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晚的辗转难眠,第二天姜妧醒来时,已经有些晚了。
豆蔻侍奉着她梳妆打扮,简单用了些早膳之后,便提醒她道:“郡主,依着惯例一个时辰后就要回宫了。这会儿,内外命妇该都在给皇后娘娘请安呢。郡主,您要不要也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往年承乾帝过寿,内外命妇自然是给李太后请安的,陈皇后作为皇后,也不过是恭顺的坐在李太后下首。
可今日,内外命妇却都急着恭维陈皇后去了,可见大家都已经把陈皇后当做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可姜妧才不准备去讨好陈皇后,她算什么东西,敢一朝得势就这样拿乔,甚至对外祖母失了恭顺。
“郡主,奴婢知道您生皇后娘娘的气,也气那日太子殿下那般对您无礼,可太子殿下毕竟是未来的皇上,皇后娘娘也会入主慈宁宫,您若这样得罪皇后娘娘,丝毫不给皇后娘娘面子,奴婢多少有些担心日后皇后娘娘为难您。”
豆蔻才说完,便听门口一阵脚步声,只见李澜缓步走了进来。
她方才也听到豆蔻劝姜妧的话了,忍不住看着姜妧暗暗叹息一声。
姜妧哪里能不知道李澜是替她担心,可她却故意打趣李澜道:“澜姐姐怎没有往皇后娘娘跟前请安啊,澜姐姐,你有没有发现,近来你的胆子愈发大了。”
被姜妧这样打趣,李澜佯装生气的伸手捏了捏姜妧的脸颊,开口道:“你不去,我又怎么能去?这不衬得你对皇后娘娘没了恭顺。所以我一早就打发身边的奴婢往太后娘娘那边传了话,说你昨晚吹了风寒,身子不爽,我在旁陪着你,今个儿就不过去请安了。”
姜妧知道李澜做事向来周到,可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她还当真以为自己就已经是太后娘娘了,且不说皇舅舅现在还没驾崩,便是皇舅舅真的驾崩了,太子登基,她想要过河拆桥除掉李家,也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吧。”
姜妧越说越不忿,可没等她再说什么,却见宫女琥珀走了进来,手里竟是拿了一个黑漆如意纹盒子。
“郡主,这是靖北王世子刚刚差人送来的。”
听闻是靖北王世子送了礼过来,不仅是李澜连姜妧都愣住了。
可思索几秒之后,姜妧便冷笑出声:“当年老靖北王就不甘心偏安一隅,一直想着能重新回京。而今,靖北王府这是再生了反、心,想着能取代太子,成为紫禁城新的主人了。”
其实,姜妧不是没想过,靖北王府会生了这样的心思,可她只以为,靖北王府多少得顾忌西北总督府的面子。
毕竟,如今靖北王世子妃便是西北总督府嫡出的姑娘。
可靖北王世子竟丝毫不顾及这些,差人送了礼物来讨好自己。
怎么,他是打了主意想要自己嫁给他,然后让他的世子妃避居侧妃的位子,得了安国公府的支持。
李澜在宫闱中长大,初始的诧异之后,她立马也想明白了些什么,难掩愠怒道:“这靖北王世子当真是狂妄至极,他凭什么敢这么打妧儿你的主意!”
姜妧神色冷冷道:“靖北王府这些年本就贼心不死,如今看来是想借着京城这局势,也搅合进来呢。可过往这些年,表舅舅对周家忠心耿耿,没少打压靖北王的势力。他们怕也恨毒了表舅舅的。可敌人不可能永远是敌人,只要有共同的利益,便会冰释前嫌成为盟友。”
李澜本就生气,这会儿听了姜妧这番话,吓都要吓死了,她并不知道昨日安国公和姜妧的密谈,更不知道姜妧已经收了谢慎的信物,所以急急看着姜妧,担心道:“妧儿,我知道你想替姑祖母,替安国公府分忧,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想着嫁给靖北王世子啊。这靖北王世子已有了世子妃,对方更是西北总督府的姑娘,即便靖北王府表示诚意,愿意逼着如今的世子妃避居妾位,可西北总督府势大,不可能轻易忍了这委屈的。更不要说,这世子妃已经诞下了一儿一女,妧儿你若嫁过去,内宅阴私就够你头痛的了。”
姜妧看她心急,笑了笑,安抚她道:“澜姐姐,你放心,且让靖北王世子折腾吧。若我们能借着这机会,让西北总督府和靖北王府生了嫌隙,也未尝不可。”
反正姜妧是准备要嫁给谢慎的,至于她大婚前,这些上赶着想利用自己婚事的人,姜妧乐的在一旁看戏。
姜妧更是暗自思忖着,西北总督府若因着这事儿和靖北王府面和心不和,只要两家有了这裂缝,那这一世谢慎取代他们成为西北真正的王,肯定会更早一些吧。
却说陈皇后这边,内外命妇过来给她请安,安国公夫人自然也在其中的。
安国公夫人不比姜妧有郡主之尊,加之李太后已经准备把李幼姝指给太子了,安国公夫人又怎么可能有胆子得罪陈皇后。
所以,想到姜妧敢故意不往陈皇后跟前请安,李澜也跟着没来,安国公夫人便恨不得掐死她们。
她们两人倒是随性了,可她的幼姝呢?皇后娘娘若因此迁怒到幼姝,觉着她教导有失,可怎么办。
这样想着,等其他妃嫔和外命妇离开之后,安国公夫人和李幼姝被陈皇后留了下来时,安国公夫人已然是脸色苍白,一副惶恐的样子。
可安国公夫人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请罪,却听李幼姝道:“皇后娘娘,幼姝替澜姐姐和郡主姐姐给您请罪。皇后娘娘莫要生他们的气。”
李幼姝暗地里怎么掐尖要强,这会儿在皇后面前,自然不可能露了骄纵的性子的。所以,她便想学了母亲,慢慢在皇后娘娘面前得了贤名。这样等她和太子大婚后,皇后娘娘肯定会给自己体面的。
陈皇后内宫呆了这么多年,怎能不知她的小心思,可她却没直接
让李幼姝起身,反而是反问她道:“太子那日找安阳胡闹,你就不怨恨吗?竟这样替她求情。”
李幼姝装作宽容道:“皇后娘娘,郡主姐姐和太子殿下自幼青梅竹马,幼姝又岂会介意。何况,日后东宫还要有侧妃,太子婕妤,太子良娣,等殿下荣登大宝后,更是后宫佳丽三千,幼姝会谨记后宫当雨露均沾,不会因着这事儿吃味,惹了殿下不开心的。”
第33章 窝囊 若你当真容不得她,那等我们大婚……
一旁安国公夫人听着女儿这番话, 越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更是胆战心惊的看向陈皇后,生怕女儿这样自作聪明的行为,惹了陈皇后动怒。
毕竟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 皇后娘娘直至现在都想着让郡主嫁给太子殿下的, 而非顺从了李太后的意思,让自己女儿入了东宫。
安国公夫人诚惶诚恐, 李幼姝其实也是捏了一把汗,此刻她后背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可她却只能以此一博, 因为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这几日的得意洋洋到最后成了梦一场。
她无法想象, 如果最终依旧是姜妧做了太子妃,那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处境。所有人都会说,她是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瞧不上的女人,是被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放弃的女人。
而有了这样的指指点点,她怎可能再有好的婚配。
何况, 她本就觊觎太子妃的位子, 是断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就这样等待命运给她的宣判。
陈皇后岂会看不到眼前这母女二人的害怕,可也因此,她眼中浮现了些嘲讽,懒懒开口道:“本宫也乏了, 你们便退下吧。”
听着皇后娘娘这话, 安国公夫人和李幼姝都愣住了。
皇后娘娘未训斥女儿的自作聪明,却也没有表现出想让女儿做了这太子妃的意思。
安国公夫人害怕女儿因着好胜心再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拉了女儿就退下了。
陈皇后看着安国公夫人和李幼姝的身影离开,冷笑道:“本宫在宫里看了那么多的起起伏伏, 这丫头片子竟也敢在本宫面前自作聪明。”
平嬷嬷想着李幼姝方才还算是恭顺,说的那番话也极其识大体,所以不免劝着陈皇后道:“娘娘,您当真准备算计了太子殿下和郡主。太后娘娘何其聪明,稍一琢磨便能知道这事儿怕是您背后故意算计郡主,只怕到时候要动怒的。”
平嬷嬷是担心,自家娘娘此举激怒了太后,激怒了安国公,到时候若安国公和太后起了别的什么心思,纵是舍弃郡主也要给安国公府另谋出路,那事情可就坏了。
陈皇后听着,微微怔愣了下,“你的意思,是害怕本宫激怒了太后,让太后和安国公转而和靖北王勾、结在一起。”
陈皇后之前是从未有过这样的设想的,可这会儿,揣摩着平嬷嬷这番话,她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会的。安国公府满门忠烈,怎么可能支持靖北王,这可是谋、逆之罪,是要被天下人唾骂的。”陈皇后厉声道。
平嬷嬷提醒道:“娘娘,您莫要忘了,这靖北王可也姓周,即便安国公拥立靖北王,天下人也不至于真的说什么的。”
陈皇后根本不愿意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自言自语道:“不,即便是靖北王有这样的心思,可嬷嬷你莫要忘了,那靖北王府和西北总督府的关系。你觉着西北总督府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出嫁的姑奶奶被逼着避居侧妃的位子,可能吃这样的亏,丢这样的人!”
平嬷嬷还没来得及开口回自家娘娘的话,这时只见宫女进来回禀道:“娘娘,方才有消息传来,说是靖北王世子今日送了礼物给郡主呢。”
陈皇后闻着这消息,身子猛地就僵住了,脸色瞬间也变得极其难看。
这若靖北王世子送礼物给姜妧,大有千百种法子瞒着众人,偷偷送了去。可这么快就有消息传到她耳中,可见是靖北王府故意放出这消息的。
可想而知,此举会惹来多大的流言蜚语。
“靖北王府当真是狂妄啊,这些年他当着这西北的土、皇帝,可若没有西北总督府的支持,他能真正掌控了西北。他就不怕他今日这样的动作,惹了西北总督府的不快,到时候两家彻底掰了。”
平嬷嬷却觉着,靖北王世子此举当真是好心机,她缓缓给自家娘娘解释道:“娘娘,您莫要忘记了,这靖北王世子妃三年前就已经诞下小世子了,只要有这一层关系在,两家的关系稳固着呢。许西北总督府愿意以退为进,忍了这委屈呢。而只要等到靖北王攻入京城,坐上龙椅,那这靖北王府的世子夫人,少不得会东山再起的。”
平嬷嬷的话才说完,陈皇后便打断她道:“不,即便西北总督府愿意以退为进,安国公难道就不怕他拥立靖北王登基后,新帝容不得他!所以,他绝对不会选择这步棋的,毕竟稍有不慎,安国公府会满门覆灭。”
却说这边,安国公夫人和李幼姝刚回了屋,便也听说了靖北王世子今日一早给姜妧送礼的消息。
李幼姝闻着这消息,瞬间就喜上眉梢,她第一念头是,若姜妧嫁给靖北王世子,那就不可能和自己抢太子妃的位子了。
可下一瞬,她却瞬间冷了眼神,意识到如果姜妧嫁给靖北王世子,那安国公府最终支持的人便会是靖北王。而她,即便如愿以偿嫁给太子做了太子妃,也不过是个弃子。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李幼姝哭着对着安国公夫人,委屈道:“娘亲,女儿才是爹爹唯一的女儿。可在爹爹眼中,竟然只看得到姜妧。爹爹到底是为什么,即便爹爹要谋划,那也该顾忌女儿的前程才是啊。”
安国公夫人也被这消息给吓住了,她重重叹息一声,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半晌之后,她安抚自家女儿道:“今个儿你爹爹要回府的。到时候,我探探你爹的口风再说。”
李幼姝却如何能不害怕,她难掩心中的恐惧道:“娘亲,我一定要做了未来的皇后娘娘的。”
李幼姝这番话不可谓不大胆,她这话无疑是再说,她不在乎嫁不嫁给太子,当不当这太子妃了。她要的,是日后成为这紫禁城最尊贵的女人。
安国公夫人怎会料到她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下意识便想训斥她,可她张了张嘴,最终却拉了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幼姝,太后娘娘想把你指给太子,就碍着这个,靖北王府也不会选你的。而且如你所说,这些年你爹爹和太后娘娘更看重郡主,更不可能让郡主当了那弃子的。”
李幼姝又怎么能不知道娘亲说的在理,她哭倒在安国公夫人怀里哀求道:“娘亲,您当真忍心看着女儿退无可退。爹爹一向给您体面,您劝劝爹爹吧,他若支持靖北王,那便是谋、逆。一如既往的对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献上忠心,这才是安国公府唯一的出路。到时候,太子殿下登基,女儿做了皇后娘娘,肯定会让太子给安国公府莫大的荣宠的。”
安国公夫人紧咬嘴唇,有些为难道:“你知道的,娘亲从不过问那些朝堂之事的。若陡然和你爹爹开了这口,劝着你爹爹不要和靖北王府结盟,只怕要惹了你爹爹动怒的。”
安国公夫人是知道安国公的性子的,这么大的事情,哪里是她能求着改了主意的。
她更怕的是,她这一求让安国公觉着她妇人之见,目光短浅。
想着这些,安国公夫人心里也一阵烦躁道:“好了,这八字还未有一撇呢,你且安下心来。或许,你爹爹根本不准备接了靖北王府这橄榄枝呢。”
李幼姝几乎要哭成个泪人了,可她也只能祈祷,即便最坏的事情发生,即便她成了弃子。皇后娘娘应该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而她,只要能给太子殿下诞下皇长孙,到时候殿下肯定要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给自己体面的。即便是因着爹爹的举动迁怒到自己,可只要自己如娘亲所说的,能得了太子殿下的心,得了太子殿下的偏宠,应该也还是有生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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