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玉儿也觉察出,李嬷嬷应当是奔着自家主子来的,担忧地轻声提示。
墨锦溪轻摇了摇头,让玉儿冷静。
她好奇地很,李嬷嬷到底预备给她泼什么样的脏水。
“老奴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小姐虽说有咳疾,但因为照料得好,已经许久没发作,之前都好好的,谁知道这个月库房减了木炭的份例不说,还不再给红箩炭了!”
李嬷嬷痛称自家小姐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哭得那个凄惨。
就是苦了墨锦溪,听这着拙劣的栽赃话术,她没笑出声,是因为憋着。
听到红箩炭几个字,屋里几位主子神情都有些微妙。
躺在床榻上盖着厚厚锦被的周梦欣,恰如其分地咳嗽了几声,娇弱地喊了声:“爹爹,我好难受……”
周青远极为疼爱发妻尹天瑶的孩子,见女儿病得难受,红着眼从内室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瞪向墨锦溪。
“寻常木炭或多或少有烟,大小姐就是因为炭火的缘故,身子才不好。”
李嬷嬷抹泪哭诉时,有意无意往墨锦溪站的方向看一眼。
她在炭火上大做文章,又这副作态,谁还不知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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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摆烂,不管家了
墨锦溪是府里主母,库房的事由她打点,李嬷嬷口口声声说周梦欣的炭火被克扣,要指摘什么人显而易见。
“墨锦溪,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真当自己带了丰厚嫁妆,嫁到周家就了不起!”
周青远问都不问墨锦溪,听了李嬷嬷几句话就给她定了罪。
墨锦溪把玩着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周遭,等周青远说完了,气死人不偿命来了句:“难道不是吗?”
此话一出,不止周青远,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道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们也不能软饭硬吃。
偏偏她们再看不起墨锦溪,到底花着她的嫁妆,就是再不痛快,也不好明说什么。
“你!”周青远脸红一阵白一阵,深觉自己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个女人。
他这么想的时候,真是全忘了墨家的婚事,是周家自己求来的。
“你初掌中馈时事实妥帖,我还觉得你是个贤妻,两个孩子你照顾得也算上心,没想到不过是做做样子,你真教我感到失望,俗话说的不错,后娘果然不如亲娘!”
周青远冠冕堂皇地怒斥墨锦溪的虚伪,全然不觉得周府上下,墨锦溪已经算最实诚之人。
“你无论怎样作妖,都不应该拿孩子出气,稚儿无辜,你居然做出虐待我嫡女的事来,你该不会以为,嫡系子嗣有个好歹,你就能生出孩子来吧?别白日做梦!”
受了墨锦溪几日闲气,这会子借着周梦欣的事,周青远将怒火全泄了出来。
他在气头上,就连说出了自己那不妥当的心里话,也全然未觉。
还是齐夫人眼见不对,沉着脸咳了一声提醒他。
墨锦溪闻言笑了,好啊,总算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周青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些尴尬之际,听见墨锦溪的笑声,怒火又被勾了起来。
“你笑什么?虐待嫡女,是值得你高兴的事?这事告到官府,你可知自己什么下场?”
若非墨锦溪自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心理素质尚可,她此刻会直接给周青远一记白眼。
“真是奇了怪了,李嬷嬷一口一个克扣炭火,老爷一口一个虐待嫡女,口里蹦出来的话跟戏文似的有趣得紧。你们一唱一和责问我,我倒也有句话要问。”
墨锦溪抬起手,玉儿就将早准备好的库房记档递给她。
她随手翻了几页,就面无表情地将记档扔在李嬷嬷面前。
“册上记录是府里每位主子应得的份例,嬷嬷拿去核对吧,看看大小姐房里少了哪一样,但凡少了,我百倍给她补回来。”
谁都没想到墨锦溪还带了记档来,都愣了愣。
见李嬷嬷不动,墨锦溪沉了脸,拔高音量提醒:“对啊!怎么不对?”
李嬷嬷本是想借着老爷和老夫人的势,让主母恢复这屋从前的用度,谁知道她居然带了记档来!夫人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李嬷嬷哆哆嗦嗦去捡地上的册子,可上头的字,她哪敢念?
念出来,她就是蓄意污蔑当家主母。
“你少在这咄咄逼人,耍主母威风!”
周青远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意思很明白,他要为李嬷嬷撑腰。
周家的人沆瀣一气,墨锦溪见怪不怪。
她啊,都看腻了。
“别的多说无益,不止大小姐,就连各房屋里应得的份例,都一分不少,你们如今拿的份例都是周府自个儿公账定下的,以前多出来的,是我拿了嫁妆做补贴,不是凭空来的好处。”
墨锦溪有些懒得看这些人的嘴脸,目光越过旁人,看向珠帘后静悄悄的内室。
但凡这个时候,周梦欣开口为她说一句话,往后这屋里的份例,墨锦溪照添。
可惜。
墨锦溪拢了拢自己身上厚实的狐裘:“我的嫁妆是娘家给我傍身的,总不能全用在公账上,我不拿钱出来,还有错了?没有吃完好饭,嘴都没抹就骂人的道理,至于大小姐……”
衣着雍容的女子冷笑一声,看着周青远的目光充满轻蔑。
“没有我悉心照料,一年前大小姐就已经病了,她的咳症,一年前是什么光景,诸位都不记得了?不能够吧。”
她字字珠玑,犹如一记又一记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周府众人的脸上。
别的不论,墨锦溪用在周家人身上的银子,那是实打实的。
甚至这一年来,府里上到齐夫人,下到姨娘都过着高枕无忧的日子。
齐夫人拉不下面子去劝墨锦溪,更不屑去劝,但又不想墨锦溪真和周青远闹僵回头大家都捞不着好,便悄悄给秦姨娘递眼色。
秦姨娘原是贴身丫鬟出身,口齿伶俐很会说话,意会齐夫人是什么意思,立即就出来打圆场。
“夫人嫁过来之后,治家有方,我们都看在眼里,今儿大家都是因为担心大小姐才来的,都是一片好心,何必起口舌之争,夫人消消气。”
话么,秦姨娘说得那叫一个漂亮,又捧了墨锦溪,又给了彼此台阶下。
但凡放在上辈子,墨锦溪能被骗得团团转,当场落泪,对秦姨娘感恩戴德。
如今么,她懒得和这些人装。
墨锦溪冲秦姨娘眯眼一笑,不动声色地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秦姨娘真抬举我,我可当不起治家有方四个字,我没这能力本事,今后还得靠老夫人管家,打点府里上下大小事宜呢。”
轻柔如风的一句话,听得在座的人心头一片冰凉。
齐夫人难得机灵一回,变色道:“你是气糊涂了,胡说八道什么?”
中馈是烫手山芋不说,齐夫人还想墨锦溪继续往账上添钱呢!
墨锦溪不管家,那怎么成!
“我是觉得老爷说得对极了,我这个后娘,不疼老爷发妻留下的孩子,毫无人性,大小姐如今这么惨都是我的不是,这样的人怎能当家?婆母是大小姐的亲祖母,一定把她当宝贝似的疼,想来大小姐的病,不日就能好。”
墨锦溪阴阳怪气,不说是自己不想管,而是搬出周青远来说事,让齐夫人不好反驳。
无论关心这场闹剧还是不关心的,都嗅出硝烟的气味,暗道不妙。
周青远自个更是当场石化。
墨氏在他眼里确实无貌无德,唯有一点好,就是温顺。
她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时,周青远后知后觉意识到,墨氏根本不是什么欲擒故纵在他这拿乔,而是真的想撂挑子不干。
“母亲上了年纪,无精力再管家,你身为新妇,应当为母亲分忧。”
周青远措辞僵硬,还处在震惊之中没回过神。
他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出对她失望的模样,墨氏定会被吓得六神无主,为讨好他,从而拿出更多嫁妆来给他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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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为什么她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事态发展,怎和想象中不一样。
“我瞧婆母精神还好,昨儿不是还查了一年的账?”
每一个字眼从墨锦溪嘴里说出来,周家的人就觉得惊悚一分。
桌上的香炉里点着祛寒的艾草,多亏这股气味,与这群人同在一个屋里,墨锦溪才没作呕。
她自知说的话难听,但既然要甩开中馈权,李嬷嬷还往里头添了一把火,就没有继续维持明面关系的必要了。
上辈子她为周府掏心掏肺,到头来周府有谁感激她?
非但如此,她的愚蠢与软弱更是害死了全家。
最后她惨死,尹天瑶还要在她死后,污蔑她与小公爷有染。
她为这群白眼狼顾虑一分,她都觉得自己好笑。
“你是在质问你的婆母?”齐夫人被墨锦溪当众讥讽,脸上过不去,就搬出婆母的架子想压她。
墨锦溪根本不吃这套,把话说开,她可以彻底撂开手,拿自己的嫁妆过好日子去,管这乌烟瘴气的一家子做什么?
“儿媳不敢,婆母喜欢看账,那就慢慢看。昨日之前,我就已经把管家的事务交接好,有什么问题,婆母可以直接和库房那边对接。我累了,先回院子了。”
说罢墨锦溪直接起身走人,就连礼都没有行。
齐夫人气结,瞪大眼看向墨锦溪离去的背影。
‘啪’一枚茶盏摔在门槛边上,周青远指着墨锦溪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
“好一个目无尊卑的丑妇!商贾之家教出来的女儿,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至于三位姨娘都有些瞠目结舌,墨氏进府这一年做派如何,她们都看在眼里,怎么今天夫人如此硬气?像是变了个人。
“远儿,你堂堂科举探花,和一个没教养的商贾之女一般见识做甚。”
齐夫人再不满,也只得先压下火气去安慰儿子。
她本就看不上墨锦溪商贾出身,墨锦溪做得再出格,她都不会太意外,只会认为这女子,果真上不得台面。
她口头上劝周青远,心底里何尝不觉得,墨锦溪居然敢给自己宝贝儿子脸色看,着实无礼粗鄙。
李嬷嬷僵立在原地,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已经懵了:“这……”
墨氏疯了?反应怎么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
周青远睨了地上的册本一眼,面如黑炭地握紧了拳头。
这个贱人!她怎敢!
“墨锦溪,你等着!”周青远愤然甩袖离开,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墨锦溪颜色看!
她别忘了,这是周家!
今日闹得不愉快,周青远走了,其他人再留在这,也没意思,等齐夫人一走,也都跟着离开。
原本拥挤的外室一下冷清下来。
李嬷嬷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心口,失魂落魄地向内室走去。
“嬷嬷,怎么她的反应,和你预想的不一样?父亲和祖母都在,她不是应该认错,然后送更多好东西来给我?”
周梦欣虽躺在内室榻上,但外头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
墨氏说话凶巴巴的,和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截然不同。
父亲来看她的时候,她都已经想好,要和墨氏讨要什么了。
不料是这么个结果。
李嬷嬷自己,何尝不是不知所措?
她哪知墨氏发什么疯,为了让周梦欣仍信赖自己,李嬷嬷思索片刻,便开口胡诌。
“奴婢早就说过,夫人待小姐不真心,您的亲生母亲,是老爷的发妻,夫人只怕暗地里恨透您了,之前进府对您和少爷好,那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现在,不过是装不下去了。”
周梦欣如今,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母亲假死一事她一无所知,只知父亲娶了续弦,若这个后娘不对她好,在府里就没好日子过。患得患失之下,周梦欣心里,恨透了墨锦溪的‘无情’。
“嬷嬷说得不错,不是亲生母亲,果然靠不住!她刚嫁来的时候待我好,我还很高兴,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根本不是真心疼我!”
她说着觉得伤心,窝在锦被里狠狠抹眼泪,把眼睛都揉红了,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李嬷嬷一年来,没少在周梦欣耳边吹风,周梦欣只怪墨锦溪待自己不如从前,就没想过自己多贪得无厌。
“小姐能知道她不安好心,老奴就放心了,您母亲不在您身边,您可千万不能被蒙骗。”
李嬷嬷在周梦欣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对于一个没有判断力的孩子而言,李嬷嬷无异于她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人。
“幸好还有嬷嬷你愿意为我筹谋。”周梦欣感动地一沓糊涂,她哪知道,真正算计她的,恰恰就是面前这位她百般信任的乳母。
因周梦欣的事,墨锦溪与周青远等人闹得不愉快。
各人散去之后,都以为事情到此为止。
殊不知开了头,墨锦溪就不会让事情到此结束。
冬季天黑得快,还在吃饭的功夫,天就已经暗了下来。
周府各处点起了灯,玉儿这边也带着人,风风火火来到周梦欣院子。
“你们几个,照着账上写着的物件,通通拿出来收到箱子里,一件都别少。”
玉儿一声令下,跟着来的下人就蜂拥而入,照着单子,收走周梦欣屋里的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这些都是母亲给我的,你们怎么敢抢本小姐的东西!”
周梦欣正吃着饭,听见暖阁的动静,过来打眼一瞧,就看见自己的爱物,被逐个收走。
“小姐自己也说了,这些都是您跟夫人要的,单子上罗列的明目,皆是不属于您份例的部分,夫人吩咐,无论大小,只要不在份例之内,都收回来。”
玉儿是墨锦溪身边的大丫鬟,魄力不小,看主子吩咐办事。
从前低调,是因为墨锦溪处处讨好周府的人,玉儿才跟着敛了锋芒,不代表她没本事。
“放肆!不管是不是小姐份例上的东西,夫人既然给了小姐,怎么能再要回去!你带着一群人搜刮小姐的屋子,是什么道理!”
李嬷嬷跟着周梦欣过来,看见玉儿带了人,在收屋里的东西,心里一咯噔。
“嬷嬷话说得有意思,主母给小姐的东西是从嫁妆里出的,没走府上的账,虽给了小姐,在账目上市属于夫人的,夫人有权处置自己的东西。”
在李嬷嬷面前,玉儿气势丝毫不弱于她。
东西确实是给了大小姐不错,但账,确实是归在墨锦溪嫁妆里的。
按理说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是难看了些,不过比起喂给白眼狼,这份难看实在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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