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松平常,平日在网上听过不少。
可当她从独居女生面对过的大同小异的危险中劫后余生时,才发现这些话,居然有力量与感动得令她忍不住落泪。
手还痛着,微小又醒目。
虞宝意不敢眨眼,忍下发热眼眶中明显的重量,侧过头,“我真没事了叔叔,我先上去了。”
“好嘞,有什么事及时报警或者通知我们啊。”
“好。”
“要不给你报个警吧?”
“不用了,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不好说的这种人,前男友是吧?死缠烂打的多了……”
热心归热心,虞宝意不想当着陌生人的面失态流泪,“叔叔,我真要回去了,明天还上班——”
“Babe。”
夜是安静的,仿佛灯火也陷入闲适的浅眠,中间交叉着几句音量不高的人声,也难以填满空间中所有沉默的空隙。
所以虞宝意听得清楚,乃至那人喊这个亲密昵称时轻微含气的尾音,此刻敏感的听觉,通通没有放过。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向进出口。
霍邵澎站在一线明一线暗的交界处,斜映进室内的的影子很长很窄,快到虞宝意脚边,有微乎其微的摇动,从某种角度观察,似影子主人来不及平复的急促喘息。
看到他的第一时间,虞宝意咬住下唇肉,妄图克制什么。
徒劳无功。
她越过门卫叔叔,无视掉那句警惕的“这又是谁”。
脚步踩上霍邵澎的影子,仿佛那是一座桥,也可能是一条摇摇欲坠,跌落则万劫难复的钢丝。
总之,她走得越来越快。
可她走得再快,也惊觉不该如此快。
几乎下一秒,他快来到她眼前。
这时,虞宝意才知道,原来他也在朝她而来。
没有迟疑可言。
甚至还有一步半之差,霍邵澎已经将她拥入怀中。
“霍生……”
虞宝意刚叫出口,剩下的话,被汹涌的哭咽完全代替。
第37章 亲吻
虞宝意今夜第二次回到自己家门前。
四周安静得耳朵嗡嗡作响, 恍惚能听见重叠在地上的两道影子的呼吸声。
她机械地按下六个数字,推门进入,又多走了两步, 让身后的人也一道进来。
视野之内, 黑暗如沥青粘稠, 将墙壁、家具、地面都杂糅成一件看不见边缘的物体。
虞宝意没第一时间开灯,反而先抹下一手泪, 才把钥匙放到壁龛里, 摸上开灯键。
“坐一会吧,我给你倒水。”
说完,虞宝意低头拐进厨房,脚步之快,明显不想被他看到什么。
霍邵澎掠视一圈, 她的屋子是一种清清白白的干净与整洁, 像杯温水一样。
可毕竟是“家”, 虞宝意应是想过怎么把家变得有人气一点, 比如在茶几上添了束盛开的百合,吐着洁净的幽香。
比如电视旁边的转角柜里, 摆上了神态各异的一系列动物摆件,还添置了逼真的花草树木,似大世界中的小小世界。
很难说她不热爱生活。
可种种佐证她热爱生活的细节,都充斥着一种解闷感,或者说支撑她形单影只在这世间行走的勉力。
不一会儿, 虞宝意捧了杯水出来,鬓边发丝遗漏的水珠, 出卖了她在厨房洗过脸的事实。
尽管如此,两眼还是红汪汪的, 没任何好转。
接过水,又放下,霍邵澎认为比起喝水,还是抱住她更要紧。
虞宝意一语不发地靠在他肩头,如果不是呼吸尚有起伏和热意,他会怀疑自己怀里的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他恐吓你了吗?”
“没有……不算吧。”
“要不要报警?”
虞宝意的心像被人一下抛到湖里,不具备浮游的能力,渐渐沉到深不见光的底。
“我不想报警。”
“为什么?”
为什么?
是得知杨美桦生病,却去不起医院,还是看到境况萧条颓败的前男友,生的恻隐之心?
可不管哪一种,毕竟在一起时,沈景程没有做出在道德层面上伤害过她的事情。
“没必要那么麻烦了,他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如果还有下一次呢?”霍邵澎手臂环住她整个后背,神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勉力克制,“下一次,我不知道的时候,你要一个人面对吗?”
“不是……”
“那是什么?”霍邵澎很少以这种语气逼出她的回答,“宝意,如果今天我没来,你是不是打算回来以后一个人哭个半夜,第二天再装没事人一样去见我?”
“我……”
“是还是不是?”
虞宝意没话可讲,也因为他不够善解人意的语气而更委屈了,挤着一口气,不愿接他的话。
她没回答。
远不及沈景程问她是不是男朋友时,她那句“不是”来得果断干脆。
后面再打,就是关机状态。
可就是恰好让他在关机前听到那段完整的,有头有尾的对话。
既然不是,他也不知自己以什么身份赶来,但总归要来,哪怕她像当初,分明见到沈景程和前女友纠缠,也不愿上他的车一样。
好不容易算回来的人,不能计较,更不能亏待。
“宝意。”
“嗯。”虞宝意瓮声瓮气地接。
“害怕吗?”
“……怕。”
哽咽的。
“以前认识他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其实不在乎一个人现状如何,但他的本性、人品要好,这样哪怕以后分手了,他也是一个好人,会少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以为……”
她以为,人的变化不该,也不能如此天壤之别。
那句害怕吗,让她所有强伪的坚强与倔强,尽数如泡沫消散,飘落成五彩斑斓的雨,湿润了她的声与心。
她从他怀中仰起脸,指尖小心而试探性地碰到他颈边,“霍生,幸好你来了。”
幸好他来了。
总归他来了。
霍邵澎垂下眼,此情此景,像半个月前在车上那夜,也不像。
区别在,他能清晰看到那双潸然的眼,面上如即将破碎的碗一样的泪痕,还有泪珠源源不断地顺着鼻梁流向嘴角,滑入颈际。
那夜隐瞒过她,也隐瞒过自己的一念,终于破土而出。
他捧过她潮润的脸,吻落在她唇上。
第一时间尝到的是她的眼泪,微涩,像深秋海风拂来的气味。
第二时间的反应是,他好像从未触碰过如此柔软的物体。
这一瞬,过往三十余年的经历、世面通通变得微不足道,在感知里无限放大的,是她轻微又醒目的回应。
非要用拙劣形容的话,像在英国上大学时,路旁那家颇受学生喜爱的面包店,每每傍晚,一条立满梓树的长街,浓郁甜美的香气从街头漫到尾。
有一次,卓明峯非拉着他去尝一下,买到后咬下的第一口,不出意外爆出粘稠绵密的奶油,裹满整个口腔。
他吃了一口就丢了。
口感很好,只是太甜,他不中意。
如今倒未必了。
而且他庆幸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是在虞宝意熟悉的家中。
她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颈,不知不觉间张开齿关,尽管背后湿热灵巧的舌还是会在碰到他的时躲避,可他深知并非抗拒,而是没有防备的沉浸,甚至称得上主动。
仿佛在看一出电影,由身到心地代入到虚幻建构的梦中。
哪怕终归会醒,也要做完这场尽兴的梦。
灼热的呼吸相融得密不可分,虞宝意不知道自己的气息是被他带走了,还是时间长到快到窒息的边界。
她手提不上力,抵到霍邵澎身上,勉强发出一点后退的信号。
霍邵澎反握住她的手,仔细摊开五指放到心脏处,再穿进她的指骨,像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缠绵成一个难解的死结。
“霍生……”
虞宝意后颈被一只宽大的手扣紧,退不开分毫距离,唯有在唇齿相依间,将那两字支离破碎地吐出。
霍邵澎鼻腔滚落一道低沉的应承式的“嗯”,片刻,终于放开了她。
在通明透亮的灯光挤进眼睛的一瞬,虞宝意快速埋进他肩颈之间,不敢看,耳朵早已红成日暮下的云絮。
这种少女式的反应和动作,原本该属于没谈过恋爱的人。
可不知为何,虞宝意察觉心境好像回到了情窦初开时,完全没有自己谈过两年恋爱的自觉。
可她不知道霍生有没有,可能有,甚至不少。
毕竟他反应如此自如而熟稔,凌驾在她不该有的青涩之上。
“霍生。”
“嗯?”
好似时间轮回,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对话。
虞宝意琢磨了下措辞,闷声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认真的话,没有。”
“……”她为他仿佛刻意模糊和避让的回答而皱眉,“什么叫认真的话,没有?”
“这些年,我父母安排我接触过几个女孩。”霍邵澎手没有从她脖颈离开,极慢地抚摩着,“见过面,但都没有后续,不知道在你那里,算谈过恋爱吗?”
尽管霍家目前不存在需要联姻才能达成的事情,可终归身上承担着不同常人的责任,霍启裕和黎婉青都希望他的妻子能受同样的教育出身,有相似的眼界与共通的性格。
女孩们都是亲朋好友介绍,大多都是名门千金,少部分为了进霍家这道门,费尽心思编造一个全新的身份接近他。
他虽疲于应付,但不好忤逆了黎婉青的意思。后面与霍启裕的关系陷入冰点,他干脆以此为借口,不再见他们认为可以的女孩子。
他们认为可以。
他不认为,那就不可以。
虞宝意为他“谈恋爱”的定义而感到诧异,“当然不算。”
“那就没有。”
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另一方面,也是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揉弄得半面背都酥麻。
“你没有喜欢过别人吗?”虞宝意认真地询问。
霍邵澎低下眼眉,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
慢慢的,她被看得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温度的耳朵重新发热,逐渐染上了鬓边,再到脸颊和鼻尖。
最后,虞宝意扭过头,“我想休息了。”
说完两片唇抿起,仍好似比往常津润嫣红一些。
霍邵澎咽下到嘴边的话,温声启唇:“我是从公司过来的,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可以借下你的地方吗?”
虞宝意很想立刻答应,但还是犹疑了会,“嗯……可以吧,那你尽快,我这儿可还没来得及收拾客房。”
霍邵澎不明意味地笑了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根本没说要在这留宿,莫名其妙主动什么呢。
说多错多,虞宝意什么都没再敢再讲,钻进房间去了。
后来洗完澡,她在房间里听到霍邵澎和Florence的交流声。
虽然可能算不上朋友,但毕竟是客人,虞宝意还是出去给方瑞丝倒了杯水,再给霍邵澎的杯子添满。
她扫了他电脑两眼,密密麻麻的中文,乍看像合同,可底下布满乱七八糟的签名,似乎是份联合声明或公告,除此外还看见了一份设计图,关于一个山群环绕下镇区的规划的。
虞宝意不了解他的工作,又缩回房间。
后面Florence走了,客厅的灯还亮着,从房门缝隙下泄入,随着夜色渐深,好像城堡暗室里引诱睡美人的那道幽光。
她静不下心做自己的工作,思来想去,还是拿着自己杯子和手机出门,假装倒水从霍邵澎身边经过。
倒完水路过时,霍邵澎抓到完美的时机抬眼,“陪我坐会。”
虞宝意捧着那杯水,立在距离他两米远外挑了挑眉,对视了阵,最后三分不满三分犹疑四分不情不愿地挪到他旁边坐下。
“工作时间,也需要人陪吗?霍生不会觉得打扰?”
“没试过。”他依然专注在电脑上,“但如果是你,就不算打扰。”
她情不自禁地翘唇,又害怕他发现而抿平嘴角,“既然之前没试过,是有什么需要我提供建议?”
霍邵澎笑了笑,“也没有,要是困了,让你回房间睡觉。”
虞宝意没应话,脱了鞋盘腿坐着玩手机,时不时瞄眼他的屏幕。
偶尔中文,偶然英文,大量需要阅读的文字,看得她都觉得头脑发胀。
后面一个姿势累了,她就侧躺下来,因为经常发生回到家忘记卸妆洗澡倒头到沙发就睡的事情,所以她特地备了个舒适的靠枕,免得第二天起来落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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