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袋很晕,但不能睡去,只能缓缓眨眼看前面,喃喃细语:“对不起,葵葵……”
从见到她开始,他就不停道歉。
葵葵真的好奇,他为什么道歉。
不禁冷笑,“你道歉做什么?我把你给撞了,应该是我道歉。”
许颂宁摇头,“是我不好。”
“你什么不好?”
“我没有躲开。”
葵葵又低笑一声。
许颂宁微微抬头,看见天空是昏暗泛灰的颜色。
他心脏越来越难受,不知道是因为被撞了导致病发,还是那浓烈的愧疚感搅得他心痛不已。
是他故意冷淡她,甚至她去了北京都不见她,她现在怎么对他都是应该的。
许颂宁晕倒前,想着自己这一趟或许还是不该来的。
他想远远见她一面,想趁着还能勉强走动,悄悄缓和一下自己无法抑制的思念。
但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世界不是围着他转,不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醒来后,已经在医院了。
许颂宁这一趟来得匆忙,因为是偷溜出来的,除了证件和急救药什么也没带。
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所有需要的用品,但没给他订酒店,让他直接住到华西医院国际部。
葵葵问了沈昂,得知后也直接把他送去国际部了。
宽敞的大套房,弧形落地窗前挂着一层米色薄纱,屋内光线温馨柔和。
许颂宁醒来后,看见葵葵就坐在自己床边。
她穿着白裙子,扎了高马尾。
听到声音朝他望过来,问道:“醒了?哪里还难受吗?”
她声音浅淡,语气平和。
许颂宁听了,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做一场与她从未分离的梦。
恍恍惚惚中,许颂宁慢慢伸出双手。
葵葵径直朝他走过来,俯身拥抱他。
带着那熟悉香气的拥抱,葵葵也仿佛在做梦。
她无比怨恨当年那个许颂宁,怨恨他的冰冷和沉默,可是当他晕倒在她面前,她好像又被当年在音乐厅的感觉侵蚀。
红绳上浸入了他鲜红的血液,惨白的脸颊上栖着停止颤动的睫毛。
她只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葵葵,高考加油啊……到时候别紧张,放轻松,要穿宽松舒适的衣服,考理综前记得吃一点巧克力,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
许颂宁抱着她,像以前那样温柔的嘱咐。
葵葵愣了几秒,一眨眼,眼泪忽然掉下来。
转过头,唇瓣从他的耳朵擦过。
“又想偷亲我么。”许颂宁笑起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他手上缠了好几圈绷带,手指也不灵活,只能从她发间缓缓捋过,感受到她发丝余温,又忍不住想要停留。
葵葵摇摇头,俯身朝着那鼻氧管下苍白的嘴唇吻了过去。
和当初在她家时摸到的一样,有些发凉、但软如棉花的唇瓣,摩挲间,又蹭到他细腻的皮肤。
凑得太近,除了那熟悉的淡香,还能嗅到药物和消毒水的味道。
好像突然回到了她这辈子最幸福的那些天,和他一起在北京、天津、成都,那些如梦似幻的日子。
许颂宁下意识想要推开她,但浑身没力气,手上还有伤,只能任由她一次吻够。
葵葵陷在那片甜腻里,半晌才抬起头。
见他安静不作声,葵葵不由得笑了一下。
“说两句吧,小少爷?”
许颂宁垂下眼睫,看起来十分乖顺。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别因为我影响到你了。”
葵葵挑眉,“许颂宁,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四月了。两个月时间很快的。”
葵葵轻轻点头,“噢,四月啊。”
许颂宁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写着不高兴,低头不看她,叹着气说:“好漂亮啊……”
“什么漂亮?”
“葵葵。”
“葵葵漂亮,你不开心么?”
许颂宁摇头,“很开心,但是葵葵不要我送的礼物。”
“什么礼物?”
“成年礼物。”许颂宁缓缓抬眸看向她,“我挑了很久的,我以为你会喜欢。”
葵葵脑中忽然闪过一只钻石腕表。
不禁怔住。
那是成人礼的时候许鸣珂带来的。
她一直以为是许鸣珂送陈清雾礼物时多选了一份给她。
葵葵赶忙笑起来,温柔又急迫的问:“小宁儿,你为什么不自己给我呢?”
许颂宁倚着枕头,黑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来,“明知故问。”
葵葵握住他的手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许颂宁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就坐在哥哥后面,我看到你跑过来,看到你活泼阳光,你看不到我,但是我能看到你……”
他的话没有逻辑,模模糊糊,但葵葵还是听出来了——
成人礼那天,他来了。
而那天,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
“小宁儿,我……”
葵葵有些语无伦次,但很快,许颂宁又咳嗽起来。
他忽然咳得厉害,牵动一身上下,疼得皱起眉头,唇边还有微小的血丝淌出。
葵葵探了他的额头,才发现在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发起了高烧。
第44章
许颂宁是重症病人, 这一点在送他来医院时葵葵就知道了。
他身体似乎比当初还差了一些,但因为是许颂宁的隐私,医生不肯跟她细说, 她也不清楚。
葵葵照旧守在他床边, 安安静静过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 葵葵被一通电话吵醒。
“你好,郁葵葵同学。你上次要的别墅我们已经选好了。我们团队经过了各方面的综合考虑,结合你上学、生活, 以及未来工作等等, 我们初步选在了成都市麓湖——”
葵葵被吓醒了, 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 “不是,什么, 你等会儿, 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你最近有时间吗?我们过来带你去麓湖那边看看, 有好几套的地段和面积都不错, 你可以再仔细挑挑。”
葵葵惊呆了。
“你们……是想骗我去割腰子吗?”
“不是的。倒卖肾脏一次盈利不过几十万, 还是严重违法行为。我们基金会资金雄厚,不会为这点小钱铤而走险。”
葵葵张大了嘴巴,“但这是我最值钱的了……”
电话另一端的人又要说话, 床上的许颂宁忽然低低咳了两声。
他被吵醒了。
“下次聊下次聊。”葵葵赶忙挂了电话,凑上前摸摸许颂宁的额头。
仍有些低烧。
他昨晚咳晕过去后又持续发烧,没什么意识,整个人状况极差。中途沈昂还来了一趟,又被葵葵给劝回去了。
许颂宁听见声音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入目便是一脸担忧的葵葵。
他这些天都需要抬高床头戴氧气,一张小脸惨白, 无力的眨眼,温声细语:“葵葵,你还在啊。”
葵葵点头,握住他的手指。
“你抵抗力太低了,手上的擦伤有点感染导致发烧。另外昨天摔下去的时候膝盖扭伤了,过些天需要做一些康复。不过还好,身上的外伤都不是很严重,休养一阵子就能好。”
许颂宁听完,慢慢点头,“我没事了。你回去上课吧。”
葵葵愣住,试探的问:“我上什么课?”
许颂宁淡淡笑,“大学生也得好好上课啊。”
“……”
昨天那个因为高烧变得呆呆傻傻、弄错时间的许颂宁像时空限定一样,他从那不存在的时空回来,就再也没有了。
许颂宁垂眼看着床边两个人相握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葵葵也低头,看着他手背上的针。
许颂宁好像丢失了一段记忆,记得葵葵说让他来医院打缴费单,听那意思似乎不会陪他来医院,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来了。
葵葵缓缓抬眸看向他,又变回了那冷冰冰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跟他说一些更重要的事也好。
葵葵平静的问:“许颂宁,你为什么突然来成都。”
许颂宁眼神迷离,静静看着旁边的透明输液管。脑袋倚着软枕,一头黑发散乱,面无血色。
“我来办一点事。”
“办事?你一个北京人,什么事情必须来成都办?还是小少爷您亲自来办。”
葵葵两手交叠在胸前,脸上是讥讽的笑。
她像一个冷酷无情的审判者,巨高临下的拷问许颂宁。
许颂宁只能垂下眼睫叹气,“抱歉,我撒谎了。”
葵葵低哼一声,“那事实是什么?”
“抱歉。”
“许颂宁!”
许颂宁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回去吧。我没事了。”
葵葵闭上眼,感觉全身上下的血都往脑袋上涌。
她是个毋庸置疑的急脾气,讨厌别人跟她遮遮掩掩,也受不了这种不清不楚的含糊,遇到事情也最不愿意逃避。
那一年是她没机会接触到他,在电话里只要他挂断,她就拿他没办法。现在可算让她逮到机会了。
她今天必须把所有事问个明明白白!
葵葵怒目直视他,“许颂宁,自己干出的事总得有个解释吧?回北京前依依不舍,回北京后冷言冷语,怎么,你在那飞机上穿越时空了?”
许颂宁语气淡淡,“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不必继续追问了吧。”
“那是你认为的过去了!在我这里,它从来就没有过去!”
“抱歉,我无话可说。”
葵葵彻底怒了,起身恶狠狠瞪他,“许颂宁,我要你当着我的面承认,你当初就是玩腻了!只要你点头,我立马赔了医药费走人,这辈子再遇到你都当作不认识!”
她大声喊着,胸口起伏的厉害,双颊也迅速发红,大有吃了他的架势。
许颂宁不愿再与她争执,干脆转过头不看她。
葵葵真要被他气死了,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行把他脸蛋掰过来,“看着我!”
许颂宁的眼睛也睁大了,没想到她会直接上手。
“许颂宁!你说话啊!”
葵葵的怒吼声炸响在耳边,许颂宁这辈子从没被这样吼过,心脏猛然刺痛一下,黑色的瞳孔瞬间紧缩。
她的脸就在咫尺之间,她在骂他凶他,但他——忽然只想抱着她。
她的眼圈很红,乖巧漂亮的小女孩,大声怒吼不过虚张声势,看上去似乎又快憋不住眼泪了。
他心痛的要命。
许颂宁闭眼缓和了片刻,低咳几声慢慢开口,声音淡如云烟:“对不起,葵葵。”
葵葵一听,怒火不仅没有丝毫缓解,更加气得要命,浑身血液飞速流窜膨胀。
她想着,如果许颂宁像他哥哥那样,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出现,像任何一个只想玩女人的富家公子,她绝对不会再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他偏偏——
“这是什么!”葵葵抓起他的手腕,一根手指挑起那条红绳,“许颂宁,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戴着这东西?”
许颂宁百口莫辩,默不作声。
葵葵用了力扯绳子,“干脆现在就给我剪断它!”
许颂宁震惊,眉头立即皱起来,“不行!”
“为什么不行?剪了,我赔你一条比这个贵一百倍一千倍的!我让人去全国最灵验的寺里给你求一百条,保证比它有用!”
许颂宁看她果真动手试图扯断绳子,再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把自己手猛得往回掰,手背上的针瞬间脱落,针头从他手背刺破划出,鲜血直冒。
许颂宁疼得皱起眉头。
葵葵赶忙停手,立刻按了急救铃,托住他微微发颤的手。
但许颂宁还是不放心,怔怔看着她,喘了口气,硬生生把手收了回去,因为太过用力,右手的纱布也逐渐浸出鲜血。
他的呼吸肉眼可见逐渐加快,甚至张开了唇,努力呼吸更多氧气,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葵葵脑子嗡嗡响,急忙安抚他,“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你的!别着急,我只是吓吓你,我没有用力扯它!你看看,它没有坏!”
许颂宁回答不了,很快门口冲进来一群医生,顿时把葵葵挡在了后面。
葵葵也吓得不轻,抬手扶着墙,紧张盯着床上的人。
她真是气疯了,居然这样吓许颂宁。
她习惯了和程小安那样给两拳当挠痒痒的男生来往,太久没和许颂宁相处过,短暂忘记了他是个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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