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璧的事,顾清嘉并未告诉他们。
不待许菱玉开口,顾清嘉抢先,颇为骄傲道:“昔日随太祖叱咤天下的辰云太保,乃是阿玉的外祖。”
“臭小子,这般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皇帝激动地站起身,走到许菱玉面前两步远,眼神殷切地盯着她,气势陡然弱下来,“你外祖他老人家可还好?他人在宁州吗?”
外祖的事,许菱玉只从顾清嘉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并不了解。
皇帝的激动,骤然收敛的威严气势,让许菱玉再次确定,外祖当年并未背叛太祖,且是太祖珍视的人。
“外祖十多年前便不在人世了。”许菱玉轻轻摇头。
皇帝眼中光彩明显暗淡了些,继而又追问:“他老人家安葬何处?”
“清江县,云雾山下。”许菱玉莫名,不太懂皇帝问这么多做什么。
“朝事你看着办,朕要再去一趟清江县,办好你祖父临终前托付的事。”皇帝简单冲顾清嘉交待一句,竟迫不及待往外走。
顾清嘉与许菱玉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错愕。
“祖父有何遗愿未了?”顾清嘉回眸问。
皇帝停下脚步,侧身望着殿中一双璧人,神情复杂,感慨万千:“父皇临终前曾说,他此生唯负子岚,唯惜辰云,两位一个避走江湖,一个隐居市井,子岚绝无可能原谅他,他只盼知己辰云能回到京城。若辰云生,则官复原职,高官厚禄,若辰云死,则安葬皇陵,配享太庙。”
看来,祖父与孟云昔日曾情同手足。
顾清嘉虽不会事事依照祖父的先例做,但他最敬重的长辈便是祖父,既是祖父遗愿,便不是父皇一人的事。
孟云倒好说,只要阿玉和岳母同意,父皇便能将其灵柩迁入太祖陵寝。
可是,这位子岚太保……
“子岚又是何人?”顾清嘉扶着许菱玉,朝皇帝走近两步,“父皇不妨说说,兴许儿臣能查到此人线索。”
皇帝怅然摇头:“那时我尚未记事,知道的也不多,只知子岚乃十二太保里唯一的女子,女扮男装随太祖征战数年,惺惺相惜,曾入宫为妃,很短的时间便香消玉殒。她是假死,早已改名换姓,远避江湖。哦,她似乎姓展,你可听说过什么?”
姓展,顾清嘉倒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看来当真连姓都改了。
许菱玉眸光忽而一亮,骤然响起一人。
红叶婆婆!
当年能随太祖征战的女将军,即便入了江湖,应当也不会籍籍无名。
而她清楚地记得,红雨曾告诉过她,红叶婆婆名唤红叶,姓展。
展红叶,斩红叶。
再回想皇帝刚说的几句,许菱玉几乎可以确定。
“我可能知道。”她望着顾清嘉,温声开口。
“是谁?”顾清嘉和皇帝齐声问。
“红叶婆婆。”许菱玉并没把话说定,“我也不能完全确定,须得再查查。”
皇帝微微侧目,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儿媳,竟还知道些江湖事。
皇后也是,愣愣望着许菱玉,眼神变得与先前全然不同,多了几分探究与欣赏。
不因她是孟云的后人,而是她这个人,她似乎并不像外表一般柔弱简单。
瞥见儿子眼中克制的笑意与赞赏,皇后更是觉得,这两人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
罢了,江山总要交到年轻一代手里,有些事,他们也不必事无巨细过问。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今日皇后才真正体会到。
皇帝离京,皇后并未跟着去,而是坐镇后宫。
太子妃初来乍到,又有身孕,她自然要多费心。
李太医被皇后留在太子府,专为太子妃请脉安胎。
顾清嘉随口吩咐人安顿他,便抱着许菱玉回到寝殿。
“我自己能走,你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许菱玉抓着他手臂,站到地砖上,理理他衣襟,抬眸说了句哄人的软话,“你是我夫君,累着了,我也会心疼。”
她身子轻盈,顾清嘉并不觉得累,听到这话,心里倒是熨帖。
可他心里还惦着一桩事,没找她算账。
顾清嘉握住她双肩,将她按坐在铺了软毯的便榻上,躬身睥着她,咬牙切齿:“现在知道心疼你夫君了?许菱玉,第一次在桂花巷见到母后时,你打算把孤卖多少银子?”
许菱玉一惊,心虚道:“你,你知道了?”
不等他回应,她便急急解释:“我那不是以为你
高中状元,被人榜下捉婿了么?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我就是随口一问。”
“我夫君是世间最好的一个,我哪会舍得卖?”许菱玉双臂环住他脖颈说好话,耍赖。
顾清嘉本就不是真生气,被她的小模样逗得哭笑不得。
他稍稍侧首,轻咬一下她唇瓣,低低吓唬人:“小财迷,等我忙完再好好找你算账!”
“若有事,便吩咐长缨去办,我要入宫一趟,尽量早些回来。”顾清嘉大掌轻抚她腰腹,俯低身形在她肩窝轻嗅了几息,方才恋恋不舍离开。
第79章 动了(2更) 我不想独占这张床,只想……
他走之后, 偌大的寝殿格外安静,许菱玉有些倦,便躺下睡了小半个时辰。
待醒来, 请阿娘和思思过来一道用了膳食。
于忠身子已养好大半,又被顾清嘉安排了差事, 不便继续住在太子府中, 孟茴是想来同许菱玉说,他们已租好宅院,准备这几日便搬出去的。
可适才听说阿玉有孕的事, 孟茴又不放心道:“要不还是让你于叔和思思先搬出去,娘留下来照顾你,待你平安生下孩子,娘再走吧。”
许菱玉自然希望阿娘陪在身边,可她也清楚, 于忠和思思不会留下。
孟茴是她的阿娘,也是思思的娘亲, 更与于叔两情相悦,阿娘还有自己的生活,并不独属于她。
许菱玉做不到那样自私,也没必要,她已不是儿时的许菱玉,不需要阿娘时时陪在身边。
“于叔有差事,也不是日日都在家,思思一个人在, 您放心,我还不放心呢。且她已及笄,您还要为她操心亲事, 哪能只照顾我一个?”许菱玉挽住孟茴手臂,靠在她肩头,冲正要张口的于思思眨眨眼,继续道,“再说,皇后娘娘特意命李太医留在府中,他靠这本事活命的,哪敢不尽心?阿娘放心便是。”
孟茴无法,只得叮嘱她处处当心,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临走前,于思思故意落后两步,寻了个机会问许菱玉:“阿姐,我一个人在家不怕呀,你为何不让阿娘留下?”
许菱玉附在她耳畔,压低声音轻笑道:“我是想让阿娘跟于叔多些时间相处,你不也说他们看起来不熟么?正好把以前错过的都补回来,自然就熟了。”
于思思眼睛亮亮,连连点头:“阿姐,我知道怎么做了,交给我吧!”
阿娘和爹爹立了婚书,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阿姐不仅没生气,还盼着阿娘和爹爹鹣鲽情深,于思思真心佩服阿姐的气量。
换过来想想,若阿娘不跟爹爹在一起,而是与许县丞再续前缘,于思思自问做不到这般,她肯定会设法拆散阿娘和许县丞。
临别,许菱玉才后知后觉想起外公的事,拉着思思,快步走到孟茴身侧,将皇帝那番话说了,又轻问:“阿娘愿意吗?若您不同意,我便让清嘉去拦住皇上,不让他们打扰外公安息。”
孟茴默默思忖片刻,摇摇头:“你外公不会在意这些虚名,不过,既是太祖遗命,便随他们吧。”
她们走后不久,宫里传来旨意,立辰云太保之外孙女许菱玉为太子妃。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竹月,亲手将印玺和宝册送至许菱玉手中。
“皇后娘娘让奴婢转达,若有人递帖子拜见,太子妃想见便见,不想见的便打发掉,将拜帖送去宫里,皇后娘娘会代为处置,请太子妃安心将养,不必费神。”竹月眉眼含笑,语气温和,话说得也清楚。
毕竟是宫里的老人,规矩做得极好,说话也让人舒服。
许菱玉瞧在眼中,终于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没人教过她宫里的规矩,她连高门望族的门槛也不曾踏过,若她接见那些人时,哪里做得不妥当,她们会不会觉得顾清嘉眼光不好?
给了赏银,吩咐人好生送竹月出府后,许菱玉思来想去,决定让顾清嘉给她找一位教规矩的嬷嬷。
不过,眼下她还有重要的事。
她离开清江县有些日子了,迟迟没有她的消息,不知芹姨和金钿多着急,许菱玉先给她们写了封信。
除了报平安,还让金钿继续照看那两间铺子。
若铺子还是她的,她便顺势送给金钿了,若金钿愿来京城,她便多个帮手,若金钿不愿,他们两夫妻也多个进项。
可铺子已被她还给阿娘,改日问问阿娘才能决断。
被册立为太子妃的告示,恐怕十天半月便会传到清江县,芹姨和金钿会知晓她如今的境遇,许菱玉仍在信中特意问了她们一句,愿不愿意来京城。
她自是希望她们来,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心里更踏实,可芹姨从未离开过宁州,金钿又已成亲,未必愿意离乡背井。
还有她留在桂花巷的东西,有些也想搬来京城,那些话本子倒也罢了,红叶阁历年的卷宗,她得找个妥当的人去办。
就连长缨,她也不放心,思来想去,唯有红雨。
是以,许菱玉在写信给红雨时,特意让她先转道去宁州取了卷宗,再来京城。
信里她清楚写了藏卷宗的地方,又拿火漆将信笺封好,才交给长缨。
“这信很重要,你亲手交给红雨,切莫弄丢了。”许菱玉料想他见过红雨,毕竟云雾山一战,红雨曾与他们联手。
她直说红雨的名字,长缨便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了,接过信封,恭敬应:“太子妃放心,属下定将东西亲手交给师姐。”
“红雨是你师姐?!”许菱玉讶然。
长缨错愕:“太子妃还不知道吗?”
他会不会说错了话?会不会被主子责罚?长缨神情紧绷,一脸忧色。
原来如此,红雨能放心与朝廷联手,便不奇怪了。
“小事,你不必这般紧张。”许菱玉顿了顿,仍忍不住道,“你也不必怕顾清嘉,大可像在桂花巷时一样,他板着脸时是有些唬人,实则心软得很。”
长缨心道,主子只对您一人心软过。
朝事繁杂,顾清嘉回来时,天色已全然暗下来。
许菱玉洗漱毕,穿着柔软的丝质寝裙,倚靠软枕,捧一卷书看。
不是话本子,而是她从顾清嘉书房里找的。
她未穿绫袜,赤着雪白玉足坐在新换的正红锦褥上,微张的脚趾圆润如珠,粉嫩可爱。
裙摆下那一截纤细的脚踝,被灯烛映照着,白的晃眼。
腿部柔和的线条,一路朝裙摆里延伸去,越是看不清,越引人遐想。
顾清嘉绕过屏风,只瞧一眼,便觉喉间干涩。
“还没显怀,便看这些,教导我们的孩儿,会不会操之过急了些?”顾清嘉坐到她对首,随手握住她雪白纤细的脚踝。
微微有些凉,他拿双手捂住,拿掌心替她暖热些,触碰到她细滑的肌肤,宽大的掌情不自禁沿她曲起的小腿往里抚去。
许菱玉身子一颤,蓦地夹起双腿,丢开书卷,扯扯裙摆,红着脸嗔他:“快拿开,李太医说过你可以这般孟浪么?”
一听李太医三个字,顾清嘉那些心猿意马登时消散大半。
他不甘心地捏了两把她腿肉,方才抽回手,倾身挪到她身侧,将她揽入怀中,语气恨恨:“这小东西,怎么还不出来。”
“才六个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许菱玉横他一眼。
话音刚落,她眸子忽而睁大,身子僵住,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不舒服么?”顾清嘉见她面色有异,登时懊恼自己方才不稳重,心里担心又着急,“我去叫李太医。”
许菱玉忙拉住他衣袖,满眼欢喜冲他摇头:“不是,没有不舒服。”
顾清嘉侧眸望她,眼神狐疑。
“你摸摸。”许菱玉扯着他衣袖,将他的手牵引至她小腹。
顾清嘉隐隐明白了什么,大掌轻轻覆盖上她小腹,孩子正好动了一下,他掌心清晰感受到她肌肤的起伏。
“阿玉,他动了,我真的要做爹爹了。”顾清嘉深眸清亮,溢满喜色。
“是,你都是要做爹的人了,往后稳重些。”许菱玉含笑打趣他。
顾清嘉避开她腰腹,将她压在软枕上:“我若一味稳重,哪有这小东西?”
言毕,温柔吮住她唇珠。
代价便是,他去盥室冲了小半个时辰冷水。
回到帐内时,他周身凉沁沁的。
许菱玉心疼,却也无奈。
“要不,暂且分房睡吧?”许菱玉提议。
顾清嘉
身上冰凉,想抱她,又怕凉到她,只得轻咬一下她耳尖:“孤是个穷太子,就这一间寝屋,只这一张床,你想把孤赶到哪里去?你这副细瘦的身子骨,还想独占这张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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