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一声春雷,炸开了她心中所有的防线。
阮如安低低地啜泣出声,所有的倔强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阿南,可我……可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事,我骗了你,隐瞒了你,我……”
“我知道。”
穆靖南打断她,将她拉入怀中,手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安安,我早就知道你的目的,可是我从未怪你。”
其实一开始,穆靖南也是被阮如安设计好的连环套牢牢绑住了,他也一直以为…..他们是情投意合,是天定姻缘。
直到…..直到他登基后,不得已必须纳几个嫔妃入宫。
他那时候才发现,阮如安一点也不在意他纳嫔妃,更不在意他会不会临幸别人。
所以他慌了。
他同阮相爷一手筹谋了阮氏“出事”的事情,原本意在借机打压清流一党,更要紧的……则是借此机会试探阮如安一番。
他不信阮如安对他没有半分情意,也不信她当真这般不在意他。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并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妻子,他是大渊朝的皇后,更是长安阮氏的嫡女。
她有太多的东西要背负,有太多的东西要忍让。
她没办法为自己而活。
即使是有他在身边,全心全力的护佑她,她也做不到随
心而活。
实际上,穆靖南并不怎么痛恨阮氏,因为如果不是阮氏的家学渊源,他也不会看到如今这位进退有度、聪慧通透的阮如安。
可是他也不会否认,如果不是因为发现阮如安格外的在意阮氏,格外的在意那位快要功高盖主的相爷,他怕是早早就对阮氏下手了。
不说下死手,但无论如何也是要打压一番的。
只是,阮如安已是他这一生难能得来的珍宝,他不敢胡乱行动毁了这段情缘,也原本是不敢奢求更多的。
可他何其有幸,能得她为妻,共衍子嗣,将来史书之上,他们的名字也会永远放在一起。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温柔与包容:“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挚爱,是我愿意为之舍弃一切的人。”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说道:“安安,你想让我活,我便活着;你想护着阮家,我便护着阮家;你想要江山平稳,我便为你守住江山。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去做。可你也要记住,我不是你的负累,只会是你的依靠。”
“阿南……”阮如安轻轻唤了一声,泪水再度涌上眼眶,她伸手攀住他的肩膀,泣不成声,“你何必……何必待我如此?”
他明明可以有更多选择,他若想要权力,大可以不与她做戏,大可以一早就灭掉朝中所有他介怀的势力,他又何必如此……
谁家的皇帝能做到这个份儿上?
她读了那么多书,看了那么多典故,从来不知道身为帝王也能这般不在意自己,能这般在意她这个出身世家颇有“威胁”的皇后。
“因为你是我的安安。”
穆靖南低声道,手掌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与她额头相抵。他看着她泪光盈盈的双眸,低声说道,“从此以后,你不必再独自扛起所有,无论你身后是阮家,还是这江山,我都会替你撑着,直到你不再害怕。”
他缓缓低头,在她的眼角落下一吻,那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梦。
这一吻之后,他抬眼凝视着她,目光如春日的晨光般温暖。
他低声问道:“你可愿相信我一次?”
阮如安哽咽着点头,唇边微微扬起一抹浅笑。
她怎么会不愿意?
一个人爱她爱得连自己的江山都可以拱手相让,爱她爱得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弃之不顾,她还有什么好犹豫踌躇?
她必然也是要将自己的一片真心倾囊相授,必然也是要学着去毫无保留的珍爱面前的这位郎君。
穆靖南见状,唇角也扬起了一丝笑意,他轻轻抬手为她理顺垂落在脸颊旁的发丝,而后缓缓靠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
这一吻,将所有的爱意与承诺都化作了无声的诉说。
窗外,晨光大盛,鸟鸣声渐渐响起。那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两人相依的身影上,为这个早春的清晨添了一份静谧与温暖。
此后,无论前路如何波折,他们终将并肩而行,共赴风雨,共沐晨光。
-
太极殿外,群臣三三两两低声议论,虽未到上朝时分,却已人心浮动。
皇帝醒了,太子自然就登不了基,朝堂里面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是正常的。
“听闻昨夜坤宁宫内传来消息,圣上和娘娘皆已醒转。”户部尚书李远思低声说道,目光中掩不住几分欣慰,“连陛下都能撑过此劫,实是上天佑护。”
站在一旁的刑部尚书邓驭沉稳颔首:“这段日子,皇后娘娘殚精竭虑,力排众议,太子监国也算有条不紊。如今圣上醒来,局势当能更加稳固。”
吏部尚书张曜站在稍远处,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却在瞬间收敛,换上恭谨的表情:“陛下当真是福泽深厚,能熬过如此难关。只是圣上病体初愈,不知何时能够处理朝中大事?”
大理寺卿兰青何走近一步,语气淡然却不失威严:“张尚书此言未免多虑。圣上甫醒,仍需静养。至于朝中事宜,太子殿下已然驾轻就熟,难道还有不妥之处?”
张曜闻言,只得干笑一声,低头不语。
是没有什么不妥,要是太子能早点登基,可就更妥了。
谁知道眼下皇帝醒来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针对他们世家,要真是如此,他干脆也早早乞骸骨辞官回家去,总比像先帝的户部尚书顾未浅那般被冤枉至死。
议论间,镇北王自殿外迈入,步履坚定,环顾群臣后朗声道:“诸位大人无需过多猜测。昨夜陛下和皇后已传旨,表明当下太子监国摄政无误,朝中事务皆按既定安排处置,不得生变。”
他是知道内情的那一个人,自然没有别人焦急。
何况,某些人也忒傻了。
且瞅瞅自家皇兄守在皇嫂榻前的那个傻样,他哪里还真会舍得回来料理这些朝政的事情。
撂担子不干的事情皇兄也不是第一次做,早在太子时期…..皇兄就为了陪皇嫂去苏州游玩扔了许多奏折给他,如今看来嘛……
那些好东西怕都得是小太子和阮相爷的事儿咯。
谁让他们的皇帝爷是个不慕权势的主呢。
心头是这么想,他却也还是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的。
故而此言一出,满殿静默片刻,随即有人低声附和:“看来陛下虽卧病,仍旧心系江山社稷,太子又得陛下信任,朝中自是安然无忧。”
-
晨光洒满大梁的街巷,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条消息悄然蔓延开来:圣上和皇后娘娘皆已醒转。
茶坊内,几个老者围坐一团,热切地议论着。
“今日圣旨都传到了咱城南,圣上病体虽未全愈,可总算醒了。听闻皇后娘娘日夜不离,守在榻前,为陛下煎药喂汤,甚至累得几次昏倒,这才把陛下从鬼门关拉回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茶客捋着胡子,感慨不已。
“是啊,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旁边一个中年商人连连点头,“皇后娘娘贤德深情,我还听说太子年纪虽小,但因从小受陛下和娘娘亲自教导,竟能将朝中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有这样的储君,真是咱们大渊的福气!”
坐在一旁卖竹编的老汉低声插话:“阮丞相可是忠臣呐!圣上卧病这么久,丞相一直与太子殿下齐心协力维持朝局。你们看看,多少次有传言说阮家可能趁机夺权,可结果呢?阮丞相连奏章都全是为江山请命,实在是忠心耿耿!”
“这叫家教好啊!阮家出过多少清正廉洁的官员,丞相为国操劳,太尉护国疆域,连这皇后娘娘也能如此情深义重。难怪圣上待她这般独一无二。”一位戴斗笠的书生摇着折扇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敬意。
“……”
街头巷尾,处处传颂着帝后情深的佳话,连小商贩们也忍不住附和几句:“有这样的陛下和皇后,咱大梁可真是有福气。”
而那些先前心怀疑虑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阮家确实清正无瑕,皇后娘娘的贤德更是无可挑剔。有了这对帝后在,天下百姓还能不安心?
而随着消息传遍民间,京城甚至出现了一首民谣:
“圣上病愈,天光初升,
阮家贤女,扶国安君。
情深义重,并肩为民,
帝后同心,福泽乾坤。”
这首歌谣渐渐传入乡间,成为孩童们口中念唱的佳话。
清晨的阳光洒满街市,百姓们依旧忙碌着自己的生计,但心中却多了一分笃定:
这江山,这朝堂,有这样的帝后,未来定然更加安稳明朗。
第100章 初见 他倒是比齐王和太子有意思许多。……
风雪渐盛, 竹林间寂静无声,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轻响。阮如安立于雪地,手扶披风,望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景, 低声吟诵:
“隔牖风惊竹, 开门雪满山。清景明朝见, 何似此宵闲。”
声音清婉而柔和, 仿佛融入了这天地间的静谧, 让人不禁驻足。她身旁的冬儿小心撑伞, 不由低声劝道:“小姐, 若被他人听了去, 怕要惊扰了这清修之地。”
阮如安却微微一笑,低声道:“风雪清雅, 竹林幽静,怎可错过如此良景?不过随性一吟罢了
, 又有谁会听到呢?”
她话音未落, 不远处竹屋的门却缓缓被推开,低沉而微哑的声音随风而来:“姑娘吟诵清诗, 倒是雅兴甚浓。”
阮如安微微一怔, 抬眸望去,只见一名玄衣男子立于门前。
他身形修长, 眉目清冷,虽带几分病容, 却难掩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书卷气质。
她不动声色的攥了攥衣袖。
想必这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
却说穆靖南目光落在那红衣女子身上, 见她眉目如画,神色虽略显拘谨,却不失从容。他微微一顿, 随即低声接道:
“夜雪轻风静,深山客思闲。梅开堪寄远,竹影入疏关。”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字句铿锵,诗意自然流转,竟是顺着阮如安方才所吟之诗的意境即兴应和。
阮如安闻言,她很快回过神来,微微侧头,眉间带着一丝惊讶与赞叹。
她敛下眸光,轻声一笑:“公子才学不凡,竟能顺景赋诗,清辞雅句,果真令人叹服。”
穆靖南看着她,目光深处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淡淡说道:“姑娘过誉了。方才听得姑娘吟诗,才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怀,故而冒昧应和,还望见谅。”
阮如安目光微动,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低声道:“公子这‘梅开堪寄远,竹影入疏关’,将这雪中清景描绘得极妙。”
“只是依小女子愚见,这风雪之中,竹影虽清,却不及梅花之艳,正所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穆靖南微微一笑,目光中多了一抹温和与欣赏。
他稍稍偏头,看向远处覆雪的竹林,缓缓说道:“林逋的《山园小梅》,确实绝妙。只是姑娘所引之句,以梅之香隐喻风骨,但这寒山清景,我倒更觉‘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动静之间,方见灵意。”
阮如安听罢,抬眸看向他,似被他言辞所动,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公子这一句‘飞花’将雪景点缀得灵动,却不觉稍显单薄?小女子斗胆一改,不若换作‘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公子以为如何?”
穆靖南愣了一瞬,随即轻声笑道:“李白的句子清高洒脱,确有几分‘红梅点雪’的韵味。只是‘美人’二字,却不及姑娘眼下这般风雅自成。若要换,倒是难以为续了。”
他话音平静,却暗藏几分温柔,眼中深意不言而喻。
这是在变着法的夸她……
阮如安一怔,随即微微低头,敛住眸中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淡声道:“公子果然是妙笔生花,小女子才疏学浅,倒是甘拜下风。”
两人分明是“萍水相逢”,如今话里投机,却也都不禁隔着飞雪相视一笑,恰似知己相逢,好不乐趣。
片刻后,阮如安敛了情绪,抬眸看向他,轻声问道:“小女子原本上山为家人祈福,不想途中迷了路,不知可否请公子指点归路?”
穆靖南目光微微一凝,片刻后点头道:“此地虽幽静,却离寒山寺正路不远。姑娘沿此竹林向前,绕过山腰,便能回到正路。”
“多谢公子指点。”阮如安微微一福,语气温婉而不失从容,“今日误入此地,惊扰公子,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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