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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哭啦？”
鹿盈用柔软的指腹摩挲过他的眼角。
一片湿痕沾染了指。
她用这样的动作安慰过乔翟驰、乔灵湛，然后, 是兰逍、霍清羚。
最后，是他。
涂佑安太幸运, 他没有要紧的事做, 可以在别墅多留几天。
霍至昭艳羡地想。
眼睫扇动，与此同时，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掌心。
鹿盈的表情在水雾的笼罩下, 模糊不清，唯一能分辨的，是她那双非常出挑、晶莹的眼眸——眼型婉转，略显圆润的眼角，妩媚深长的乌睫，以及，总是璨璨的深邃眼珠。
两年时光。
期间，度过了无尽的快乐。
霍至昭被她安稳地“养在”别墅里，无需经历风雪，不需畏惧外界天灾。
“你让我活了下来。”
救命之恩，理应……
霍至昭咽下了那句话。
他没有那个勇气说出口：霍弋还活着，他们的所有关系起点是他，而霍弋，是个伤害过鹿盈的烂人。
因血缘，他有机会与鹿盈相遇，被她拯救；也是因为血缘，他不得不按捺住所有想法，丧失掉无限的勇气。
霍至昭反反复复过很多次，他曾经有过孤注一掷想要追求她的冲动，特别是在霍弋被隔绝于别墅范围，蜗居在小屋时。他无需面对霍弋带来的诸多困扰。
可惜，时间流逝得太快了。
他毫不费劲地活到了人类迎来希望的新时代。
霍弋还活着。
他内心煎熬，道德让他无法抛弃家族兄弟，可“坏的念头”又常常爬出，耀武扬威，彰显存在，恶念让霍至昭既着迷又羞耻。
他真的想过霍弋要是死了……一切都简单了。
霍弋曾辜负鹿盈的“过往”，将会随着他的死亡，慢慢地不再咯人，不会像是难以下咽的鱼刺，呼吸、吞咽中，激发出一阵阵难忍的疼。
泪水被鹿盈用柔软指尖擦掉。
她低声说，“我只在晚上看见你哭过。”
霍至昭哭起来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他擅长忍耐，哭的时候极其安静，一声不吭，瞳孔会放大，然后，沉默地掉泪。
鹿盈回忆了一下夜晚时分，她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莫过于他们流泪的表现，各有风情，十分吸睛。
可惜，现在不足以让她在静谧、甜蜜中利用他们。
离别在即。
鹿盈浅浅地生出了一丝不舍——只有一些，不足以让她开口让他们留下来。
极寒两年，她确实是有点腻了。
当然，鹿盈没有表现出来。
她很擅长让春心萌动的男人们认为她很在乎他们。
这有利于她。
鹿盈一边想着，一边心不在焉。她回忆着原文剧情中的内容，思考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重大事件——小夫妻俩抵抗极寒、与灾难共处、见识了好的坏的人，以上是全文的重要情节。新型保暖材料的发布生产，已是全文接近五分之四时，再后来，一些流水账的描写，三言两语地带过了琐碎、平凡的生活细节。末了，到达读者期待的结尾。
小夫妻俩终于决定备孕。
现实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他们总算敢让孩子来到这个不那么辛苦、可怕的世界了。
他们拥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孩，雪白肌肤，葡萄大的黑眼睛，笑起来可爱的不得了。
……
鹿盈对生育没有任何执念，她也不打算生小孩。但她很喜欢原文剧情里那个甜蜜的、承载着父母期望与爱意，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小侄女。
白潇祎有时候都纳闷，小表妹为什么老是盯着她瞧，嘀咕着说，“像嫂子会更漂亮。”
她起初没听懂，后来，做了梦，模糊中有个念头告诉她，未来自己会有个女儿——霎那间，灵犀一通。
小夫妻俩私下里对了对信息，开始忍俊不禁。
小表妹收拾给这群年轻人金首饰时，不忘拉了白潇祎，让她一块帮忙称重。
白潇祎搭了把手。
年轻男人的戒指，零零总总数来，花纹款式均没有特别出挑有趣的，朴实无华，不带太多纪念意义——一般来说，订婚戒指或情人戒指，总要让柜台定制着刻上爱人和自己的首字母，中间再加个甜甜的桃心。
鹿盈没在这方面下功夫。
男人嘛，何必费太多心思。
她收拾金件时，找到了自己提前准备给未出世小侄女的礼物——嗯，给小侄女的可要费心多了。平安锁、金手链、脚链，小金珠……能刻字的，都刻上了美好的祝愿。不能刻字的，也都尽力挑了最不容易过时的新颖款式。
她半心半意地回忆着，思绪猛地被霍至昭的话语牵回。他一点儿都没发现鹿盈的心不在焉，还在为她的温柔询问心荡神驰。
关于泪水，关于不舍，关于渺茫的、不知明路的将来。
霍至昭低声开口。
“我会尽力恢复之前的工作，重组一切——”
这将要耗费巨大心力的工程，霍至昭知道难度很大，可他晓得，如果想要和鹿盈继续见面，将来有更多机会“相处”，那么，他一定要有所成就。
正如乔翟驰依依不舍，却仍选择离开，投身事业那样。
他们都知道，蜗居在这栋别墅里，只会让他们成为一个空有美貌的人，毫无用处，毫无价值……倘若未来有更厉害的人物出现，鹿盈的注意力绝不会只放在他们身上。
霍至昭怀揣着家族责任、个人私心，决心踏出别墅，尽力工作，让霍家重振末世前的光辉。
英俊男人的眼里仍有泪水。
鹿盈难以维系的专注力很快就被美男的泪眼吸引，她情难自禁，紧盯着他薄薄的眼皮，泛红的鼻尖，略带胡茬的坚实下巴。
她环顾四周。
兰逍、霍清羚正在不甘不愿地收拾着他们的东西。
他们的情绪已经先一步被安抚，现在是无奈接受“离开”的落寞状态。
霍至昭被她喊到一旁，说着悄悄话。
他俩还算得体，没有凑上来倾听。
于是，鹿盈迅速地拉了他的手，眨了眨，甜蜜地诱哄，“到我房间一下。”
霍至昭眼泪半含，他本能地绷紧了脊背，而后，松懈下来，做贼心虚般地垂下浓密的眼睫，“……好。”
她给了他离别后最后的吻。
至于为什么要偷偷来。
鹿盈餍足地亲了亲霍至昭湿漉漉的嘴唇，他气喘吁吁，眼神迷蒙，她很不愧疚地想：没办法，要是兰逍、霍清羚看到，肯定会闹。
她对霍至昭到底有点超出其他年轻人的偏爱——只有一点点，高于标准线。是霍至昭的性格、教养让她多了几分优待——兰逍抢了几次他的取暖伙伴资格，他表达过愤怒，用词翩翩，克制容忍，降低了别墅内发生巨大争执的可能性。
一个稳定的成年人。
有这个资格拿到鹿盈的特权。
霍至昭从她的神情、举措中看出了他令她满意。
离别前最后的一次。
他把握机会，将她伺候得很好。
她温柔地哼声：“宝贝。”
一个可以放在所有男人身上的甜蜜昵称。
每一次，霍至昭都会为她的甜言蜜语面红耳赤。
他定了定神，应：“我在。”
“好好工作，”鹿盈在欢愉尾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揉他被折腾乱的额发，“我联系上我的经理人了，等你要投资好项目时，我让她联系你。”
霍至昭更想她亲自来找他。
不过，他知道，鹿盈不会这样做——末世前，她和霍氏有过几次项目合作，从没出面，只有经理人负责她的投资。
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鹿盈向来贯彻的理念。
她是个眼光很好的投资人，心仪的项目主要由经理人出面负责，其余时候，做舒舒服服的甩手掌柜。
末世改变了社会的资金体系，许多靠房产、金融、虚拟币等持资的富豪们一夜之间，资产缩水，囊空如洗。
鹿盈手头的资产亦是如此。
好在，她提前有所准备，末世前购入了足够多的贵金属、珠宝等。加上储备的物资，她仍能过上末世前的优渥生活。
霍至昭低声承诺：“我会尽力。”
鹿盈怜爱地看着他。
她从他的身上看到无形中的沉沉压力，家族重担压在他身上，让他眼眸微黯。
鹿盈用额头贴了贴他的。
如此亲密、让人失神的动作。
霍至昭愣住，而后，他听到鹿盈柔声说，说出极寒两年里从没当面夸过，现今将要离别，吐出口的赞许。
“霍至昭，你的性格，我很喜欢。”
轻柔的额贴额。柔软的夸赞。
激起了霍至昭内心无限汹涌的爱意，这无处安放的爱让他又痛又痴迷。
他从没想过，还没正式离开，他就已经这样想念近在咫尺的人。
霍至昭怔怔地，他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吻掉了他眼角的泪，一如既往地温柔耐心。温软的唇瓣落在肌肤上，门外有人吵嚷：“哥呢？和姐姐在一起吗？”
是霍清羚。
非常吃醋的口吻。
鹿盈笑了。
她起身，开门，提示他赶紧收拾好自己。霍至昭匆忙擦掉潮湿的泪痕，目视着鹿盈挡住他的身影，笑眯眯地与霍清羚说话，逗他玩：“会想姐姐吗？”
霍清羚好委屈：“会的。我一点也不想走。”
鹿盈大笑。
他出神看她，一个闪烁的、明亮的、带着痛意的感觉掠过大脑，霍至昭后知后觉。
极寒两年，时间匆匆。
他就像是短暂地抓住了一把流沙。
从不曾正式拥有。
霍至昭想，他已经彻彻底底变为多愁善感的男人。
从头到脚，都是鹿盈驯养出的痕迹。
他为此痛苦，又甘之如饴。如此反复，如此难捱，如此古怪。
第64章 第64章让鹿盈快乐，是犯错，那……
别墅送走了六人, 剩下的只有涂佑安。
他有点像是家中老猫全部离开后，略有些忘形得意的新猫，昂首挺胸，非常快活。苍白俊秀的脸上盈着笑意, 时不时就看着鹿盈发一会呆, 然后更深地笑起来——出乎意料, 有着冷白色肌肤, 略显病弱的漂亮男人, 笑起来格外的甜, 和已经离开这里的几个男人不一样。
他的单眼皮是很有性魅力, 薄薄的眼皮微微上挑, 笑容绽开，单眼皮弯起, 像斜斜挂在浩瀚冷空中的皎月。
总之，好看。
鹿盈回望, 心中赞许地想。
白潇祎、程盛易正在隔壁别墅收拾清点东西, 处于很忙碌且没空搭理人的状态。涂佑安想去帮忙搭把手，被哥嫂两人婉拒, 而后, 鹿盈唤他，“你要不要陪我玩一会？”
涂佑安陪着鹿盈搓了一盘游戏。
他看着鹿盈打开游戏存档, 从几个眼熟的名字滑动，然后, 她思考了一会, 新开了一档。
涂佑安忍不住开口：“是他们陪你玩的吗？”
鹿盈点了点头。
收集了五人的存档后，霍至昭、乔翟驰等人对这款游戏的热衷度不高——年长的本就没那么擅长，笨手笨脚, 陪鹿盈玩只是为了让她开心；年轻的，如霍清羚、乔灵湛，确实是比较喜欢玩这款游戏，但他们还有更多选择，特别是在他们的存档早就打通关得高分后。
兰逍更不用多说，他的心思不怎么放在打游戏上。一般只起到参与的作用。
鹿盈在完成几个存档后，将游戏封存了很久。
后来，涂佑安来了。
她忙着其他娱乐项目，忘记收集、记录这茬事了。
好在不迟。
涂佑安恰好是预计中最后一个离开别墅的，她有几天时间和他独处——离别时，霍家人、乔家人望着涂佑安的眼神艳羡且嫉妒，无非就是羡慕这个。
涂佑安跟着她的口述教程，进入新存档，陪她玩了两小时。
饭点到了。
“我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涂佑安有着独立生活的能力，做得一手好菜——在其他五个男人同住的情况下，这项手艺展露的机会不多。没办法，人数太多，分配不均。
现在，他们都不在。
涂佑安跃跃欲试。
鹿盈忍俊不禁。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厨房露一手给她看。
她继续玩，涂佑安钻进厨房，勤勤恳恳地开始做饭。
与此同时，收音机广播放出今日消息。
鹿盈竖起耳朵，听到景市官方的人口登记数据——以安全基地为中心，向外扩散式地搜寻记录，已有十几万人登记在册。
一个忧喜交集的消息。
极寒来临前，景市是国内的一线城市，常住人口足足有九百多万。
撇去还没被找到的存活人类……其余的，都被掩埋在厚厚的冰雪世界里，寂静无声地死去。
极寒天灾，唯一能庆幸的，恐怕只有极限低温抑制了尸体腐烂的进度，让尸体冰冻得栩栩如生，犹如在世。
还没清场的道路上，埋着许多人类尸体。
官方委派的清道夫团队们只能尽力在“尊重遗体”的基础上，将他们铲离道路，覆盖厚厚的塑料布，掩盖遗容……
鹿盈拉开过别墅窗帘，匆匆瞥见过这样的画面。
她没有多看，不想给自己强加压力，迅速地拉回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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