱身。”
谢淑妃闻言,心头大石稍稍放下。
但只听了“阮氏”二字,她便明了了今儿个阮如安唤她来的主要意图。
她飞快敛了情绪,面上仍带着几分忧虑,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继续道:“姐姐,前儿个我打探得北境的消息,说定国公虽失踪,但并未传出任何不祥之处,想来应当无事。”
阮相易了容便不说了,定国公身为主帅,要是被人寻到了,怎么也要闹出好大动静。
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故而听罢,阮如安神色微微一动,双眉紧蹙。
如今北
境局势纷乱,加之白家与程太尉暗中策动,阿耶与定国公的行踪不明,让她心中愈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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