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前人这个反应,阮如晦自然以为是自家姐姐不知情,便继续爽快地解释道:“姐夫传信给阿耶,说是命我即刻回京。结果我一路火急火燎赶回来,竟还是拖到了今日也没什么动静。”
“今日是…..”阮如安猛然抬头,转向身后的冬儿。
她近来过得昏天黑地的,哪里注意得到日期。
冬儿自然会意,上前来低声答道:“回娘娘,今日是二月十八。”
听到这个答案,阮如安心中陡然一震。
她低头沉思,脑海中迅速梳理…..二月十八,朝中并无太多仪礼安排,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帝王前往太庙祭祀先祖的祭礼。
她这几日是忙着揣测穆靖南的意思,又忙着处理前朝政事,竟然连这场祭礼都忘了。
“帝王祭礼……”她喃喃自语,忽然抬头道:“祭礼中,皇后与太子皆不用出席,只需皇帝独自前往太庙祭祀。这……”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眉头紧蹙。
独自一人……独自一人……救驾……
“陛下那边,可有告诉你何时动手?”她目光如炬,直直盯着阮如晦。
阮如晦摇了摇头,略显迟疑地说道:“只说到时候兰大人会来寻我。”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阮如安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语气陡然急促:“糟了!冬儿,备车,我要立刻回宫!”
“阿姐,出什么事了?”阮如晦紧跟在她身后,满脸不解。
阮如安没有回答,只是一刻不停地向府门走去。两人一路快步穿过长廊,抵达府门时,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屏风后出现。
“兰寺卿…..”
阮如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目光直直看向带着一众随从走入阮府的兰寺卿。
兰寺卿目光与她相接,微微拱手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第87章 选择 这一生,我绝不会再认你这个丈夫……
阮如安目光如炬, 直直看着兰寺卿的脸,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兰大人,”她冷冷开口, 语调中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 “你这是来做什么?”
她也算是明知故问。
兰寺卿来了, 显然就是才刚阿弟所说的“时机”。
那么穆靖南呢?他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吗?
兰寺卿抬起头, 眼神平静, 语气却含着几分谨慎:“娘娘, 微臣奉陛下之命, 前来与阮公子商议要事。”
“要事?”阮如安嘴角微微一挑, 带出一丝嘲弄的弧度,“兰大人, 这要事与本宫可有关联?”
兰寺卿未答,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略显局促的阮如晦, 低声道:“公子, 时辰不早了,陛下有令, 命您即刻前往指定地点听候吩咐。”
阮如晦一怔, 显然有些不解:“指定地点?兰大人,这便要去了?是去做什么?”
兰寺卿神色微变, 但很快恢复如常,语调依旧不卑不亢:“公子到时自会知晓, 微臣也仅是奉命行事。”
阮如安冷眼旁观, 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她心中已然猜测到穆靖南的意图,但正是因为猜到,她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救驾, 这个词在她脑海中回荡,惹得她愈发心烦意乱。
“兰大人,”她忽然开口,声音虽不大,却极为清晰,“本宫想知道,这‘救驾’一事,是否有关于今日的帝王祭礼?”
兰寺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低声答道:“娘娘言重了,微臣只是按旨传命,其他事概不知情。”
这番话虽然滴水不漏,但在阮如安听来,却无异于默认了什么。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转身看向阮如晦,声音微冷:“阿弟,你可听清了?既是陛下命你‘救驾’,我便陪你一起,看看这救驾究竟是救谁!”
“阿姐……”
阮如晦显然还没明白过来,但看着阮如安坚定的神色,他最终没有反对,只能点头。
-
一路行至大门口,外头的寒风迎面而来,透着刺骨的冷意。
冬儿已备好马车,车帘掀起时,阮如安忽然顿住脚步,眉头紧蹙。
“兰寺卿,”她忽然转头,冷声问道,“陛下那边,可有安排禁军护卫?祭礼之时,皇宫内外的布防是否已经加强?”
兰寺卿显然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白,一时间竟哑口无言。片刻后,他低声回道:“微臣不知。”
实际上,他一个大理寺卿,就算他是皇帝亲信,怎么管得了这些东西。
“不知?”
阮如安冷笑一声,眼神中隐隐透出杀气,“若是出了事,兰大人,这‘不知’二字,可担得起?”
阮如安显然是不信他这番说辞。
这兰寺卿既然都答应了穆靖南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怎么还一问三不知。
他这是当的哪门子的天子近臣?
兰寺卿是真不知道啊,但他只能低下头,不再言语。
诚然,皇后这一番话,也弄得他心里悬着。
可今早瞧着镇北王也没有多大反应,想来皇帝陛下也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吧。
虽然是这么安慰自己,兰寺卿的心头还是慌得很。
叫外人瞥眼看去,只从他的神情中也不难看出一丝紧张。
“阿弟,上车!”阮如安根本没这个耐心在这里继续纠缠,她一声令
下,率先在冬儿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阮如晦紧随其后,一路上心头满是疑问,却见阮如安闭目沉思,不愿多言。
他本想再问些什么,却被她抬手制止:“到了再说。”
-
马车疾驰间,车轮声与风声交织成一片,不多时,车队却忽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侍从的禀报声:“娘娘,前方有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何人?”阮如安沉声问道。
侍从略一犹豫:“似是……禁军。”
禁军?
阮如安心中一紧,掀开车帘望去,果然见前方一队身着黑甲的禁军正整齐列阵,为首之人,竟是镇北王的那位副将。
她记得,那原本是霍若宁的熟人。
她心念电转,随即冷静下来,低声吩咐:“让他们领路,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那副将闻言,立刻上前恭敬道:“娘娘,请随我来。”
马车缓缓转向,驶向另一个方向,渐渐地,太庙巍峨的轮廓出现在视线中。
而阮如安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今日这般大的阵仗,看来是来者不善且不容小觑啊…..
-
太庙之外,气氛紧张,祭礼已接近尾声,却见周围布满禁军,气氛肃杀。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终于在庙门前的台阶上,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阿南……”她喃喃低语,随后猛然下车,快步向前走去。
然而,还未等她靠近,便见穆靖南抬起头,目光沉稳而幽深,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安安,你不该来。”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阮如安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这样的话?
她快步走向穆靖南,却被穆靖南的贴身侍卫拦住了去路。
她目光微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让开。”
侍卫低头行礼,神情恭敬却坚定:“皇后娘娘恕罪,陛下有令,娘娘需即刻回宫,不可留在此地。”
阮如安一怔,随后猛然回头,目光如剑般刺向不远处的穆靖南:“你竟要将我扣住?”
穆靖南站在不远处,神色一如既往的从容,目光却隐隐流露出一丝复杂。
他缓缓开口,语气低沉:“安安,今日的局势过于凶险,我不能让你留下。”
“凶险?”阮如安冷笑,眼底浮现出一抹讥讽,“穆靖南,既然你敢赌命,何以不让我一同承担?还是说,在你眼中,我阮如安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穆靖南这是在做什么。
让阿弟连夜赶回京,又算准了时间让他前来救驾;故意支开她,又让阿耶带着兵将连忙回京护城。
救驾者,可封官;护城者,可进爵。
再加上进来官员们态度的转变,尤其是那些素来只听命于皇帝的大臣也都渐渐联想了她们世家。
这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至,她就是再傻,也看得出来…..这厮是在拿自己做饵,赠予她她想要的阮氏荣光。
可她阮氏荣光,哪里轮得到穆靖南来操心?更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拿自己的性命做赌!
“安安,”穆靖南缓步上前,语气中透着一丝柔软与无奈,“你不该来沾染这些。”
阮如安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透着一丝愤怒与悲凉:“你总是这样,一边说着为我好,一边却擅自做出决定,将我置于局外。你可知,我从未需要你的怜惜,也从未惧怕过血腥与危险。”
若是旁的事便也罢了,可这件事、这整个计划都与她阮氏息息相关,更与世家休戚与共。
且,阮氏从来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即使是那万人之上的龙椅。
阮如安的语气越来越冷,目光中却多了一分隐忍的酸楚:“你所谓的保护,不过是将我推得更远。今日之事,你想让我做一个旁观者,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出了事,我如何自处?”
如果穆靖南真的因为这件事没了命,阮如安当然不会疯魔的自刎殉葬,她会好好活着,扶持自己的儿女,护佑自己的家族。
可她的一生都将纠葛于这件陈年旧事,她会愧疚、会感到遗憾惋惜,甚至是怨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些发现穆靖南的想法。
更多的,她可能也会沉浸于无穷无尽的、对故去丈夫的思念。
可能在她垂暮之时,她仍旧会站在下雪的庭院里,瞧着嫣红满枝的红梅,回忆着多年前寒山寺的相遇,回忆着在这长安城里的腥风血雨。
虽然仅此而已,却也不会好过。
穆靖南闻言,眼中终于浮现出一抹动容。
他向来是决断果断之人,可面对阮如安,他却总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柔软。
“安安,”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恳切,“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今日不同往常,敌人不会留情,我不能冒这个险。你若留在这里,只会是我的软肋。”
阮如安听到这句话,眉头微蹙,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冷静下来,却并未妥协,而是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嘲弄:“软肋?穆靖南,你竟也有承认我对你来说是软肋的一天。”
她停顿片刻,声音低沉却坚定:“可我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今日之事,我若走了,便是对阮氏的不负责任,也是对你的懦弱让步。”
她迈步上前,逼近穆靖南,目光灼灼:“穆靖南,你若要送我回宫,大可以动用你的人。可你要清楚,我若被强送回宫去,这一生,我绝不会再认你这个丈夫,也不会再护你这江山。”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寒冰一般,直刺穆靖南心底。
他彻底僵住了,握拳的手微微颤抖,却终究没有下令。
“安安……”他低声唤她,语气中带着一丝痛楚。
阮如安却不再多言,目光坚定如铁:“穆靖南,你可以用一切力量拘着我,但你不能剥夺我做选择的权利。今时今日,我绝不会走。”
两人之间的沉默,仿佛凝聚了整个天地的气息。
最终,穆靖南长叹一声,摆手示意侍卫退下,声音沙哑而低沉:“安安,你赢了。”
第88章 落幕 阮如安觉得,有什么真的要从她身……
入了夜, 太庙前氤氲的香火袅袅升腾,龙纹金鼎中燃着松柏清香,乐师的乐声庄严肃穆,回荡在高大的庙宇之间。
穆靖南身着黑底金纹的祭服, 站在青石台阶之上, 双手捧着玉玺, 高声诵读祭文。周围臣子纷纷低头肃立, 只有偶尔响起的风声打破了这一片肃穆。
阮如安站在祭坛下方, 身着深紫华服, 双手交叠于腹前, 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疲惫。
尽管作为皇后, 她并不需要直接参与仪式,但她的目光依旧时不时瞟向穆靖南的背影。
她很紧张, 也不知道穆靖南到底有没有筹划周全。
忽然,太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是一阵沉重的战鼓声, 伴随着杀伐喊声如雷鸣般炸响。
一名侍卫快步冲入大殿,跪倒在地, 声音颤抖:“陛下, 不好了!逆贼白暨带兵闯入太庙!”
闻言,阮如安猛然抬头, 心中一凛,攥紧袖中的梅花玉佩。
还是来了。
不待穆靖南开口, 太庙大门轰然被撞开, 金光灿烂的门扉被敌兵用巨木撞倒,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紧接着,黑压压的士兵涌入, 整齐的甲冑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寒光森然。
为首之人正是白暨,一身黑甲,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中握着一柄战刀,冷笑着望向穆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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