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菱玉挑眉:“怎么?如今你要恃宠而骄,不愿替我跑腿了?”
顾清嘉哭笑不得:“好,我去就是了,否则岂不是坐实了你的话。”
拿到装钱的匣子,转身之际,顾清嘉眸光微闪。
他本就需要去安排一番,此事正中他下怀。
“你在田庄歇一晚,不必着急回来,沈禄忙着成亲的事,我怕他有疏忽,你帮着些,等明日放了赏银再回来不迟。”许菱玉冲他背影补了一句。
顾清嘉闻言,眼底笑意更深。
他的阿玉,还真是体贴入微,半点不叫他为难。
第61章 乔装 哪是阿玉进步大啊,是她背后有高……
夜里, 秀才果然乖乖听话没回来,许菱玉很庆幸,她挑中的是这样一位温和顺从的夫君。
因第二日一早, 天没亮她们便要动身,许菱玉怕芹姨和金钿起来后看不到她, 会担心, 索性让红雨大大方方从正门进来。
红雨本姓秦,闺名凤笺,许菱玉便称她为秦姑娘。
红雨来了不久, 刚跟芹姨和金钿寒暄两句,许菱玉便挽住她手臂,冲芹姨和金钿道:“秦姑娘今夜暂且睡我房里,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坐马车,去宁州城外的渡口看货, 不在家里用早膳,大抵会晚些回来, 若秀才先回来,金钿你同他说一声。”
言毕,不等芹姨她们回应,她便拉着红雨回房去。
吱呀一声,门扇合上。
芹姨和金钿立在廊庑下,望着紧闭的门扇,双双错愕。
“这位秦姑娘,你见过吗?”红雨面生, 芹姨有些不放心,压低声音问金钿。
金钿摇摇头:“没有,可看起来小姐与她很熟。”
小姐说秦姑娘是从檀州来的, 大抵是在周娘子那里认识的吧,小姐在檀州的时候,她也没时时跟在身边,金钿想想,觉得她没见过也正常。
“秦姑娘手里提着包袱呢,许是今日刚到,人生地不熟的,才没住客栈,找小姐借宿一晚,她与小姐定然是熟识的,否则哪会知道咱们住桂花巷?”金钿宽慰芹姨。
芹姨一想也对,便把心中疑虑压下些许。
她年纪大些,自诩有几分眼力,那秦姑娘周身气度,瞧着着实不太像商人。
不过,阿玉做事有分寸,若是不相干的人,也不会往家里带。
“我去再烧些热水,你问问阿玉,要不要多拿条衾被。”芹姨轻拍金钿肩膀,折身往灶房去。
沐洗过后,水也倒了,闩好门,许菱玉才解开红雨的包袱看。
人皮面具、假发髻、栗紫绑袖束踝劲装、金丝软鞭等,需要的东西都已齐备。
“明早记得叫我,我怕醒不来。”许菱玉打着哈欠,爬到床里侧,把外侧的位置和新换的衾被留给红雨。
“包在我身上。”
言毕,红雨捞起外侧的衾被,往床畔地毯上一铺,躺下左滚右压,两下将身体卷进衾被中。
许菱玉愣愣望着她,哭笑不得:“你不嫌弃地毯脏,倒嫌弃我的床来了?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
“我知道,不是嫌弃,荒郊野外我都睡过,我一个江湖人,还是睡地板踏实。”红雨闭着眼睛应,嗓音已透出些困倦。
许菱玉也不勉强,没放下帐幔,面朝外侧,很快睡熟。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唤她,还轻轻推她肩膀。
许菱玉神思尚在梦中,撒娇似的柔声道:“秀才,别闹。”
话一刚落,那人果然不唤她,也不推她了。
许菱玉正要接着睡,忽而听到一声失笑,有人啧舌:“哟,阁主跟那贾公子平日里是这般情深意浓么?”
是红雨?!
对啊,红雨唤她起身是有正事呢,她刚竟以为是秀才!
登时,许菱玉困意消失大半,脸颊泛红。
“我故意逗你的。”许菱玉支起身形,别开脸,不承认。
窗外,天色黑似泼墨。
许菱玉坐在妆台前,脑子醒了,身体却还迟钝。
等她完全醒转,红雨已替她装扮好了。
镜中佳人,变戏法儿似的,成了发髻花白,脸上布着皱纹,肤色透着些病态的老婆婆。
赫然是她第一次见到红叶婆婆的模样,只是因要装久病之人,红雨特意多给她添了几分病气和疲态。
“红雨,你这手艺堪称一绝。”许菱玉笑赞。
她故作沉肃时还好,一旦笑起来,灵动的眼配上苍老的面容,格外违和。
“阁主可千万别对她们笑,否则我技艺再高超也救不了。”红雨说完,侧身抓起软鞭,塞到她手里,“走了,尽早赶过去部署。”
上回好不容易从云雾山混出来后,山里守卫更森严,红雨没敢再轻举妄动。
这时节,云雾山的雾气又是终日不散,按说也不该贸然动手。
可她有二皇子这个盟友啊,二皇子悄悄给她送过一张地形图,哪条路线最近,哪里有机关,哪里有猎户留下的陷阱,都标得清清楚楚。
那图她看过便烧毁了,连此番来清江县的一众姐妹,她也没敢透露。
许菱玉见她轻车熟路上山,只当她是提前打探过数次,倒没疑心什么。
快到约定的密林,许菱玉深深吸一口气,握紧红叶婆婆当年用过的金丝软鞭,仿佛积蓄到更多的胆气。
“你可以吗?”红雨侧眸望她,眼中盛着些忧虑。
许菱玉点点头。
红雨纵身跃上树枝,许菱玉提气,也一跃而上。
有些吃力,但到底没出丑。
“尽快吧。”许菱玉轻道。
否则,她可能会露馅。
书到用时方恨少,武到用时方悔
懒啊。
红雨笑笑,也没辙,只好加快身形。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朝林中去,一个身轻如燕,一个略显迟滞。
她们绷紧神经,打起精神应对林子里的姐妹们,谁也没留意,一株合抱粗的古树后,立着一道颀长的深青色身影。
顾清嘉望着两道身影中,看似年岁大的那个,眼底不经意露出浅笑与无奈,原来她一直是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糊弄过红叶阁那些人的。
待她们身影即将消失时,顾清嘉悄无声息跟上去。
为方便隐藏身形,此番来云雾山的红叶阁姐妹,皆着红色外衣,接近山间转红的枫叶颜色。
红雨先飞身而下,立在众人中央。
众红衣女子齐声问:“阁主呢?”
不等红雨回应,一位名唤红烛,比红雨大几岁的女子道:“该不会是你假传阁主命令吧?你把我们骗到云雾山来,是不是想逼我们遵你为阁主?”
红雨瞥她一眼:“红烛,别拿你小人之心来揣测我。”
她对红烛其实不太放心,可红烛武艺好,虽说总肖想阁主的位置,倒是从未出卖红叶阁,红雨权衡一番,便还是叫她一起来了。
说完这句,红雨朝着许菱玉藏身的大树躬身:“恭迎阁主。”
下一瞬,许菱玉飞身而下,她几乎是耗费大半内力,才勉强装出红叶婆婆当年的样子。
落到红雨身边时,她仍是踉跄了一下,被红雨扶住才站稳。
许菱玉佝偻着身子,侧过身去,猛咳一阵,竭力掩饰失误,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被发现。
多数姐妹并未怀疑,纷纷上前关心:“婆婆。”
许菱玉摆摆手,吐出苍老沙哑,中气不足的嗓音:“我没事,旧伤复发,又染上风寒,我这身子骨是不中用了。”
说到此处,她忽而抬眸,淡淡扫向挑衅红雨的那位:“红烛,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位置,该换你来坐呀?”
“红烛不敢!”红烛脸色骤然一白,赶忙跪地。
好长时间没有婆婆的消息,只有红雨一人能传出只言片语,红烛时常以为婆婆死了。
可在她疑心最重的时候,红雨又总能把婆婆带到她们面前,红烛很是困惑。
许菱玉没再说什么,示意身侧女子扶红烛起身。
继而,她以疲惫病弱的语气道:“红雨,该做什么,如何做,我都交待你了,你且去安排,事不宜迟,还请诸位牢记我红叶阁建立的初衷,不畏强权,将鬼岙里的无辜女子都救出来。”
既是救人,她便不能只救阿娘一个。
她是孟茴的女儿,也是红叶阁主。
红烛悄然打量着她,总觉得眼前的婆婆有些怪异,可任她怎么瞧,这分明就是婆婆。
红雨安排时,红烛走神,没用心听。
“红烛,你若对我有意见,咱们回头私下理论,今日你务必以大局为重,切莫因一己之私,连累诸位姐妹!”红雨厉声斥她。
红烛不服气地瞪她一眼,仍旧上下打量许菱玉,眯起眼道:“你真的是婆婆吗?婆婆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去幽王府也如入无人之境,即便旧伤复发,染上风寒,应当也不至于连从那样矮的树上飞下来都做不到。”
红烛越说,越觉自己内心里的怪异有了立证,她指着许菱玉道:“你根本就不是婆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齐齐朝许菱玉望去。
许菱玉手握金丝软鞭,紧张得脊背绷紧,可她强自镇定,朝着红烛凌厉挥鞭。
她知道,以自己仅剩的内力,只能拿气势暂且唬住人,鞭子挥出去个听见响就不错了。
哪知,她挥鞭之时,身后一股莫名的刚猛力道透入脊背,顺着她手臂,朝软鞭急速窜去。
根本顾不上想,这股气流从何而来。
只听啪地一声,软鞭将红烛身边半步远处一块不算小的山石,击得粉碎。
红烛面上血色尽数褪尽,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许菱玉,唇瓣翕动着,半晌说不出话。
“婆婆威武。”众女子纷纷拱手,语气神态不无骄傲。
许菱玉哑着嗓音,慢条斯理收鞭,冲红烛道:“你若还有异议,便留下与我作伴,我破一次例,亲子与你切磋,也看看你功夫可有长进,到时,若无意中伤了你,红烛,你可别说婆婆以大欺小。”
“红烛该死。”红烛颤声求饶。
她不敢,方才那一鞭的功力,连她也做不到,虽不及婆婆武力最盛时,显然也不是她们中任何一个能比拟的。
红烛本以为,只要眼前的婆婆是假的,她便可以让各种最厉害的诸位姐妹亲眼看到,红雨是如何居心叵测,在阁中只手遮天。
如此,她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红叶令,坐上阁主的位置。
红烛转身之际,最后看一眼许菱玉腰侧悬着的红叶令,神情黯然。
众人依照部署散去,许菱玉压低声音,拉住红雨道:“方才多亏了你。”
方才她刹那间内力陡增,定然是红雨悄悄帮忙。
红雨没察觉到,故意落后几步,本是想问问,许菱玉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这般突飞猛进的。
可听到许菱玉的疑问,红雨心中豁然开朗。
哪是阿玉进步大啊,是她背后有高人相护。
两人感情又好,二皇子又肯这般费心护着阿玉,他待阿玉,应当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红雨没解释,算是默认。
她不再担心许菱玉的安危,只叮嘱一句:“你且在此等着,我们会尽快回来,以焰火为讯。”
言毕,她飞身潜入迷雾,倏而不见了踪影。
顾清嘉隐在许菱玉身后不远处,暗自摇头。
幸而,他的傻娘子武艺差,竟没发现他的内力在体内流窜时,与红雨教她的不同。
昨夜,宁王府收到一封飞箭密信,说是今日红叶阁的人会闯云雾山救人。
虽不知是何人通风报信,可一听到红叶阁的名号,不用想,他也知道她们想救的是哪些人。
嗬,自不量力。
是以,宁王带着于忠,亲自镇守奇岙园。
他早早便吩咐于忠,将山上所有及冠尽数打开,要让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有来无回,都埋葬这深山里滋养草木!
密信上说的时间,是午时三刻。
将近午时,于忠抽空回到小院,轻握住孟茴的肩膀:“阿茴,今日阿玉的人会来带你走,你收拾些必需之物,和思思一起离开。”
孟茴愣怔一瞬,她知道红雨出去后,会和阿玉一起进山救她。
却没想到,她们来得这样快。
红雨出去后,曾给于忠一封简短的亲笔信,让于忠带回给她报平安。
那时候,孟茴便知,于忠会帮她。
但直到今日,直到他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这一刻,孟茴一颗心才彻底落到肚子里。
“好。”她激动紧张,指尖发颤。
刚起身,又顿住,她唤住欲离开的于忠:“那你呢?”
于忠只说,让她和思思一起离开,却没说他自己如何打算。
听到她温柔似水的声线,以及语气里几乎不易察觉的关心,于忠脊背一凛,顿住脚步。
须臾,他整理好思绪,回眸冲她挤出一丝笑:“我的命是王爷救的,王爷活,我活,王爷死,我死。”
“阿茴,好好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于忠声音又低又轻,喉间哽着难言的缱绻,深深凝望着她,似要将她容颜一笔一笔描刻在心口。
孟茴明白了他的意思,睫羽微微一颤,瞳仁微微胀疼,心口也似被针刺了一下,生出细微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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