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宝意叉着腰轻喘气, 耳根挂上点薄红,若有似无地漫到颊边,“Youra,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和你哥哥没有关系, 不要叫我阿嫂。”
黎温瑜俏皮地眨着眼, 用手肘拱了下她腰间, “没有关系,那天晚上大哥夜不归宿, 去哪了啊?”
“……”
虞宝意放弃和她掰扯这个问题,“你来做什么?”
“来投我未来阿嫂——”
“叫我Bowie。”
也许看出快到虞宝意的忍耐极限了,黎温瑜终于改了口,“Bowie,我说要投你的节目, 你怎么跑了啊?”
“我这个不缺赞助商也不缺钱了,本来就是小成本综艺。”
“那你也让我参一股, 玩玩嘛。”
虞宝意双臂环抱交叠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黎温瑜, 可从她脸上,找不出任何受了霍邵澎委托的蛛丝马迹。
最后,她无奈地叹气,“好吧,我带你了解下。”
只见过制作人追着赞助商跑的,没见过赞助商巴巴送上门来的。
虞宝意从赵友昌屋子借了间茶室,虽然山井镇环境破败,处处可见断壁残垣,但从花窗中眺出,还别有一番奇怪的风雅在里头。
同黎温瑜讲,虞宝意远不似当初哄骗叶若兰下场时那样用尽话术和花招,利弊分析,有条有理,还故意几次三番地强调:极有可能亏钱。
但黎温瑜也好似不在乎亏钱,手掌各自撑在下巴两边,眼睛亮亮的,盯着虞宝意,问什么应什么。
漂亮。
她们不是第一回 见。
但今次,黎温瑜离远看到她的第一秒,脑子里不受控冒出的第一个想法还是,她很漂亮。
从前霍邵澎接触过那些门当户对的女人一样很漂亮,但虞宝意与之不同——她的漂亮,是有支撑的。
黎温瑜知道自己也很漂亮,可她的,和那些女人的漂亮,都像一张五光十色的彩纸,飘在高空时,无一不像星星一样璀璨夺目。
可纸终归是纸。
掉下来后,薄薄的一张纸,一眼就看完了。
而虞宝意那张彩纸的背后,包裹着一副完整的、坚硬的骨头。
如同花开,需要扎根。
她不会因为被人撕开了那张彩纸而消失,反而会随着经历,继续生长出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美好皮囊。
五光十色。
每一束光和每一道色,都是她的折叠面。
结束后,虞宝意完全确认,黎温瑜此行的目的不为投资,甚至可能不为霍邵澎,为的是自己。
讲了多久,就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了多久。
整理好一份电子合同,黎温瑜眼也不眨,一个字都不看就签下,完全不怕被她算上一道。
签完合同,虞宝意又带她在镇上逛了会,临近傍晚,直接下“逐客令”。
可黎温瑜有备而来,拖着行李到她面前,一派“现在我是投资方,你收不收留我吧”的模样。
“倒也不用准备行李。”虞宝意哭笑不得。
“我连司机都赶走了。”黎温瑜理直气壮,“要走,要么你送我走,要么我自己走回市中心。”
合同都签了,再纠结什么不想和霍邵澎家人牵扯上关系未免矫情。
虞宝意笑说:“我给你找个房间,但事先声明,环境肯定没有你平时住的那么好,吃的也是。”
“都行都行,我很随便的。”
都行都行,我很随便的。
虞宝意真信了她这句鬼话。
如果不是她吃不下饭盒,“绝食”了一天以后,打着改善伙食的名义,财大气粗叫了一车队的人过来送热腾腾的晚餐,直接在镇上开了一夜免费自助的话。
她不得不叫停拍摄。
但多了一层赞助商的身份后,黎温瑜大气地手一挥,说延误的进度她出钱补上。
常年如清锅冷灶的小镇难得沿路点上夜灯,几位还没搬走的老人也蹒跚着从屋内走出,沾了沾这份热闹。
“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上班嘛。”
“小心点奶奶,这边,杜锋哥你扶着点!”
“爱吃多吃,明天还给你们送。”
“明天还来?这可不行哦。”
不知何时,左菱出现在虞宝意身后,两人并肩站在街尾通赵友昌屋子的巷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最合拍的搭档,“她叫黎温瑜,什么来头啊?”
表面问黎温瑜,实际上,打听的是背后的人。
毕竟那句“我都替我大哥追到这儿来了”,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大家都知道虞宝意有一位身份神秘的男朋友。
但杜锋和左菱了解得更深些。尤其左菱,从车、异地车牌,到替虞宝意送退还回去的东西,知道那人居住的地方,如今还出现一位明面上身价不菲的妹妹。
身为朋友,虞宝意不主动告知,左菱也不会擅自去了解。
深秋时节,又是环山之间,月色溶溶,夜深露重。
虞宝意拢紧针织外套,抬眸,从腐旧破落的瓦檐间望那轮清寒的月,轻声答出简洁,又足以表明所有的几字:“他姓霍,香港人。”
左菱的表情从怔愣,到思索,慢慢演变为不解、惊讶、震撼。
当然,有许多姓霍的香港人,但能用如此形容指向的,唯有霍家出身的人。
她失声半晌,在一派喧嚣的背景音下,嘴唇艰难蹦出几个字:“宝、宝意,你……他、他……”
虞宝意观察到她的反应,翘了翘唇,不过非为她的讶异而虚荣、骄傲,反而是无奈,“不是我不想和你们说。”
从成年人的利益角度,她理应将这件事大肆宣扬,为自己谋得便利。但同时,她也深谙一个道理: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迟早要还回去。
所以不属于她的,不管人还是事,她都会持有一个谨慎的态度。
虞宝意更不愿从此以后,同事、朋友、同行们提起她,第一反应是——跟过霍生的人。
连女朋友都不会是。
有必要吗?
反应过来后,左菱提取出首位要紧的问题:“他对你,认真的吗?”
“……”
虞宝意回答不上来。
难道她要告诉左菱,霍邵澎愿意,甚至差点跟她领了证?
她自己都还不相信这件事。
左菱看出她沉默背后的问题,但不好分辨是为什么而迟疑,试探道:“不会让你跟圈内那些女明星一样……”
包养,当情妇,做小三。
她们也是半只脚踩着娱乐圈的人,对这些难听的词与事,习以为常。
左菱之前还觉得这个男人待虞宝意不错,可通过行为积攒下来的好印象,却在得知他身份以后,通通不讲道理的推翻了。
实在是那种位置的男人,不值得信任。
而且虞宝意家境已算优渥,摆到霍家跟前,在世人眼中,还是得沦为“灰姑娘”。
个中差距和不对等,若要抚平,始终要靠上位者那方的真心。
从不质疑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
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会信童话故事那套呢?
虞宝意不至于让这等脏水也泼到霍邵澎头上,反驳的话已经在嘴边了,被高声呼叫的黎温瑜捷足先登。
“Bowie——!!”她循声望去,黎温瑜手指的方向在她视野盲区,“看看谁来了!”
谁来了?
在她之前,已经有无数人望去。
虞宝意走出街口,迎面撞上那束炽亮的车灯,她眯起眼,等车子在合适的位置泊停。
左菱也看见了。
她见方才还踌躇不定的虞宝意,在车子停下后,提着又轻又快的脚步朝那儿小步跑去。后面要落车那人也不等司机动作了,先行推开车门。
所有人都被那一扇黑色车门切断目光。
左菱因为和虞宝意从同一个街口出来,也唯有她的角度能看见,男人下车后,只字未语,珍而重之地轻拥她入怀。
到这,左菱也知道答案了。
拨开世人眼中有关他的所有,金钱、权势、地位……
此刻,唯有一颗真心昭昭。
“你怎么来了?”
虞宝意知道有东西挡着,故允许霍邵澎的动作过分些,依在他怀中问。
发心似乎承了他的吻,唇贴着,低磁的嗓音令她头皮发麻,“你想听真话假话?”
“都想听。”
“假话是,我来带Youra回去。”
“真话呢?”
“我想你了,也想见你。”
虞宝意唯有放纵自己贪恋此刻,她不得不承认难以抽身,闷声道:“霍生,你这样会让我很想原谅你。”
“不原谅也行。”
“嗯?”她不解地抬头。
男人目光沉沉地坠到她素净的面容之上,如有实质,一寸寸抚摸过她的眉眼、鼻骨、嘴唇。
“你愿不愿意,我都不会放你走了。”
虞宝意心情复杂地转开头,还没消解掉这句话,却透过车窗看见黎温瑜凑到左菱身边,捂着嘴偷笑,瞬间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她故作气恼地推开霍邵澎,“你赶紧带你妹妹回去吧,有她在,我得再拖延一个月才能拍完。”
霍邵澎掌住车门边缘,关上前,他问道:“想好怎么和你朋友介绍我了吗?”
“……”
虞宝意眼珠转了转,可在他毫不退让的注视下,什么糊弄的话仿佛都无处遁形,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她领人到左菱面前,像初次谈恋爱介绍给朋友那样,先尴尬地笑了笑,那三个字在舌尖和唇边来来回回,迟迟讲不出口。
无别的。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这三个字形容霍邵澎。
“左菱,这是我男朋友,霍邵澎Terrance。”
“左菱姐。”黎温瑜笑容难抑,学着她介绍人的模板调侃,“我是Bowie男朋友的妹妹,黎温瑜Youra。”
虞宝意恼得脸红,正想说点什么赶紧过掉这个话题,一旁默不作声的霍邵澎,突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妹妹。
“Youra,卓明峯到南城了。”
“什么?!”黎温瑜大惊失色。
“自己搞出的风流债——”
“哥哥你救救我!”上一秒,黎温瑜还是看别人笑话的状态,下一秒就垮了脸,“我没想玩弄他感情的,谁知道他、他认真了啊!看在我给你找到机会来探Bowie班的份上,救救我救救我哥哥……”
“走,带我见见你同事朋友。”霍邵澎无情地抽出被妹妹拽住的手。
虞宝意不明所以,懵懵然就领着人到大家跟前。
原本她想先去找杜锋的,可霍邵澎捉着她的手,明显方向明确,就这样半拽半拖地走向了一人。
程霁原放下堆满了食物的盘子,有点意外,同时还有点尴尬。
可虞宝意完全忘了两人还有过一面之缘这回事,自如说道:“程导,这是我男朋友,霍邵澎。”
她转过来,用一模一样的方式,向霍邵澎介绍了一遍程霁原。
“你好,霍先生。”
“你好啊,程导。”
虞宝意:“……”
一句普通的招呼,霍邵澎怎么讲得阴阳怪气的。
她看两人面色如常,只是互相道完好以后,都不似想跟对方有下文的样子。
虞宝意跟程霁原说了句先去杜锋那边,赶忙拉着人走了。
“你是不是认识程霁原?”
“他还喜欢你吗?”
地面高低错落不平的青砖,差点绊了虞宝意一脚,霍邵澎稳稳扶住,尔后不声不响地盯着她,看得她莫名寒毛倒竖。
“……你在说什么?”她错愕不已。
“明天吧。”
“什么?”
“跟我走。”
于是,搬了张凳子巴巴等着吃瓜的杜锋,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左菱走过来,大咧咧地搭上他肩膀,“放宽心,宝意肯定不是不把你当朋友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男的叫什么啊?”
杜锋为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虞宝意男朋友的名字而委屈。
左菱刚刚向焦头烂额的黎温瑜打听了一通,意味深长地说:“意思是……小别胜新婚呗。”
-
南方深秋的夜晚,总有股氤氲着水汽的湿冷,沾着人的皮肤,痒嗖嗖的,拂也拂不走。
可虞宝意的身体足够热,仿佛在坠入那场盛夏之中的边际游走。
她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冷,也许更因为,逼她到无人墙角中深吻那人的身体如一团性情不定的火,反复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和灵魂,直到她沾染上与他一样的温度。
虞宝意忘记过去多久。
久到她从怕被人发现,到怕霍邵澎在这个地方直接失控。
直到一连串细碎又自然的吻轻轻降落在唇上,不间断。
男人仿佛采撷到一朵凝结了甜蜜的花,极为耐心地反复吮吻着,虞宝意还能听到他问:“我是你的谁?”
“男朋……”
剩下那个字,被他无情吞掉。
又问:“是谁?”
“男朋友。”
这回说完整了,可霍邵澎仍然不放过,手掌在她后颈上掐力,逼她仰高脸,避无可避,全数承住他的吻。
63/82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